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双亲的凤凰古城(散文) ——与父母同游祖上三代前的湖南故地系列之凤凰
我装着随意,装着相当随意的对爸爸妈妈说,说不定过几天就带你们去看雪,衣服穿多点就行,任何东西不要准备,爸爸妈妈说好啊,欢天喜地的。直到临飞的时候,直接在机场汇合的时候,我才说,去湖南的湘西凤凰古城哦。
当时,爸爸在那里,直直的,眼睛都不转,看着我。妈妈抱着小珍珍,平平放下地来,许久许久没有动作,很漫长的静止,再转过身去,看候机厅外的飞机。
飞机起飞了,小珍珍是弟弟的孩子,不到两岁,一直叫我妈妈。爸爸妈妈一直没有再说话,看着不知道的蓝天白云之外,只有珍珍奶声奶气的,妈妈,这个是什么,那个呢。
下了常德的机场,明显的冷着,却不见双亲说冷,珍珍缩着脖子,赖在我怀里,嘴巴就没停过的和我一问一答再问再答的。这段路程,在旅行巴士上,倒是不寂寞。
到达凤凰是第二天了,父母如何的不眠或者是有眠,我没有去猜,也没有去问。一直不告诉他们是去湖南,就是怕他们早早的几天几天的不睡觉,怕他们太兴奋。也近花甲了,总得担忧些吧。
凤凰,记得神话故事里,凤凰会死很多次,死时周身燃起大火,然后又会在烈火中重生,重生后就会获得比之以前更强大的生命力,如此周而复始,凤凰获得了永生,永远的凤凰。凤凰古城,不知道与这个由来,有没有直接关系。但知道这一古城,就象是凤凰展翅的模样,沱江水,玉带似的绕着,凤凰于飞,青山绿水,听着名儿,就快乐。
父母看上去也已经欢欣了。暖暖的阳光下,随意的缓缓的一家三代,走过那些石板路,人潮里,见到那个门牌似的牌坊楼时,妈妈说,这上面,会写上贞烈两字不。我看着那个虹桥两字,问妈妈,是不是等良人归来的那一个?妈妈说,是啊。良人不归,贞烈牌坊啊。战事一起,苦的总是我们,良人,归不了。
我哦着,跟双亲解释着这虹桥的故事。这座桥始建于明洪武初年,信风水的凤凰人都说,这座桥斩断的是一条龙颈,令一条巨龙身首异处。怪只怪那位和尚出生的安徽小子朱元璋,听信一位从昆仑山开始追索一支龙脉,经云贵高原来到五寨司城的阴阳先生的谗言,说这儿屏立南郊气势非凡的南华山,与之一脉相承一头扎入沱江的奇峰,就是他要寻找的龙头,并由此推断出总有一天这地方会有人出来问鼎中原,真命天子将出。那位朱皇帝岂能允许边远的凤凰有他潜在的威胁呢,自然朱笔一勾,龙颈就斩了,凤凰风水就遭毁灭性破坏,凤凰再也出不来皇帝了。倒是从此后,这风景,反而就如此的独特了,再也找不出世上的第二个凤凰。
其实,凤凰古城,很小很小的。沈从文的锦绣文章边城,黄永玉的重彩形式,为这,抺上了太多的浪漫和神秘。这虹桥横卧于沱江之上,风雨楼以它的壮观和俊美拔然而起,这其实是一道重叠的风景,这道风景,由下而上、由古而今穿越着了凤凰六百多年的历史。
而历史,总是这样的厚重着。
双亲不理我的这一套。妈妈说可以想象沱江的那绿得出油的风情。结果,妈妈是正确的。但我还是戏戏的说,这凤凰是龙脉断了,不代表故园也断了啊。想那毛主席。好了,双亲的脸上,神采大炽。
和双亲就这样说着话,一边逛着街道,味道一样一样的来了,路边的手工作坊,工艺人,做那糖的,就在街边,直接的舞动开来,汗流浃背的,黑黝黑黝的男子,浑然忘我的用那细长细长的锤子,一锤一锤,有韵有致的敲击,那身子呈现的线条,果然是劳动最美。香的止不住鼻翼,和着俺的宝贝侄女,荡开来一串风铃似的笑。
那条街道,真的不长的,走进去了,却也有侯门深似海的味道。外面刚进来时的那种稀松,这里突然的人潮,就象拍电影似的,群众演员,都在赶场。全挤这里了。
以至于我很突然的看到一个天后宫的院落,傻傻的以为有了一个清静地,抬脚就进去了,规规矩矩的磕头完毕,旁边立了个僧侣状,招手往右请,我的父母,招手往左,正好奇中,人已经让人逼于一恭候多时的桌子边,办案似的,立了几本厚厚的花名册。人一坐下,册子已经打开,直接叫我签名,我莫名之中,竟然不知道写啥名,就看到后面一串的数字,999,1999,2999,一直后面的999下去。我随意写了个,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名,笔未放稳,那边已经用那镇纸木,惊堂一喝,我条件反射的手往心口去,却半路里就让那僧侣抓住了,叫我闭上眼睛,我突然站起来,直接离开。那边说得给钱,对方说你必须随缘的,爸爸过来,直接护着我出来了。我老半天,脚发抖。走都走不动。
你们说老家会是多么好多幺好,这时候哩。
爸爸说,那有啥这时候,这时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你不信,你跟我走。这世界,哪里都是有好有坏,只是我们一沾上湖南的土地,反正就是亲切。好的更好,坏的也亲切。这才是生活的样子。生活在人间。
好了,爸爸成了哲人了。说的话,一套一套的,一直以为爸爸就是空长的帅罢了。
爸爸扯着我往前走,前面,桥,水,花,人,木,临江的小楼,两旁,纯纯的老老的绿着,再倒映回沱江水里,人霎时就心平气和了。这里,才不至于后悔。沱江水,一直绕山,绕房子,应是房子依江而建,风雨多年的传承,水上人家的快意人生。天空在某一个角度,细长的拉远着明净,江水因为人们的过渡,而生起了惊吓的笑声,我站在其中,还是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过江时,为了怕对方过独木敦时,故意的站直礼让,很多的细节,会无端的感动和快乐。那些小烦小恼,全部随着一汪沱江水,就奔远了,不由自主的喜悦,一样一样铺陈着,延伸。
爸爸是大病初愈的身子,珍珍在新奇中玩乐反而很乖,我一直在侧,和他们细细说话。爸爸妈妈话语还是不多,会停下来,只是看着人们的生活,会细细的听,象凝神于什么事,但他们的目光,都是焦点平定的,有明确的物与事。心情不错。
走的累了,就在边上吃点东西,吃着吃着,夜色来了,灯光就不用统一的,全亮了,此刻的突然回首,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灯火阑珊。
灯火阑珊处,歌声已经响起。明明是一样的流行因素,霓虹灯琉璃成了一种梦境,很不真实的美着。妈妈说,晚上的凤凰,象天堂。水边,木凳,高台,各式酒吧,纷纷纷纷。我怕吵到父母,不敢说我想喝酒。我喜欢这种夜的迷离,然后,却听到妈妈在唤我,落儿,你看!是的,我很确定当时妈妈是叫的我,落儿。因为,顺着手指,酒肆的名儿,叫落意吧。
妈妈一直喜欢那个落字,落字取在名字哩,怕不好,故取谐音,乐。于是,我就是乐乐了。成年后,才会明白,落字,于我的家族,那个真正的含义。
曾经有一男生,为了遇上那个周游列国的乐乐,一定要考取导游,当时说那话的时候,乐乐18岁,小男生要实习带队去湖南的湘西。乐乐心向往,问妈妈怎么办,妈妈笑着弄着乐乐的长发,乐乐几时才可以带妈妈去呢,那里,有张家界,有凤凰,有你的姥姥姥爷还有你的爷爷奶奶的故乡。
这话,一直有如昨天,却隔了十几年。
为了生活,为了学业,然后又为了工作,再后来明明可以刻意的去的了,家人总是情怯,总是想着,这根儿,总得寻着一点吧。没根没据似的去,那故园也不是我们的故园,却又是祖上两代人的故园。上两代因为避战争,父辈因为辛苦的外乡的生活,于是,一湾那么小小的那么浅浅薄薄的一道海峡,就成了很难于跨越的天堑。居于一座让人遗忘般的城市,也就遗忘了似的拖了下来。
我却一直记着,中国的文化传承,百事孝为先的方式,我兑现对双亲的承诺。即使迟了十几年。
后面的节目,还有想着就向往的篝火晚会,完全展现了湘西风情,赶尸,吃火,童养媳,对山歌…只是,父母真的有点累着了,怎似我这驴行惯的。我知道父母在撑着,他们真实的想去的,是上一代的故园。即使我绝对相信故园其实早已经没有了,可几代人的梦想,一直延续着不改的乡音,总是要叶落归根的。不然,我怎会叫落儿。
夜了,我听到妈妈在轻念一段句子,触摸不到你的脸庞,感觉不到你的气息,可我知道我是如此的想你,你的名字如蝶般翩翩起舞,轻轻落在我的梦里,让一朵花开的声音也带着轻盈,播洒着春天的信息,对着有你的梦境,我微笑着告诉你,我在想你。
妈妈,不用想了,这一程,凤凰已经展翅,明后天,我们回故乡。
2012.11.11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