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谁负她一世芳华?(小说)
一世风情,谁人能解?一世芳华,谁人堪付?美人名将,人间无白头,红颜,命比纸薄……
——题记
一、乞丐
“糖葫芦咯!卖糖葫芦……”老人拄着插满了糖葫芦的灰赫色棍子,大声的吆喝。
吆喝着,穿过一个个小巷,走过一条条小街。
跌跌撞撞的走过一个人影,肮脏却纤细的手指划过糖葫芦,棍子上的糖葫芦少了几串。
老人追在后面,毕竟年纪大了,渐渐便让那乞丐没了踪影。
不知名的小巷深处,衣裳褴褛的人,不顾糖葫芦上那肮脏的手痕,吃的狼吞虎咽。
门里,有两位年轻公子走出,看到那乞丐的脸,面色嫌恶,如同躲虫子一样避开她。
乞丐脸上有斑驳泪痕。远远的,她听到那些公子说,云翠楼里的花魁,柳如月,如何倾国倾城,如何花容月貌。
“啪”手中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肮脏的手指撩开凌乱的发,那发下的脸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长的,短的,深的,浅的,一道道,如同一条条虫子。
小巷口,白衣似雪,长发如墨,他匆匆的奔走,她认出了来人,惊恐的向后躲,无奈,这已是小巷深处。
“姐姐!姐姐!”男子口里唤着,手强有力的桎梏住她,白净的手指,沾染乌尘。
“我……”她怯生生的说,“你认错人了。”
男子看到她那布满伤痕的脸,眼里,有不尽的失望,“对不起,姑娘。”“哗!”撒下一串铜板,他走的头也不回。
若是回头,他定然发现,那女子脸上满是泪痕。女子含泪拾起地上的铜板,待他没了踪影后,离开,那时,没来带我走,如今,一切都无用了。
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不早些来接我?
二、侍妾
五年前,若问象阳最美的女子是谁,所有的人都会毫无异议的说,上官家的上官晚霖,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朱唇不点而红。
五年前那一个夜晚,据说,上官家举家迁往了京城,迁移的人里,没有她。
那一个夜晚后,人们再也没见过上官晚霖,她与她那绝世的美一起消逝在象阳。
一方小院,四角天空,偶尔有飞鸟掠过,那样短暂,却那样漫长……
上官晚霖三年芳华,便如此,寂寥,疼痛,蜷缩在那小小的院子,她却不知该恨谁。
那一日,是十年科考之期。亦是她被父母买到这之时。
一向对她颇为严厉的父亲,那一日,莫名的慈爱,他说,弟弟要去京城考取功名。他说,家中已无银两。他说,城南的许大富看上了她的容颜,买她做他的侍妾。他说,许大富为她在郊外买了一所院子,从此她可以过上悠闲日子……
她吵着闹着,大声的哭泣着不要去那,母亲难过的撇过了脸,父亲却无动于衷。
弟弟是在下午回来时才知道的,他说,我不要去考功名了。一向疼爱他的父亲,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他拽着她的手说,姐姐,你等我,等我高中,我定会回来。
她含泪,点头,眼神里有深深的信任。
那一天晚上,她被陌生的男人,一路牵引,走过她一生最长的路,来到那个漆黑的犹如张大了血盆大口的小院。
后来,听许琴说了,她才明白,那许大富,原是家有恶妻,他的妻是象阳县太爷的妹妹。他虽馋涎她的貌美,却也不敢纳她为妾。于是便在郊外买了这小院,以作金屋藏娇之用。
三、许琴
她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时候认识许琴的,那时她已在那小院待了两年之余。
平日里,门外被上了锁,她从来不准出去,外人也进不来。
他是爬墙进来的,她见了他,他俊颜上蹭了泥,却不减他的美,不过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一见倾心,那般自然。
他的脸上亦有惊艳,他本是因母亲怀疑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便帮母亲悄悄跟在父亲身后,却不料,这女子,如此貌美,如此稚嫩。
“你是谁?”她问他,便算只是一场春风,也该记得这春风曾经到来过。
“许琴。”好看的男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只是神色却不好,“你是父亲的女人?”
蓦地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她的脸苍白,看着他,明白了他不是她的春风,父亲说红颜祸水,她这样的祸水,怎么会得到春风的眷顾?
带着哭腔,她轻轻的回答,“嗯!”
“我……”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俩人静默,就那样站着,对视着,宛若经过地老天荒的时日……
他没有告诉母亲,父亲的出轨,只是不想让那个女子受到伤害。
后来,偶尔,那个男子会在他父亲离开后,来小院,她孤寂的心,有丝丝慰藉。
她从他口里,听到了外面很多故事,她听他说,西村里的张家的牛吃掉了李家的菜,她听他说,东村王家的鸭子被马家偷吃了。
四、约定
一年后。
“我想去江湖。”他说的猝不及防,她一惊,“你要离开么?”
“嗯!我要习武,我要去闯荡江湖,我想带着你离开。”他看着她,憋了几日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她看着他,突然哭了。
“我是你父亲的女人。”她说,她不想他有背负起乱伦的骂名后才后悔。
“我不在乎,我喜欢你!”他极其认真的告诉她,“九月九日,那一日重阳佳节,父亲要在家陪伴母亲,他不会来你这。那个时候,我带你走。”
“嗯!那天我在渡口等你!”她的笑,由心蔓延到眼……
那一日,她爬着墙离开了锁住她三年韶华的小院,她轻纱遮脸,一路询问,方来到渡口,可……
他没来,那一日,日微升,她便等在小渡口,那一日,怕错过他,她不敢离开,饿的饥肠辘辘。第二日,连星月都坠落,他也未曾来。
她害怕许大富发现了她的离开,一路奔跑,肚子饿的疼痛,跌倒在小道上,她爬起来,继续跑,她记得,她的弟弟,答应过她,会回来的,会回来救她的,他一定会回来救她的。
她只要回家,只要回家,就安全了。
五、情绝
回到熟悉的地方,她看到,她的家已经变了,不再是破损的茅屋,黑瓦朱漆,富丽堂皇,门口,还有威武的家丁。
她站在门口,她听到路人说,上官云枫,她的弟弟考上了状元,娶了霏溪公主,衣锦还乡。
世人如此善忘,不过三年光景,所有的人都忘了象阳最美的女子,只知道,上官家的上官云枫是新科的状元,光耀门楣。
她上前,家丁将她拦住。
“我是上官云枫的姐姐,麻烦你们帮我找一下云枫。”她对着家丁说。
“你等等,我去通报我家主人。”那人说完便匆匆进去。
留下的家丁细细的打量着上官晚霖,衣着不俗,却沾着大多污泥,还有几处已破损。
“我家主人说了,她没有什么姐姐,要你拿着这些银子离开。”家丁跑着回来,告知她的消息,犹如五雷轰顶。
“不!我是他姐姐,他说过,一朝他金榜题名,定回来找我!”整日的奔波,三年所受的耻辱,皆在此刻走马灯般浮现,她状若疯狂。
“姑娘,我家主人说她家没有什么姐姐。你拿着银子快些离开吧!”家丁有些不耐,说书人口中,向来只有被抛弃的青梅竹马来闹事,如今当真稀奇,此人,却来冒充状元的姐姐。
“呜……呜……”上官晚霖泣不成语,呆呆的望着那门楣上“其乐融融”四字,如此讽刺,转身,离开,不再留念。
是,也是,新科状元怎能有个不见天日的当人家侍妾的姐姐呢?
六、容毁
夜,上官家,一身蓝袍的新科状元方回。“今天有个女子来冒充是你姐姐呢!”端庄秀丽的霏溪公主接过上官云枫递过来的外袍,如是说。
“姐姐?”上官云枫一惊,“她人呢?”
“我叫家丁打发走了。”她不解他为何惊,不过是个来冒充他姐姐的女子罢了,他可从未说过他还有个姐姐。
“她往哪去了?”他心里如割般的疼,此次回来,他本是打算明日便去许家,带回姐姐。他从未对妻子说过姐姐,只因,他怕妻子瞧不起他如此对待姐姐,他想接回姐姐后,再告诉她。
“我哪知道,你去问问家丁吧!”霏溪公主担忧的望着丈夫,此间,定有什么误会罢!
上官云枫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荒郊。上官晚霖走在小道上,手中,是用霏溪公主给的银子买来的匕首,她记得,父亲说过,红颜是祸水。她的容颜确是祸水,祸了她一生。
刀锋一道道划过原本白玉无瑕的脸庞,或深,或浅,或长,或短……
第二日,她黑纱遮面。她听街上的人说,新科的状元,寻他的姐姐寻了一夜,城墙,那张泛黄的纸上,她绝美的容颜宛若前世。
她突然大笑,街上的人如同看到疯子般躲开她。
她没有回弟弟那,她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她突然想去看看许琴,问问他为什么不来。
七、两误
上官晚霖是在小渡口看到许琴的,他跌坐在小渡口,河水,打湿了他如雪白袍,如此落魄,如此颓废。
“你在这做什么?”她沙哑着嗓子问他。
“晚霖!”他揪着她的衣袖,拥着她。
她躲开他,冷着颜,“我不是什么晚霖。”
“不!你……”他禁了声,她自己扯开面上的黑纱,那张脸那般丑陋,不是晚霖么?原来不是啊!
“我是个流浪者,或许我能遇到你那所谓的晚霖,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她重新用面纱遮住脸。
“呵呵……故事?”许琴转头,看着那双酷似晚霖的眼,絮絮叨叨的说起他们之间的故事。
“……那日,母亲突然病重,身为人子,我只能留在她身边。可却不知,却不知待回到小渡口时,她已经走了。我找不到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呵呵……”说到最后,他笑的疯狂。
她起身,离去,小道上,她远远的听到,他的声音,一定要帮我找到她。声音很远,很远,远的如同隔了一个黄泉碧落……
八、尾声
她无以为生,迫于生计,做了乞丐。
某一天,她在偷一个小贩馒头的时候,被抓住,被那小贩打得鼻青脸肿。
走在路上,一口鲜血涌出,便撒手人寰。
世人如此善忘,不会记得曾经有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名唤,上官晚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