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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寻找阿雷(短篇小说)


作者:蔡猜 秀才,1112.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366发表时间:2013-10-24 09:55:21

李影最怕过双休日,两天的假期,让她觉得很郁闷。
   孤独感像渐渐逼近的寒流,周身都冷嗖嗖的。时间一长,心里有股东西上窜下跳的。她的心开始不安,像一只关在风箱里的老鼠,烦躁、悸动。
   街上人影蠢动,一派祥和安逸的景象。与她的心情恍若两个世界。在她眼里,什么都是萧瑟的。那些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的世界,她的情感,全都被一个人占据,带走了。在这样的星期天,他们经历过所有的热吻、感慨,激情混和着淡淡的忧伤。有雷旱冰在,忧伤也是美好的。没有雷旱冰的日子,只有落寞和无尽的凄凉。
   李影是导游,去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美景。然而,时常闯进她思维里的风景,是庐山。风景里有个伟岸男人的身影。那些日子里,她的心里开满了鲜花,色彩斑斓,心潮澎湃。她是他的公主,成了他任性的小女人。李影给了雷旱冰无穷的激情,给了他敢于想像的翅膀。在事业上,他开始大刀阔斧,实施招商引资,修筑公共设施。办公室从没像现在这样生机勃勃过,在他的管辖范围的工地上,更是热火朝天。这一切,都是在和那个叫李影的女人相识之后,慢慢在脑子里酝酿成熟的。在他的生活中,不再像以前一样,死气沉沉。她成了他每天都要思念的一个女人,他满足着她生理上、心理上的愿望,哪怕是让他摘下星星和月亮,他都愿意。
   李影独自走上街头,空气里弥漫着闷热,她整个身心都懒洋洋,有点可以是随波逐流的心态。在人工湖边的假山石上,坐着许多来纳凉的人,她觉得有点累,就找了个也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湖面凉风习习,池中的荷花,开得极其热烈,一点也没有被炎热所逼迫出来的萎靡。有两个姑娘带着随身听从她身边走过,播放的是一首略显凄凉的歌。《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这首歌太合李影的心境了,虽然那两个女孩已经走远,但歌声依然在她的耳朵里萦绕。
   李影轻轻地吟着那首诗,眼里有泪溢出来。一直是她给人家带路,爬山涉水,走遍了天涯海角。可如今迷失的自己,有谁来引领。
   一阵风把淡淡荷香扫过来,她都舍不得呼气了。那些静谧的生命,不知道懂不懂孤独。玫红色荷花,吊得人眼睛生疼生疼。虽然天气很热,但李影不希望有风,她担心这朵开放的荷花,已经在几分钟前,吹掉了一片叶子,如果再来一阵风,势必吹尽那一叶叶嫣红。看着嫣红飘落的心情,让人心疼不已。
   夏季是旅游的旺季,李影喜欢跑长线。如果在以前,雷旱冰会准备好一些水果,让她回家后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吃一些时令水果,既解乏,又让她保持一个姣好的皮肤。他对她可谓细致入微,李影已经习惯了他的安排。可现在她怎么也找不到她的雷旱冰,她托了好多关系,塞了无数红包,但都没起到作用,没有人愿意帮她找雷旱冰,人们像瘟疫一样躲着她。雷旱冰还在不在中国,他会去哪里?
   一个小时,二个小时,就那么过去了,她看到那朵放得最开的荷,被风一瓣一瓣地轻轻扯走,同时扯着她脆弱的心脏。残花还剩三瓣,她担心了,她明明知道那三瓣也是要飘落的,可她还是在期待着别来风,就算是半朵,也让它再开一天,剩下的花瓣,不要这么快吹落。憋了半天的风,终于又拂面而来,花瓣悠悠翻了几个身,就落到了水面上,水珠在花瓣上晃啊晃啊,亮晶晶地。
   回到家,什么都是刚出门时的样子。门口的两双拖鞋依然整齐地摆放着;被单拍得平平得,没有一丝坐过的痕迹;桌上的烟缸也纤尘不染。她觉得喉咙里快干得裂开了。热水瓶是空的,凉水杯里的水是几天前的。长期在外奔波,弄得她肠胃经常不舒服,所以她平时就不喝凉水。如果雷旱冰在家,会给她准备好热水,还晾上一杯冷水,如果她一回家就喊口渴,他会倒上半杯开水,再倒上半杯当天的凉水,让她马上可以喝。
   李影拿了个贴着白雪公主卡通画的水杯,在水笼头上放了点冷水,天气很热,也没人来管着她。她拿起围裙,想自己该把早晨买的小菜炒一下,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吃口家里饭菜了。
   这时,有个电话打了进来。她一听原来是雷旱冰的老部下付实,付实说我们单位要组织出去考察。以前有什么活动,都是你帮忙联系。老雷现在下落不明,我希望你像以前一样,帮我把这次活动组织好。李影说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把这次考察的适当价位报一下,我把关于这个价位的线路发传真到你办公室。李影清楚,付实可以不找她,找她完全是出于同情她现在的处境。
   接完电话,她就一点也不想厨房了。她把围裙给扯了下来,反正就她一个人,炒了菜也吃不完,还不如啃个面包,看看电视,发发呆。
   遥控器用一块透明的胶带裹着,有时硬要跟人作对,任凭李影用尽了力气按它,就是不肯换台。本来雷旱冰说要换一个的,可没等他把新的买回来,自己也不回家了。看见这个摇控器,李影有点生气了。她想我不能名正言顺做你雷旱冰的妻子的事,我也不计较,反正我们已经有个属于我们的家,你也从不走错地方。我也不跟你整天闹,要跟你生个健康的孩子。没孩子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只有你记挂我的份,哪用得着我担什么心。可你明明说好要买个摇控器的,为什么就这么不讲信用,还整天让我用这个破的。
   她多想要个孩子呀,同龄朋友的孩子们,都快上学读书了。
   记得有一天,她正为这事生闷气。雷旱冰喝了点酒,跟她开玩笑。李影不理他,雷旱冰便在电视机前走来走去,不让她看她的电视。
   李影说你走开啦,在面前晃个不停。
   雷旱冰说就是要惹惹你。
   李影假装不睬他,索性换个角度看电视。雷旱冰知道李影肯定又在为结婚的事伤心。所以想跟她开开玩笑,说说话。若在平时,只要他一回家,李影的坏心情就会烟消云散了。
   他人往电视前一站,不让她看电视。
   看他那一脸的赖皮相,李影的小性子就上来了。说你马上走开,忙你自己的事去。你要再不离开电视,我就要用遥控器砸你了。
   雷旱冰说你砸吧,我看你砸,你还当真的了,我看你敢。
   李影就是要他哄哄她,谁料雷旱冰刚喝了酒,也不让着她。她的心里一狠,就真把那块黑色的塑料给扔了过去。“啪”一下就撞在了雷旱冰的肚子上。她没舍得扔雷旱冰的脑袋,砸肚子上最多疼一下。
   遥控器从雷旱冰的肚子上弹到了地上,他顿时怒火中烧。他说我早知道你想甩了我,是吧?你想找个比我年轻的,是不是?你要走,就好好跟我说,我一定会放了你,难道我会缠着你吗。就是这世界上女人死光了,我也不至于,吊在你的裤腰带上。说完这一切,他拿起那个已经弹开的遥控器,朝地上狠狠地摔去。于是遥控器被五马分尸,五脏六肺都碎成了一地的垃圾。
   那次闹矛盾,他们俩僵持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雷旱冰也弄清了李影生气的原因,事情解释清楚后,两个人又如胶似漆地离不开对方了。李影想如果我知道你要出走,我决不会跟你赌气,什么事都让着你就是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只要我们俩个能在一起就行了。
   昨天李影的好朋友小兰打电话让她到家里去玩,一进她们家,就遇到好朋友的父母也在。朋友在厨房忙着,老两口就跟李影拉起了家常,他们不知道李影没有结婚。就问李影,你们孩子多大了,怎么不带过来一起玩玩。现在每家就一个孩子,都孤单呀。老人家嘟嘟囔囔说完,李影没好意思插嘴。她脸红着说我没孩子。老人还继续问你啥时候结的婚呀?这时正好朋友过来,就把老人喊过去择菜,择菜是次要的,主要想是告诉老人,别在李影跟前提孩子和结婚。李影自己到没怎么着,到是觉得朋友们这么介意,有点伤感,无论如何,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了怪人了。
   朋友的请她吃顿家常饭,就像在跟她炫耀自己的美好生活。从那以后,她不好意思没事有事往朋友家跑了。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只想好好睡觉,要不就放一段音乐听听,擦擦地板。安眠药没几天就吃完了,那个药店的售货员,每次都用眼神盯着她看,想研究一下,这个女人吃安眠药的真正目的。有一部小说里讲,安眠药不能跟酒一起喝,如果这么喝,那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有时,她真想就着酒喝下去。可她又想,雷旱冰还没找到,她要找到她的阿雷。
   阿雷就像明天的太阳,他一定会在将来的日子升起来,总有那么一束是为她李影而温暖的。
   她一睡着,老是不停做这样那样的梦。梦见许多自己喜欢的洋娃娃,她上去抱起一个。雷旱冰站在边上说:影子,知道你喜欢,所以给你买回一大堆。这下,你开心了吧?笑一笑,好吗?你忘了,你以前是多么喜欢笑啊,我就是被你青春靓丽的状态吸引住了。知道吧,男人一到中年,就缺少一种活力,缺少年轻时的豪情。而你给我找回了自信和活力,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是上帝对我的恩赐,无论别的女人多么优秀,多么有休养,多么的才华出众,都无法跟你相比,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心中的女神。
   李影觉得自己很开心,想笑。但一转眼,她又觉得很委屈,既然你这么爱我,怎么这么久不回家,你知道我的多担心,多想你啊。她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可她说不出来,她的嗓子像卡住了一样,她的眼泪哗哗哗地流。心里像堵着一块磐石,她好害怕雷旱冰见她没有回应,就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懊恼中,她睁开眼睛,夜色的凝重,又是一个梦,该死的梦。
   付实他们一行二十七人,在李影的带领下,以考察的名义,前往海南公费旅游。
   这二十七个人中,大多数是雷旱冰以前的老同事。一路上,他们都不跟李影说话,他们恨这个女人,是眼前这个女人,害了他们的老领导雷旱冰。雷旱冰在单位时,对于辖区的管理非常有建树,手下大半干部都服他管。他还非常关心他的那些手下的生活,在他来之前,一直有拖欠工资的事发生。他上任二年后,不仅工资照常发放,还给一些积极工作的人加了工资。所以,他们爱戴他们的老领导。可他们不爱戴老领导爱的女人,因为这个女人是不合法的,老领导有他的原配妻子和孩子。原配死也不肯离开老领导,他们尊重那个有操守的女人。只有付实,对待李影的态度,跟他们不一样。
   付实现在接手了雷旱冰的工作,职位是代理付书记,书记的位置空缺。所以,他相当于雷旱冰的位置。那些关于以前雷旱冰着手的好多项目,都被他停了下来。他的理由是管委会指示,要等检察院的人把事情查清,再对那几个项目作出起动与否的决定。其实这些项目在雷旱冰主管的时候,他付实也参与了调研,如果他愿意去管委会把事情解释一下,完全可以照常规实施。
   李影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项目的事。因为雷旱冰在做计划的时候,她在旁边给他出了许多主意。雷旱冰喜欢她的原因,也在于此。李影是个聪明的女人,对于他的事业也是那么地有帮助。李影在与雷旱冰的交往中了解到,雷旱冰从小就有个梦想,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来改变家乡的贫困。那些计划里饱含着他对于家乡这片水土的热爱。而现在那些计划都被搁浅,她在焦虑雷旱冰下落的同时,也担心着那些雷旱冰的梦想不能实现。她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付实交流一下。
   旅行到一半的时候,付实决定请大家吃海鲜,晚上不再吃旅行社安排的团餐。这个决定很振奋人心,大家都神采飞扬,决定晚上好好拼一拼酒量。
   付实对李影说:李影,你是晚上跟我们一起就餐吧。
   李影本想跟大家打听一下雷旱冰的事,他们中不知道有没有人晓得阿雷的下落。就答应了付实的邀请。
   到达三亚的天泽海韵大酒店,大家在拿到房间钥匙后,都梳洗了一番。半个小时后,在酒店餐厅集合。
   付实的手下见李影也来了,有几个人设计要把她灌醉。李影一个个地敬他们,感谢他们一路上配合她。她跟几个以前跟雷旱冰很要好的朋友打听阿雷的消息,可他们都摇头示意不清楚,他们说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李影最后求付实帮忙,打听一下雷旱冰的事。付实说雷书记在我们机关里是非常得人心的,我们都盼着他早点回来主持工作。
   李影看出来,付实是在敷衍了事。她想她去求他们又有什么用呢,哪个人不想自己往上爬,还顾着别人的死活,现在这个社会,不把你踩在脚底下,碾上几脚才怪呢。阿雷失踪快半年了,还会有谁像她这样关心他的存在。可她不明白的是,付实为什么还要让她带队,离我远远地不更好吗。李影的疑问,也是所有机关人员的疑问,他们不明白,付实这一招是什么意思。
   李影这么恍惚着,不停地饮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她醉得东倒西歪,那些劝酒的没一个上前扶她一把的。其中有个新来的小男生,看着心中不忍,扶她回房间。李影一边倚着那个小男生,一边不停地流眼泪,如果雷旱冰在,有谁敢这么对待她,有谁敢欺负她,一个个把她吹捧她像个小仙女,一起出来,都抢着帮她拉行李。想到雷旱冰,她就忍不住抱着那个小男生,恸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
   小男生手足无措,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抱住,听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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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小说的背景开始并不清晰,很多人看过会感觉如坠迷雾,李影是谁?她的阿雷是谁?雷旱兴又是谁?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他们如何又是如何相识的?这些疑问仿佛是一只在身后推着的手,在推着我们急切地往下读。但作者并未着急介绍清楚,她只是在不急不缓地缓慢地展开这个故事。这跟她的疑问“她的阿雷在哪里”一样,都需要我们在她独白一样的倾诉中,慢慢寻找蜘丝马迹,像个判案的侦探一样。这个时候,一条线是现在,她要生活,要像平时一样,欢快地带着旅行团去很多很多美丽的地方,她像祥林嫂一样,遇到认识的就问,就寻;另外一条线是她和她的阿雷的过去:他们如何相识,相知,相爱,相守。在现实生活中她认清大家都不会帮她的同时,回忆也到达顶峰:她的阿雷不见了。这所有的一切都纠结在一起,但局外人却仿佛嗅到了一个李影可能即便发现也不愿意承认的结局:她的阿雷,也就是雷旱兴因为要实现所谓的梦想,贪污徇私,而锒铛入狱。李影不愿意相信就如同她不愿意相信:她和他之间的爱情是多么的不道德一样。她本身就是一个让人不齿的第三者,又凭什么去博得大家的同情呢?她不过是别人眼中的小丑而已。最后,小说在介绍雷旱兴入狱作为结束。他独自承受了所有的罪恶。仿佛带着一丝男人的担当。这个时候,李影还会相信爱情吗?雷旱兴的妻子是否会明白这个男人的真爱是什么吗?他到底爱谁,我想,局中人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篇小说的结构非常缜密,多线并存,但错落有致,情节流转自如,语言隐晦,婉转揭露时弊,挖掘内心,意蕴悠长值得品味。“曾经沧海难为水”在此处一语双关,颇含讽刺。佳作,流年欣赏并倾情推荐!【编辑:平淡是真】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31025002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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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3-10-24 10:19:48
  这篇小说很有可读性,一口气读下来,最后的心情非常复杂,反而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3-10-25 08:56:16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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