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塘村里有位汉子叫卢汉，脾气倔得出名，只要他所认准的事儿，火车、卡车一起上也难以把他拉回来。这不，去年春上他去赶会，从镇上买回来两头小猪交给老婆成芬养，老婆当然也高兴，给猪铺窝，用秕糠掺玉米给猪打饲料，毕竟在她眼里看到的不是两头猪，而是两沓沉甸甸的钞票，虽然忙点，脸上天天挂着笑，她一笑，不得了，天蓝了，山润了，大海变得温顺了，连《红岩》里的甫志高也不叛变了，除了瞎子外，都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
　　 一日，成芬对卢汉说：“当家的，要想猪长得快，还是去买点成品饲料吧，光搭粮食，代价高哩。”
　　 卢汉愣了老婆一眼说：“就这样喂，一分钱饲料也不能搭，这猪咱自己养，不含添加剂，不含激素，杀了咱自己吃。”
　　 成芬有点不乐意，骂卢汉是死脑筋，但她知道卢汉的犟脾气，只好顺其自然。
　　 再说两头猪，在成芬调理下，吃得饱，住得暖，衣食无忧，所以吃了睡，睡了吃，不像别的猪整日拱圈，乱叫，这一点很讨成芬喜欢，唯一使成芬感到不满足的是这猪长得慢，附近猪场的猪都出栏两三回了，而她家的猪依然养尊处优，活得舒坦。
　　 转眼间，二年过去了，到了年关了，卢汉家的两头猪也都四五百斤重了，猪贩子到他家把门槛都给踢豁了，好话说尽，但无论高低贵贱，卢汉死活不透口卖猪。
　　 这下成芬急了，她问卢汉：“当家的，眼见快过年了，这猪不卖怎么办？”
　　 “杀！”卢汉斩钉截铁。
　　 “两个都杀？”
　　 “年关杀一头，明年清明再杀一头！”
　　 “可是村里几个会杀猪的都到镇上摆肉摊了，谁给咱杀猪？”
　　 “我！”卢汉回答得很利索。
　　 “你都没杀过猪，逞什么刚强？”成芬迷惑地看着卢汉。
　　 “没杀过就不会学？谁天生下来就会杀猪？”顿了顿，卢汉又说，“我要亲自砍掉猪头，用猪头当凉菜下酒喝，看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还怎样到处甩尾巴！”
　　 成芬听出了弦外之音，原来丈夫是在咒村支书，因为支书大名叫朱仕途，长相和西天取经的猪悟能是一个系列，村里人送他外号叫猪头。说来也巧，朱仕途和猪八戒一个德性，就是见了有点姿色女人就骨质疏松，色迷心窍，成芬美人坯子美人图，他早就对她垂涎欲滴了，但成芬对他从不正眼看，所以，他就挖空心思创造时机，让成芬主动上门找他。先是猪头鼓动二赖子和卢汉打架，派出所把两个人都抓了，成芬没来求他，接着，他故意扣押卢汉为村里修路的工钱，成芬还没来求他，为了能制服成芬夫妇，猪头没少动脑筋，动用各路神仙给成芬夫妇下绊子施加压力，卢汉气不过，就搜集猪头倒卖土地、违法建筑等证据向上反映，然而，猪头县乡都有靠山，调查组走马观花地走走过场，猪头不但没掉一根毫毛，反而更加耀武扬威盛气凌人了。
　　 过小年那天，卢汉找来几个相好的帮忙，捆好了其中一头大肥猪，然后拿出一把过命刀，咬了咬牙，对准猪脖子狠劲捅过去，瞬时间，一股鲜红的猪血冒了出来，溅了卢汉一腿，躺在案子上的肥猪一阵抽搐，不久就毙命了。
　　 烫猪褪毛，然后把皮肤白崭的大肥猪吊起来，卢汉拿过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割掉猪头，四下放哪里比较合适，成芬提醒道：“先放到摩托车后架上吧，那里不落灰。”没想到这次卢汉却没打别扭，真的在摩托后架上衬了一块塑料布，把猪头放了上去。
　　 接着是开膛破肚翻肠子，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但毕竟卢汉是第一次干这活儿，丢三落四的，好则有几个帮手帮他弄这弄那，大家干着说着，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晌午了。
　　 这时，二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大声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猪头骑摩托撞死了。”
　　 干活的人以为二赖子说的放在摩托后架上的猪头，加上他平时说话不着调，就没搭理他。
　　 二赖子见人们不买他的账，急了，就又说道：“你们不知道啊，咱们村支书猪头骑摩托，撞到一颗大树上，脑袋挂掉了，现在正找人拉尸首呢！”
　　 众人怔住了，好半天才有人接腔：“二赖子，你说的可是真的？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要是借题发挥胡言乱语，就让摩托车把我也撞死。”二赖子赌咒发誓。
　　 众人缓过气来，有的说：“这猪头，私卖土地，贪财贪色，坏事干尽，活该！”
　　 “可不是，我家小孩上户口，不给他送礼他就不给办，这下，他到阴间上户口去了。”
　　 “他连上面发给村里困难户的补助款都贪，吃人饭不干人事！”
　　 “报应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位黑脸汉子看着摩托后架上的猪头说：“卢汉哥把猪一杀，朱仕途就魂飞魄散，看他以后还怎样甩尾巴。”
　　 众人正议论着，卢汉站起身甩了甩手对成芬说：“你快把煤炉子打开，把猪耳朵、猪舌头、猪头脸炖上，中午咱请各位乡邻吃猪头炖粉条，下午请各位再给咱们帮帮忙！”
　　 “帮什么忙？”成芬迷惑。
　　 “把那头猪也宰了！”
　　 “宰了？你不说留到明年清明再杀吗？”成芬更纳闷了。
　　 “这类不干正事，只知道贪吃贪睡贪玩的货色还留它干什么？早点让它到阎王爷那里报到算了！”卢汉一语双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