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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遥远年代的故意杀人案(短篇小说)


作者:杨献平 进士,7341.5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64发表时间:2013-10-23 11:35:07

上苑村的后沟子里面是后沟村,不到50户人家,一座座的石头房子钉在大寨山根儿。生怕外面的人把自己忘了,时不时地冒些青烟,像是提醒似的。上苑人一看到后沟冒起了青烟,下意识地就会想起,那里面还有一个叫做后沟的村庄,住着一群姓白的人家。
   后沟村的偏僻令人生疏,处在山沟子口上的上苑人就有点瞧不起后沟村人,把后沟村不叫后沟村,叫山里边的。后沟村的闺女大多嫁到了上苑村,婆家的人见到就说,山里边来的,肯定没多少心眼。有些年轻小伙子,在人家娶媳妇的当天晚上,总要闹腾一阵子。几个人把新媳妇放倒,各自提了胳膊和小腿,喊着一二三,悠上几个来回,就把人家新媳妇屁股往泥墙上撞,有的撞得轻些,有的撞得重些。这个时候,新媳妇心里边再恼火,大喜的日子,也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骂娘。
   后沟村的闺女嫁到上苑村难过的就是这一关,自称大地方的上苑村小伙子非要把你折腾够了,挂了彩了,才一哄而散,留给丈夫安慰。朱柏如老婆白如饺嫁到上苑村的那天晚上,村里的年轻人照例来闹洞房。白如饺本想找个地方躲了,可村里面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家,躲也躲不过。又一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嫁一次男人嘛,让人家闹腾一下也是应该的,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这样一想,心里边不害怕了,反而还有点兴奋。白如饺一个人坐在洞房里面,男人朱柏如早就乘着酒气,把头上的那面红布撩了下来,正要动手动脚的时候,只听着门外一阵脚步声,朱柏如的手还在白如饺的衣裳里面搁着,小伙子们就冲了进来。领头的朱老二一看朱柏如也在里面。笑着说:柏如哥,你咋这么心急呢?晚上从从容容、优优裕裕,不比现在舒服?还是把时间让给小兄弟们吧。朱柏如脸红了一下,就说,老二兄弟,咱还是到外面喝酒去吧,省些劲儿,明天跟你爹去大寨砍木头。
   朱老二哪里管得了这些,二十大几还没个老婆,人家娶媳妇过来闹闹洞房,随便摸上几把,过过干瘾,也是挺好的。朱老二一声招呼,半大小伙子一个个摩拳擦掌,一拥而上,一下子就把白如饺按倒在地上,白如饺一声尖叫,大概哪里疼了。小伙子不管这些,抓了胳膊腿之后,就悠了起来,把白如饺的屁股朝着炕墙上撞去,随后传来一声声闷闷的咚咚声。白如饺大声叫疼,朱老二就说,嫂子嫂子,现在不要叫,等柏如哥趴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再叫,那才得劲儿呢!白如饺就骂,你个坏怂,想老婆想疯了。
   这一下捅到了朱老二的痒处,看着白如饺那个身子,那被小伙子们拉开的大腿根,心里就有点冒火儿,一股气硬生生地从丹田窜了起来。
   朱老二从朱年宝手里接过白玉饺小腿,说今儿个不撞屁股了,撞头。这话一出口,正在嘻嘻哈哈的小伙子们怔住了,撞头那不等于撞命吗?朱老二一看大家的神情,就笑笑地说,往炕墙上垫上被子不就不会撞坏脑袋了吗?小伙子们一听,这才又嘻嘻哈哈起来,按照朱老二的建议,把白如饺和朱柏如的新缝的被子垫在炕墙上。把白如饺头脚换了位置,轻轻地往炕墙上撞。
   朱老二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趁机把自己的那疙瘩肉隔着裤子往白如饺那地方挨挨,其他的小伙子当然没猜出朱老二的心思。朱老二趁其他人笑得快将白如饺掉到地上的时候,趁机把自己的裆部挨到了白如饺分开的大腿根儿。
   白如饺虽然来自不远的后沟村,上苑村人认为人家傻,其实一点都不傻,何况在这个连傻子都知道本能事情上。朱老二靠过来,把自己的那根硬物往白如饺大腿根一贴,白如饺全身麻了一下子,马上就意识到朱老二改撞屁股为撞头的用心了。
   朱老二家弟兄们多,他爹朱林子没有什么手艺,养活着婆娘爹娘还有四个儿子,当然有些吃力。时光不饶人,自己五十多岁了,儿子们也一个个像狮子一般站在了面前。作为老子,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成家立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朱林子心里也想,愁得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头发没一根儿是黑的。家里除了结婚时爹娘给的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什么都没有,来个客人自个儿还得坐在门坎上。更大的问题是房子,要不是死了的爹娘留下一间房子,四个骡子一样的儿子睡觉都成问题。
   为给大儿子朱成王找媳妇,朱林子和自家婆娘托遍了媒人,远处近处的说了不下20个闺女,人家一看朱林子那个家境,一个个扭头就走。有的闺女老子更不象话,带着闺女来相亲,看见朱林子家院子里那一堆散发着尿臊气的土粪,连个招呼也不打,拉起自家闺女就走。后来村里来了个要饭的女人,是个寡妇,还带着个五岁的小子,说是安徽人,那边闹饥荒,家人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就剩下娘儿俩了。那娘们年纪比大儿子朱成王大6岁,又朱林子心里边想,好是不好,大儿子朱成王毕竟是个没有结过婚的小伙子,找了这个要饭的寡妇是有点吃亏。朱成王也和自己老子想的一样。可再一衡量,寡妇虽然是寡妇,除了和别的男人睡过觉,生过孩子之外,那样都不少,起码比没有强,一旦错过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一家人合计了一下,就把安徽要饭的寡妇和孩子留下了,当天晚上,朱林子就让朱成王和人家睡在了一个炕上。
   老大好歹有了个媳妇,对朱林子老两口来说,多少减轻了一些心理负担。可以看到朱老二、朱老三、朱老四三个二十大几的儿子,心里边就发慌,像石头压着心脏一样难受。在村里,谁的爹娘没本事给自己儿子说媳妇,盖房子成家,就有人说你无能,一辈子啥事儿也没干,就顾了自己的一张嘴。有不孝顺的儿子,当面顶撞,砸锅摔碗是小事,不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无能怂包就算不错了。如果再凶悍忤逆一些的儿子,生起气来,敢一脚把老子从屋里揣到院外。朱林子这四个儿子还好,没有像白庄曹玉真的不孝儿子曹大杠子,因为说媳妇,爷俩在地里面吵了起来,曹大杠子一时性起,竟抡起锄把,朝老子曹玉真的腰上打去,害得老子曹玉真养了三个月才勉强下了炕。
   在朱林子四个儿子中间,朱老二是最聪明的一个,脑袋不大,眼睛也不大,只是下巴尖一些,前额很窄,两道眉毛之间还长着个黑痣,痣根儿还长着一根长毛,朱老二拔了几回,不几天就又长出来了。后来干脆不管,反正又不坏什么事儿。他娘听算命的说那是个凶相,不克爹就克娘,自个儿都没有个好下场。
   后来朱老二听说了,拿着一把剪子,一狠心就把黑痣铰了下来,血流的满脸都是。那小子也不喊疼,抓了一把柴灰按了上去,止住了血,再用清水一洗,从开口的棉裤里扯了一团棉絮,捂了一阵子,粘住了就松手。可是伤疤还没好,新的黑痣就又露出了头。
   二十大几的人了,吃得不好没关系,穿的不好也没关系,房子破点也没事儿,反正上苑村大部分人家都差不多,除了几个地主之外,哪一个都还没有好到不穿补丁衣裳,不吃秕糠的地步?叫朱老二最挠头的时候是晚上,和两个兄弟睡在一个炕上,白天干重活儿了还好说,倒下就能睡着,可大部分时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睡不着也没事儿想,想媳妇,想着想着,下边的东西就翘了起来,就难受,手就不自主地摸,越摸越难受,全身像着了火一般,烧得屁眼儿疼。每次都是自己把自己作践了,那股子邪气窜出来之后,才慢慢睡去。
   朱老二是个有心计的人,不像他大哥朱成王那样,随便找个婆娘就能对付着过,也不像三弟朱老三,因为找不到媳妇,整天和他爹朱林子生气,不是摔碗就是拧着脖颈死犟,让他往东他往西,叫他打狗他撵鸡。让他去地里撒谷子,锄麦子,还一个劲儿地闹情绪,把个锄头使劲儿往地里面拉,故意把锄把子折断,拉出来石头也不随手扔掉,用锄刀压压,就再也不管,还没有到晌午,就一声不吭,自个儿扛着锄头,蹬着一双破鞋,仰着个脑袋,朝家方向走去了。朱林子喊也没用,骂不敢骂,把朱老三这个祖宗惹急了,说不定还掉过来扇老子几个嘴巴子。索性一声不吭,自个儿心里面生闷气。
   朱老二想,我才不那么傻呢,越是和爹娘对着干,越是不好找媳妇。村人听了,准说自己没出息,谁家的闺女嫁给自己也怕好过不上,成天挨打受气,男人不中用,娘们家就得顶门立户。谁家的闺女也没疯了,来跟这号人搭锅搅勺一个炕上睡?
   对自己兄弟,朱老二也不保留什么,还经常用上面的想法教育老三。老三心情好了,就歪着个脖子,竖着耳朵很像回事地听,朱老二说完了,就抬起头来,看一眼二哥地脸说,二哥,你说的有道理,可俺心里就是憋不住,你说,村里面像咱这么大的人都孩子老婆热炕头,开门正儿八经地过时光了。可咱这弟兄仨,三个大汉们,还在他娘的一个炕上睡,一个憋的难受,一个也憋着难受,你翻身俺也翻身,心里边想的还不是媳妇那一档子事儿吗。也真不知咱前辈子造了什么孽,投胎投到这个烂怂穷家,都快三十岁了,连个婆娘都找不上。真他娘的倒了血霉了。
   朱老二想归想,轮到自己,爹娘虽然一个劲儿托人说媒,上苑以及附近的村庄,凡是没成婆家的闺女几乎说遍了,就是没一个愿意到朱家跟朱老二当老婆。朱老二劝兄弟朱老三,劝着劝着,到最后连自己都没了信心。但也不冲爹娘撒气。朱老二知道,撒了气也是一时的,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惹得全家谁都不高兴,还在村里面落个忤逆不孝的罪名。
   日子照样向前过着,太阳从东边的山岭上起来,也还从西边的山顶上掉下去,风吹乱头发,梳梳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年龄一年比一年大,原先光光的眼角和额头不知啥时候有了一道道细细的皱纹。朱老二和两个兄弟还在爹娘的锅里捞饭吃,一家人的碗筷照样摞在一起,清水冲了一遍又一遍,冲了水外,从没留下过一粒米星儿。
   到了腊月,地面就冻得硌蹦蹦的,把手放上去,肯定能扯掉一块皮。好不容易等了个好天气,能够伸开手干些活计了。朱老二就一个人,带了斧头,腰里面挂了麻绳,给爹说了声,我去大寨上面砍些柴来。朱林子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朱老二走过村子冷风嗖嗖的石板街,朝着大寨山爬去。
   大寨是上苑乃至附近村庄的制高点,少说也有五里地那么高。整座山呈椅子型,阴阳先生说,这是除大官的地方,一般人是镇不住的。据村里的老年人说,原先有个南蛮子到这里一看,就知道这大寨不同凡响,山下面的上苑村和后沟村将来肯定能出一个状元,至少也是五品官儿。村里人一听,就猜测着谁家能出这个状元这个官儿,想来想去,到最后忽视了读书这个关键环节。没钱是读不了书的,能读书的都是地主的儿子。穷人家想都白想。
   直到最后,村里人基本上统一了口径,一致认为状元只会出在地主家。心里边就觉得不平衡,啥都让地主家占了,穷人就是这个穷命,难怪一百年也翻不了身。当下就有人说,咱咋能把这里的“脉气”(风水上说的地势走向和山形所蕴涵的灵气)断了,省得让地主锦上添花。村里有几个稍微懂风水的,就出了坏主意,说只要在大寨上盖一座庙,就跟镇住了,状元就不会出在地主家了。几个穷人一商量,爬到大寨山顶平坦的地方,垒起了一座庙,也没什么供奉的,就用泥巴捏了一个山神像,往里面一摆,点了几柱香,在供台上撒了几粒小米,就算大功告成。
   且说朱老二爬上大寨山,钻到那一片棌树林子里面。也分不清风到底从哪边向哪边刮,只看见棌树头一会儿向东歪,一会儿向西斜,满树干枯的黄叶子哗啦啦地响。朱老二冻得只打哆嗦,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朱老二心里边想,挨了一次冻,又该他娘的发烧了,又要拔火罐了。
   朱老二抡起斧头,使劲儿砍着棌树枝子,斧头和木头的碰撞声小的可怜,都被树叶的声音掩盖了。朱老二倒是出了一身热汗,觉得比刚才舒服多了。朱老二心里边想,人他娘的生下来就是干活的,干了活身子才舒坦。
   砍够了柴,朱老二解下腰里的绳子,捆了棌树枝子。坐下来,从对襟棉袄里面摸出旱烟,打火链石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加上刚才出的那身汗,觉得身子舒服了许多。正在想着心事,听见不远处好像也有人在砍柴,斧头和棌树枝子碰撞的响声随着风飘过来。朱老二想,可能是谁在哪里砍柴吧。看看天气还早,找个人说说闲话也挺好,就随着声音的方向,提着斧头一路找去。
   原来是后沟村的白典起,朱老二叫了一声,白典起看了是上苑村的朱老二,就说,你也砍柴呀!都快过年了,不在家好好待着,到这么高的地方砍什么鸟柴,穷富还在乎这几天耶。朱老二回答说,你不是也砍柴吗?都球60岁的人了,还这么勤快干啥?白典起放下手里的斧头,和朱老二坐了下来。点了旱烟,两个人就开始说些淡话,说着说着们,就扯到朱老二找媳妇上面。白典起说,老二兄弟,这么大的人了,该找个媳妇了,一个人过总不算个正经时光。老了也没人管不说,自己连个后人都留不下,不就成了绝户头了吗。这句话正中朱老二心窝子。朱老二鼻子一酸,两行浊泪就流了下来。白典起见戳到了朱老二痛处,就宽慰说,这人也说不定,你看人家鞍子沟的杨明武,都说人家光棍打定了,谁想人家四十岁撞了好运,白拣了一个媳妇不说,还生了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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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个事件也只能称之为意外杀人案。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证明朱老二和白典起的死亡有直接的关系。并且,他把白典起背回家,还佯装了一次救人英雄,并获得了白典起女儿的特殊回报。朱老二从开始的心惊胆战,夜夜噩梦,到之后的坦然面对,是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侄子的倾诉好像是想减轻自己隐藏深处的罪恶感,好去另外一个世界面对自己失手杀死的人时会更加的坦然。这件事情发生在遥远的年代,真实性不可考证,但这个杀人案的背景却是真真切切的,在那个饥寒交迫的年代,人的欲望是那样的本真,仿佛野兽一样。所以,这件事情又有了发生的可能性。总之不管可能性下的必然,还是必然下的可能,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个遥远的年代也不在了。现在回头看,感觉不可思议之余,更多的是品咂出那个年代的苦涩。小说结构缜密,倒叙的手法让故事更有可读性,人物场景描写细腻,画面感很强,定会引起很多人对那个遥远时代的回忆,会心生酸涩,感慨不已。佳作,流年欣赏并倾情推荐!【编辑:平淡是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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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3-10-23 11:35:36
  曾经也听过类似的秘密,我却忘记问具体的情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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