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配角
“阿兰,有人找你了。”刚回到寝室换衣服,就听到女友的呼唤声。
她急忙换好衣服,顺着声音望去,阿兰看到了最近这个一直象鬼魂一样缠着自己的男人身影,他快步地从走廊里走过来。
“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这样的大经理不觉得这样有失你的身份吗?让你的下属知道了你今后怎么做人呢?”阿兰连珠炮似发问,男人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还嘻嘻地笑了起来。他说:“看不出来吗?想你了呗!你又不是空气,都是食人间烟火,我怎么会找不到你啊?”
“少来,我早给你说过了,我们不是一股道上行的车。你走吧,以后再不要来了。男女交往事非多。这里是女工宿舍,打工妹的宿舍,不欢迎男人,特别是你这样的大老板。快走吧,我们要休息了。”阿兰不客气地说。她把打工妹三个字说得格外重。
男人仍然嘻嘻地笑着,说:“有朋从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从那么远来就是想看看你,你坐都不让坐还赶我走,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阿兰。”
阿兰微微地笑了笑,她笑起来两只眼眯成一条缝,红通通的圆脸更加可爱。她说:“你不是我的朋友啊,怎么欢迎你?”
说着,她和几小姐妹一起唱起了:“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等待他的有猎枪”
这个时间,隔壁寝室的几个女孩都回来了,阿兰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好象根本没有看到还有这样个男人在宿舍的角落里手足无措地站着。男人的四方脸憋得通红,他对阿兰说:“你先忙,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吧。”
阿兰说:“慢走,不送,不要再来了!我们没有必要再见。”说完,她继续和几个姐妹闹着。
男人是银西开发区一个公司的部门经理。叫章信。手下有十多个工人,也可以说美女如林,可是,他就喜欢上阿兰。他走下楼的时间,仍然听到女孩们在大声地议论自己,心里虽然有酸酸的感觉,可是,阿兰的身影仍然在脑海里盘旋着,他回过头,想再看看阿兰,可是,宿舍的门已经关上了,空荡荡的长廊里,没有见到一个丽人的身影。他无奈地摇摇头。
章信仍然一如即往喜欢阿兰,阿兰的影子总是那么不容置疑的白天晚上的在他脑海和眼前不停晃游着。她那从不描抹胭脂红粉细细黑黑的弯月眉,圆圆红红的脸蛋,高高小巧的鼻梁,微微撅起个性的唇,清楚地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阿兰越是冷淡,她的身影和她的形象就更加吸引着章信的魂魄,让他难以忘怀。阿兰总是躲着不见他,他就会更加思念她。每次阿兰下班的时间他就放弃其他的工作准时在阿兰去宿舍的路边站着等待行注目礼,每次都是眼巴巴地看着阿兰和一群姐妹们一起走远,他才无精打采地去忙自己的工作。
阿兰只是感觉自己和他的差距太大,不合适。她不希望自己结婚后的日子由现在的主角变成配角,甚至附庸,现在这个社会活生生的例子太多了。她是个有思想,有主见,会思考的女孩。让她更感觉到失望的是姐妹们结婚的故事尽管很热烈,结果都是有热变冷不怎么美好。章信一次次不厌其烦地说爱她,她仍然不为所动,连多看她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几乎是冷酷拒绝了,因为这是她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利欲熏心的年代,自己是个打工妹,弱势群体,章信可是个香饽饽,在市里有房有车有户口有地位有事业被区里捧着的大红大紫的有贡献的经理啊,自己无论从什么角度去考虑都是不可能的。
但阿兰最后一道防线还是被执着的张信攻破了。那天是星期天,发烧头疼的阿兰一个人在宿舍里躺着。上午,听到有人敲门的时间她根本没有力气起床,到天快黑的时间大家回来的时候,章信还在那里等着。阿兰躺在床上,朦胧中看到了章信的身影,他笑嘻嘻地拿着一个生日大蛋糕,说:“生日快乐!”
阿兰猛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可是,他怎么知道的呢?纳闷中更多占据自己心灵的是激动,她流下泪。这样有情有意有心有肝有肺的男人啊,天下恐怕不多了,难道有这样胸怀的人也会是虚心假意吗?
这天晚上,她没有拒绝章信的安排,同宿舍的四个姐妹一起坐上了章信的红旗轿车,在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里,给阿兰过了个她记忆中最美好也是最豪华的生日。阿兰的病也好了一大半。在大家声声祝福中,她还喝了几杯高度的干红酒,真正的青春焕发,满面通红。章信为阿兰打开车门,温馨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搀扶到宿舍睡觉的床边,阿兰幸福地把初吻献给了章信。看着阿兰含情默默会说话的眼睛,章信幸福发笑了。
接下来她就顺理成章做了章信的妻子,结婚的时间,大家都说阿兰是全社区最幸福的女人。主管工业的副区长还专程带着班子中的几个年轻人赶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致了热情洋溢的贺词。阿兰幸福着,感动着。甜蜜着。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整个婚礼的过程她都紧紧地挽着章信的胳膊,希望今生今世永远不要分开。
新婚后的第一天早上,阿兰准备起来做属于两个人的第一顿幸福的早餐。也许,这是自己这个小家庭幸福美好一生的开始,她很珍惜。可是,仍然被章信温柔地留在床上,让她再休息下。章信自己起来做好了饭,把温水,毛巾,香皂,洗面奶等应有的东西一一递到阿兰的手上,耐心站着等阿兰非常认真细致洗完,他又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荷苞蛋双手端到了阿兰的面前,这是按照家乡的风俗习惯象征一生团团圆圆,幸福美满。他的行动让阿兰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把碗放下了,拿起纸巾拭泪。章信一把把阿兰搂在怀里,用右手轻轻地拍着阿兰的背心,也许是不无感慨,也许是情有独钟,他说:“你是我的老婆,我是你的丈夫,关心和照顾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要高兴这样的话我就会一生一世的这样对待你!”
这是从恋爱到结婚,章信第一次这样称呼阿兰老婆,她虽然感觉美好,但是也感觉到了自己角色的细微变化,她的细眉敏感间微微地皱了皱。她在心里再次起誓,一定要很好的爱自己的丈夫,她偎依在章信宽阔的胸前幸福地听着他咚咚跳动着的有力的心音。
阿兰要上班去了,一方面她不想自己一结婚就与世隔绝,另一方面她习惯了和那几个姐妹们在一起那热热烈烈的集体日子。可是章信让她辞掉工作。阿兰不想辞,章信就说:“你这样去上班,别人还以为我有什么想法呢?还是辞了吧,做个全职太太吧?等我们有了幸福的小宝宝你就不寂寞了,我会尽量的抽时间陪你。”
尽管她不舍得辞掉自己干了三年多的工作,不希望自己是个靠丈夫养着象猫一样的女人。最后,她还是被章信的坚持说服了,回到了家里开始了自己的全职太太生涯。每天章信回到家,她开始为他打洗脸水,端饭,洗碗,深怕有什么对不起丈夫地方。她买来了《蔬菜烹调大全》,《中国风味菜技术》等书,一边学一边实践,餐餐变花样,色香味具全。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天天开心,天天喜欢。尽管常常感觉一个人在家孤独寂寞,心里有点失落。可是,能够天天看着心爱的人,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幸福感受,就什么寂寞都烟消云散了。
就这样,阿兰天天期待丈夫回家,没有回家的时间会及时收到他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短信,章信天天忙碌。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有时间回到家吃完饭就走了,话也不怎么多了,这让阿兰感到有些郁闷。她想着肯定丈夫在工作上有什么难题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既然他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询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这样想着的时候,就接受了张信给的建议不去书房陪他聊天,一个人在卧室里看电视。可是,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当阿兰一觉醒来的时间,感觉丈夫不在自己的身边,她一下子睡意全无,起来到处找,最后发觉在书房里早已经睡着了的章信。
阿兰轻轻地用手推他,在她耳边温柔亲昵地唤着:“信信”。章信醒来的时间,面对阿兰的问询和花儿般鲜艳的笑脸满面通红,无言以对。当阿兰再次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笑了笑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正常。”可是,阿兰却从他的笑里读到了那份隐藏已久的报告单,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信号。她一下子感觉到了心里早已经楚楚的酸意,泪水夺眶而出。她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捂紧被子哭了起来。这是结婚几个月来她第一次没有起床做早饭,章信在书房里坐到了上班时间,不辞而别,关门离去。
爱一个人要爱他的全部,不单纯是他的优点,而且还要包括他的缺点。阿兰不相信,不甘心,更不希望自己的纯真挚热的情感就这样短暂。当章信不回家的时间,她一次次到公司里找他,给他送来自己亲手做的,他最喜欢的红烧肉等可口的饭菜,希望他有回心转意之时,哪怕他已经发展到万劫不复的时刻她也不顾,只要能够重归于好,就算自己烧了高香,就算菩萨显灵了。
可是,感情的车轮一旦弛上被错搬的道岔里,就好象没有了回头的希望。无论阿兰怎么努力,章信就是没有什么反应。回家的时间话也不怎么多,笑也不怎么自然了,他常在书房里面过夜。这天晚上,章信终于向阿兰提出了分手,阿兰什么也没有说,早已经哭得象个泪人。她问章信:“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如果你能告诉我,我们还有希望重新从头再来的话,我一定会更加珍惜我们的情意。如果可能的话我仍然愿意做你的妻子,你就是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的。”
章信的回答更让她失望,他说:“你有什么要求请告诉我吧,无论如何在我能够做到的范围内我一定让你满意的。”
阿兰的心里好难受。她轻蔑地撇了撇嘴,说:“不要认为你有点钱权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太小看我了。你有什么本事能满足我的条件吗?”
章信没有理解阿兰的意思,他也动情地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夜夫妻情海深。只要我能够办到,我一定满足你。我们毕竟做了几个月的夫妻了。”
阿兰说:“你这样的禽兽还知道这样的话呀,真是让这句话蒙羞了呀。我告诉你,你不配说这句话,更没有资格说。再说,你以为有钱就能拥有一切吗?这在别人身上或许可以,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你给我记好了!”
张信也有些动情了,他说:“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唯一能办到的也就是一点钱了,只要你说我一定办。”
阿兰哭着说;“我要你还我的青春,还我的贞操。还我回到从前美好的时光里。你能够做到吗?你能够把你现在的丑恶还回到从前那种骗子形象的美好嘴脸吗?你能够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这样对我公平吗?你的良心你的道德难道真的被狗吃了吗?这些都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你能告诉我吗?说呀,说呀,你怎么又哑了?有本事就让我明白到底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既然这么快就变心了,当初你是吃了摇头丸了还是发疯了,那样追求我,我真是瞎了眼睛,没有认清楚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
章信面红过耳,张口结舌。面对阿兰哆哆逼人的目光,她那倒竖起来仍然好看的柳眉,他惭愧不堪。他一下子抓起笔填了张十万元的支票递给阿兰,阿兰一边流着泪一边在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章信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了阿兰,阿兰挣脱了他的拥抱,满脸泪水。章信也许被她的泪水震撼了,他用双手捧着阿兰的脸,想再次吻上一吻,没有想到,阿兰挥起手照着他的方脸左右开弓抽了两个响亮的耳光。接着,她把那张支票一下下的撕得粉碎。章信的脸上立刻复制了十个鲜艳的手印,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他感觉到了满天都在飞舞着星星。
阿兰提起自己的旅行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她痛苦悲伤、万劫不复的地方。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个多年头,已经是某跨国公司中方经理的阿兰负责招聘各分公司的业务经理事务。在一沓自荐书中,她意外地看到了章信的名字。她感觉不会是他,等看清楚简历,她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她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灼疼。世界啊,到底是大还是小?自己从大洋彼岸历尽千难万险回到祖国,从那个美丽的海滨城市辗转来到首都发展,还没有开始真正工作就遇上了这个给自己心身造成巨大伤害的冤家,世事真是如此捉弄人。短短的几年,自己由一个普通的打工妹变成家庭主妇被人抛弃,从那痛苦的深渊中刚刚走出来就又碰上了这个让自己咒骂千百次都不能解恨的人。她把他那厚厚的简历扔到了一边。可是,它已经把自己的心情闹得很乱,她无声地走到窗台前,看着楼下横七竖八的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车流,她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该怎样去面对自己的未来和人生?更不知道未来的道路上还有多少角色需要自己去演,去排练。去争取?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人在自己眼前出现,这里不需要道德败坏的势利之徒。
第二天上午,阿兰正在整理着有关材料,筛选已经送来的招聘资格报告,一个男子不顾保安阻拦闯了进来。阿兰没有回身甚至连头也没有抬就知道来人是他。她不知不觉地感到心里堵得厉害,气不从一处来,真想回头再扇他几个耳光以解淤积在心中的恨。
年轻的保安嗫蠕的说:“兰经理,我拦不着他。”
阿兰没有回头,她向保安挥了挥手,说:“按公司的规矩办,让他出去。”
说着这话的时间,她的泪水抑制不住,一直往下流。无论那个男人怎么大声说,大声喊,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更不希望知道他的任何事情。她现在希望下班时间快快到来,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很好静一静,需要很好梳理一下自己心中的情绪,那又被揭开的伤疤揪心地疼痛,让他心乱如麻。她不明白世界怎么就这样的狭小?
第二天上午,在距离公司不远的地方阿兰从地铁出站口出来正在快速走着,一个男人从法梧桐树下走出来无声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他大声地喊:“阿兰,我是信信啊!”
阿兰只一转身绕过了他,继续向前走。他又快步走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阿兰说;“你是谁啊,你认错人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想干什么?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我是你的信信啊!”他仍然在呼喊。
阿兰用右手指着他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先生,我不是什么阿兰,更不认识什么信信和假假,请你尊重自己。”
“你就是阿兰,请原谅我。我知道我错了,请原谅,烧成灰我也认识你。”说着,章信不顾一双双路人的眼球怎么在看自己,“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的行动吸引了更多看热闹的人。这样的镜头以前只在电影和小说中看到,没有想到在这里开了眼界。
阿兰也是满面通红,但是,她很快冷静了,接着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什么你认识的阿兰。我是美国留学回来的,怎么会认识你呢?神经病啊你!我是海归派,你出过国了吗?你到过美国旧金山吗?”
阿兰用流利的英语重复了一遍,没有等到大家反应过来就快速地走开了。
阿兰走远了,章信仍然木头一样地跪在那里。刚才围观的人们一个个指责他:“这个家伙怎么也不看清楚人就跪呀。你真的是神经病啊!又一个装孙子的家伙。”
有的人还认为他患了老年痴呆了,更有的还不客气地向他吐唾沫,一个个骂着他恨恨地走开了。
章信,这个曾经红极得不可一世有房有车有地位的经理,就这样跪在大街上。他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变紫,他感觉到了世界上的男人女人都在向自己煽着响亮的耳光。他悔,他恨,他气,浑浊的泪水在他那国字型的脸上纵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