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小山村里还兴裹脚。她，小山村里的一户平民百姓家的小女，那时十六七岁，大姐二姐都出嫁了，她一个人整天呆在阁楼上做针线活。父亲到处为她打听好人家。
　　 有一天黄昏，狗叫得厉害。她好奇地伸头出去。看见两个货郎，一老一少－－好像是父子，儿子大约十七八岁。儿子小心地站在院子里，做父亲的探在门里问有没有人。她伸头出去看时，不小心把手里的底针弄掉了下去。儿子看见了她，笑了。她赶紧把头缩回去。父亲又在那里敲门，说想讨口水喝。她下楼来开门，没有说话。父亲说老乡我们来讨口水喝。她点了点头。父亲进来喝了水，立即退出去。年青人没有进来，隔着门槛对她说：就是你一个人在家吗？她红着脸，失措之际赶紧盛一瓢水隔着门槛递给他。拿瓢的时候，他不小心触到她的手。她震了一下，瓢掉在地上，溅了她一身水。
　　 晚上父亲知道她下楼舀水给一个年青人喝，大发雷霆，罚她三天不吃饭三月不出门。
　　 后来她嫁了人，按照最传统的那种礼嫁方式。多少年过去世，对于那个年青人她只字未提。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但是几十年的日子就这么过来了，只是有时她会偷偷想起那个货郎；没有执子之手，六十年就这样过去。其间，他们曾吵过，甚至打过架，但是没有什么间隙。
　　 七十七岁的时候，她得了重病。临死的时候，她给子女讲起了六十年前的往事－－“不久我就和你们和父亲结婚了。第二年又看见那个溅水在我绣花鞋上的年青人，那一次只他一个人。当时我在院子里拣豆子，他隔着篱笆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