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正在搞规划，菜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今天是星期天，我早早地起床，提着菜篮，穿过旧菜场，来到正街。阵阵的秋风不时地撩动着我的发丝，柔凉地拂拭着我的脸颊。漫衍到大街深处的晨光一片朦胧，此时的小城早已从晨睡中惊醒，整个城市喧闹一片。
　　 新的菜场正在规建中。因为没有集中的市场，小商小贩们全散落在大街的两侧。不远处，有一家超市，旁边就是一家KTV，中国银行紧挨着KTV，这一片门前还算宽敞。绝大部分的肉摊、水果摊、卖鸡蛋的小商贩都集中在这一带。KTV门前有一对年老的夫妻七八十岁，常在那里自编一些竹制品现卖，他们儿女都很有钱，做篾货是他们一辈子的行业，也是老来的一份寄托。他们有一个儿子的家就在我们家附近，所以，我对他们还较熟。那位大爷今天没有来，KTV早上不营业，老太太一人单薄地坐在KTV门前，各色的篾货安静地散放在她的身边，有序地围成一个半圈。老太太坐在一个军夹凳上，把双手相互地伸进袖管里取暖，因为秋天的昼夜温差大，早晨还是颇有一股凉意。这里人多，车杂，也有许多新鲜的肉正在出售，我来到最外面靠近KTV的一家肉摊前。
　　 “老板，给我来一块后座肉。”
　　 “这一块怎么样？”
　　 “好！给我来……”
　　 “轰窿！”一声，我吓了一跳，猛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卖篾货的老奶奶躺在地上，她想扭动身体从地上爬起来，试了几次，最终只能失败地坐在地上。一辆电瓶车倒在老奶奶的身旁，前车轮子还在不停地转动着，老奶奶的军夹却被甩到一米多远。我扔下菜篮，一个箭步地冲过去，立刻扶起老奶奶，旁边有人把军夹递过来，老奶奶捂着头坐在军夹凳上不停地呻吟。卖肉的大哥迅速锁好了电瓶车，拔出了钥匙交给车主。骑车的男人大概有四五十岁，穿得破破烂烂，这会儿还坐在地上没有起来，也没有人去扶持他，因为大家都在生他的气。有人说：“不会骑车，就不要骑吗？”“老奶奶坐在KTV的门口，你骑车不走车道，跑到这里来了，还撞了人，看你怎么办？……”
　　 一时，众说纷纭，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电瓶车的车主还是没有起来。这时，走过来一位比他年纪稍长的妇女，把他车主从地面上扶起来，嘀咕了几句，给了一张纸巾让车主包着擦破的手指。骑电瓶车的男人很快扶正了自己的车。大家都好奇地盯着这位又黑又瘦的大妈，想知道，她与车主的关系，为什么帮助这个事故的制造者。只见大妈从电瓶车车主的手里接过钱装在自己的口袋里后，就在那里继续同车主小声说着什么，人多，我们也听不清楚。被撞到的老奶奶，她的头上立刻起了一个大包，还渗出了些许的血迹。好大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这时，她拉着电瓶车的车主说：“你看，你把我撞成什么啦！……”骑电瓶车的男人看了看人群，很沮丧拍了拍破旧的衣服，从里口袋再次掏出两张皱巴巴十元的钞票递给了老奶奶。老奶奶接过钱说：“我的篓子被你轧坏了，我也不用你赔偿了，下次骑车小心一点。”电瓶车车主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是！是！……”然后骑上电瓶车“吱溜”地走了。
　　 看着肇事者那么轻易的就溜了。我盯着老奶奶说不出话来，心想：“如果，这个老人是我的奶奶，我一定把这二十元钱扔回去，非拉着他带奶奶去看医生。”我正在愤愤不平地想着。旁边卖鸡蛋的阿姨站在我后面说：“姑娘！那个骑电瓶车的男人家里穷，他又有轻微的精神病，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个单身汉，住的地方都没有，很懒散，经常到这里来闲逛。好在！你奶奶是一个好人，没有要他的钱，只是小小地惩罚了他一下。”我正想说：“这不是我的奶奶。”旁边卖肉的大嫂从左边轻轻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袖说：“你看，那个老女人，怎么也在收钱呢？”当卖肉的大嫂指着那位扶肇事者起身的大妈轻声同我说话时。这时，那位大妈走过来对老奶奶吼叫到：“这么大年纪，还在外面专讹别人的钱财！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说完，拍拍自己的口袋，满载着战果，晃动着她那又黑又瘦的身躯，大摇大摆向中国银行那边走去。
　　 望着那位大妈远去的身影，大家面面相觑，我一时无语。
　　 我太生气想跟过去看看她就究竟是哪里人。但是，老奶奶说她头晕，我又放心不下她的头伤。于是，我来到中国银行取款机上取钱，准备带这位老人家去看一下医生。我经过那位黑瘦的大妈的身边时，几个学佛的老太太围过来正在问那个大妈：“阿弥托福，刚才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我做了一件好事，帮助了那一个骑车摔倒的男人。旁边卖篾货的老太太非说那个可怜的男人撞伤了她，想讹诈那个男人的钱，我教训了她一下。太不像话了，这么大岁数。阿弥托福！”“阿弥托福！你真是一位好人！”几个老太太说着还不时向KTV这边蔑视地瞟几眼。
　　 伴着阵阵的秋风，我怔在那里，有话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