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长大】
　　 前天我没有去送女儿上学，因为时间不允许。以为和从前一样，媳妇送女儿上学后就会开车回家，可是一整晚她都没回来。
　　 昨天坐在电脑前听见媳妇说闺女不舒服，媳妇敷衍了两句，我忽然觉得是不是女儿长大了呢？旁敲侧击问了媳妇两句。
　　 媳妇白了我一眼：还小呢，她头疼浑身不得劲。我昨天晚上没回来，一早跟老师说了一下，一早回来的，就你啊，知道什么啊，就知道天天跑步写你的破日记，算了不和你说了！
　　 媳妇坐在地板上，开始鼓捣我家装修时的包包裹裹，那地板好光亮，照得进人影。
　　 我有些惭愧，想把头藏起来，让自己变成一只鸵鸟，可我没有沙子用来掩埋自己的头，沙子都被瓷砖压在楼板上面，水泥和沙子做了粘合剂。
　　 今年女儿上六年级，明年会是另一个台阶——初中。
　　 女儿胖胖的婴儿肥在她身上裹着，鼻翼间有一颗红粉的包包，像一棵嫩嫩的芽。
　　 女儿每周回学校大多坐在前排和媳妇滔滔不绝，我隔三差五插几句嘴，女儿平淡还有点无所谓地回答着，那个曾经总想搂着我胳膊入睡的小女孩慢慢模糊了。
　　 女儿个子已经一米五冒头，一双大脚已经把三十七号的运动鞋涨得鼓鼓的，和她妈妈一样尺码。喜欢看女儿的手，长长的圆筒形、每当吃饭时女儿把手洗得干干净净，我偷偷看了觉得好温润，以前看不惯的反转用筷子夹菜，今天看来还有点委婉灵动，闺女快长大了，一天天地青葱消逝，一天天地玉润光莹。
　　 今天中午媳妇接一电话，是闺女打过来——她想家、想她妈，她还是个小孩子。可是她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呢？
　　 刚住校的时候，几乎每天一早，女儿总通过电话嫩嫩地问我在干什么？跑了多少米等等一些废话，现在少了。
　　 星期六女儿回家，我们一家在妻舅家吃饭，饭后我问女儿：家里很干净很漂亮了，老爸带你去看看？胖胖的女儿脱口而出：恩恩，爸爸咱们这就走。我的脚还没有迈出门槛，就听见女儿跟媳妇喊：妈妈，我等你吧，我和你一起上楼，我等你。
　　 我知道我的女儿要长大了，十一岁半还是灵灵的童音，没有了我的胳膊她一个人可以入睡。那个我给洗澡的婴儿渐渐长大，越来越喜欢妈妈的衣服，媳妇给挑选的衣服不再是她的喜欢；我们一家三口去超市买东西时，她开始一个人去快餐厅买便当，然后颠儿颠儿地去超市二楼寻我们。她可以一个人坐的士，知道即便是相同的里程可以有一两块钱的细微差别。学校某位生活老师分派饭菜男女不公，女儿可以不争辩，自己挑了几袋榨菜丝来调剂自己的口味。
　　 今天闺女没有给我打电话，直到傍晚，奔跑的我还是在想是否闺女好些了。
　　 那个总跳到我背上的小女孩，要长大了，我的女儿。
　　 你还好吗，我的女儿，快快长大，我又害怕你长大。
　　 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即便没人接听，我也知道你想说的话：老爸，你干啥呢？
　　
　　 【家有小女初长成】
　　 女儿离小学毕业，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二十天。
　　 这些年我和媳妇对孩子管得不太严，从一开始在我家附近上学都是委托辅导老师接送，到了五年级下半年，又被我哄骗去寄宿学校享受一个人的寂寞，孩子少了不少父母的关爱，也许因为这样，使得女儿比同龄孩子成熟一点，女儿和我同龄时候比，所作很多事情都强我很多。
　　 四月底，我住院做手术前，都是每天回家，第二天八点坐班车回到医院。
　　 一天班车晚点，我到医院已经九点，急忙到服务台找自己的检查单，护士递给我说：你已经被叫过了，现在直接去检查就行。
　　 检查完，回到病房把衣服放在床上，我去洗手间洗洗手准备吃早点，等我回到病房，对面病友告诉，我刚才电话响过，打开电话发现这个号码很陌生，回过去才知道是女儿打来的。女儿在电话里问我心脏病发作了该怎么办，我很纳闷。仔细一问原来是补习班老师心脏病发作了，女儿想到我在医院一定有医生可以帮帮忙，就打过来电话问问。我问了一下老师的情况，女儿说老师很难受，他们给老师找到救心丸吃下去了，还问我该吃什么药，我恍惚记得母亲总吃硝酸甘油，于是告诉给女儿，她答应一句就挂了电话。我心里有点不放心又一次拨打那个号码，接电话的已经不是女儿，那头怯怯的童声说女儿已经去药店买药，我的心稍微轻松一点。赶紧给妻子打电话让她去看看，让她去老师家看看，快到十点妻子回了电话说老师已经没事了。妻子说辅导老师把女儿夸得像花儿一样。
　　 晚上和女儿问起老师的病，女儿一脸平静地说：你不是在医院吗？一定有医生，想让你帮忙问问该咋办。我看到过奶奶和姥姥都是吃救心丸，所以找到以后给老师吃了，我和同学去买药了呢，就是你说的硝酸甘油，我怕回家取钱会耽误时间，就跟同学借了点儿钱，如果老师实在不行我就打１２０。女儿说得头头是道。
　　 女儿今年本命年，出落得白胖白胖的，在她很小的时候街坊四邻都夸女儿很懂事很机灵，０7年我出工伤在家行动不方便，那时女儿正好放假，早上女儿经常骑着媳妇的自行车，一路歪斜地到市场给我买早点，有一天我等了很久还不见女儿回来，很担心。正想着，女儿一身泥土提着摔破的保温桶回到家里，眼眶还有擦眼泪留下的脏痕，我拄着拐下地赶紧问她，原来女儿在回家时撞了人把饭都弄洒了，那个被撞的人没说什么可女儿哭了。在家里女儿一边哭一边说：爸爸我再去给你打饭，你饿不饿？我心里有点发酸，不过眼泪没掉下来，当时女儿才九岁。
　　 女儿很会来事，丈母娘住院时候，女儿经常去医院看望，在姥姥要上厕所时主动去搀扶，把输液瓶举得高高的，像个小大人儿。每次回我老家，女儿都要嘱咐我们，要给她爷爷奶奶买东西，别空手去，这小孩子可比我小时候机灵多了。我很爱和她聊天，女儿一口一个老爸叫得我痒痒的，偶尔语出惊人，让我有时候感慨，有时候惭愧。她爷爷对她更是爱不释手，不把兜里的零钱花光好像对不起孙女，我经常都跟父亲说不要这样，父亲不听我的。这次母亲住院女儿去看他奶奶，还和他奶奶说要好好养病别总出去要不很危险，母亲喜欢得不行。
　　 女儿不太爱学习，每星期五回家，我和妻子软磨硬泡下才可以把作业做完，有时候女儿巧嘴八哥一样把我们弄得哑口无言。她的成绩很会抽风，今天九十明天七十，老师都说这孩子聪明倒是聪明，就是不用心，如果管得好说不定会出落人才。我心里知道女儿随我，我想我当年也是这样忽好忽坏丢三落四，这才是我的女儿呢。
　　 女儿懂事，善良，不胆怯。
　　 女儿小时候，夏天我带女儿去夜市吃烧烤，烧烤摊上一个老同学和我相遇，由于本人头发荒漠化严重，一年四季都剃个明光锃亮头型，所以同学开玩笑说了一句“秃子”，女儿立马还嘴道：“那你是瞎子，你的眼镜不管用！”当时一下把同学弄了一个大红脸，他用手推着鼻梁上近视眼镜，低下头不说话。我赶紧跟女儿说别这么说话，女儿义正词严的回答：“他说我爸，我就说他，谁叫他不尊重人！”最近一次女儿和寄宿班的同学打了一架，女儿用短信通知我和她妈妈，内容大概是——我和同学XXX打了一架，把她的手抓破了，因为她说我妈妈不好，后来老师调解好了，我们两清。
　　 我们到学校和老师接触了一下，女儿依旧指高气扬，那样子似乎打了胜仗一样，没有一点知道错的意思。媳妇和我说了女儿几句，告诉她不要和同学争执，更别说动手打人，女儿应了几声，我听到她后面极其小声的话：“下次再说我妈不好，我还和她打架……”听孩子叨叨咕咕，媳妇掩饰不住心里的喜，可又怕表现出来给孩子错误的指引，她憋在脸上又忍不住欢悦的表情有点滑稽。
　　 女儿知道自己妈妈无人能比，让媳妇很感动。
　　 今年五月初一丈母娘过生日，女儿正好在家，一大早，女儿跟媳妇要了二百块钱，一个人去距离我家二十公里的林西买蛋糕，我和媳妇担心她还小，打算开车拉她去，省得担心我们宝贝闺女出意外。这个社会不像我小时候，什么事情都得注意，尤其是小孩子一个人出去。闺女把充好电的手机拿在手里跟媳妇保证：“老妈，我都十二岁了，你忘了去年姥姥住院我一个人可以打车回舅妈家了吗？今天我去的时候坐公交车，回来我打正规出租车，别担心我的安全。”说完她一溜烟地跑掉了。在等女儿期间，心总揪揪着，直到女儿稚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马上就到家，买了一个大蛋糕，别担心。”这一时刻我们的心才放下。这小女孩确实不错，比她老爸我强。
　　 我这女儿，学习一般般，相貌一般般，说话有条理，气人气到死，花钱很大方，善恶分得清，待人很真诚。随他妈，随我。
　　 告诉大伙一声，如果哪天你看到我和一个胖乎乎的小大人儿勾肩搭背，那小大人儿一定是我女儿。
　　
　　 【对话】
　　 正在睡梦中的我被妻子拍醒，女儿想和我说话。
　　 “爸，我想你了，真的好想你啊，别忘了明天早点接我。”
　　 “爸很好，你嗓子好了吗，星期一看了病药吃的还好吧，别闪了汗！”
　　 “没事了，我天天吃药，好很多了，没事啊，老爸。”
　　 “明天你玄风叔叔家出鱼，我和你灰太狼叔叔一起去捉鱼，中午不喝酒开车去接你啊。”
　　 “老爸，你的病早该复查了，上星期送我的时候不是说你一早来医院复查吗？别不注意。”
　　 “没事，你老爸好着呢，你好好学习，今年就小学毕业了，努力！”
　　 “老爸，你别捉鱼了，快去查查，要不会严重呢。”
　　 “没事，你老爸好着呢，下星期就去医院，放心吧！”
　　 “闺女，你姑姑没去问你吗？”
　　 “没有，看见一个，我说了我没事，她还问我咋剪了头呢，老爸，我没事。”
　　 我闺女和我一样，没事。
　　 她就是想我和她妈。
　　
　　 【那一天】
　　 不敢往后看，多快，女儿已经十二岁了。
　　 如果早的话，再有一个十二年，这小女孩就要离开我，到另一个她深爱的人怀抱。
　　 十几年就像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只一下。
　　 她不再用尿布，不再吃奶，可以一个人五天在学校学习，熟睡，有规律的作息……
　　 很快啊，听女儿每次回家雀跃的说，我细细的看，她长大了。
　　 女儿就在眼前闪耀清纯的光，我的脸上暮色永不会挂在她的眼睛里。
　　 小小婴儿肥依然在，女儿的轮廓还是没变，就是感觉她长高了。
　　 前几天让女儿站在墙边，长高不少，我没有再在墙上刻画下痕迹。
　　 夹墙上一道道记载成长的横线最后的日期停止在2010年2月2日。
　　 真的想在那天用我的手把女儿交给他，那天我会挺拔，如山谈不上，如石。
　　 等那一天到来，她会有多高？是不是由我，把她的手交给他？
　　 那一天牵她的手看一辈子中最美丽的脸庞。
　　 我会微笑，还是泪下、而或默默无语？
　　 谁说过女儿上辈子是爸爸的情人，是经典？还是刻骨的爱在让父亲无法自拔……
　　 短短的二十几年，会是女儿的快乐回忆吗？希望……
　　 女儿，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