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雪葬昨天(小说)
北方的寒冬,雪似乎成了这里唯一的风景,不过正因为这样,却也比平时增添了几分孤傲的美丽,比起南方银色的沙滩和阳光浴独有他自己的魅力与风情。
在辽阳城西郊,群山起伏,在山的那边,七八个人正向山这边缓缓而自在的前进,这一片雪域是此城著名的旅游景点。几个人来之一家制药厂的员工。周末的户外活动较春天珍贵。
“洛林,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呢。”说话的人是李军,公司研发部的主管,语气稳重凝练。
"呵呵,我只是想改变一下以前的生活习惯,还有我买了新滑雪板,试一试。”洛林腼腆的笑笑。
洛林是那种很容易让女孩子喜欢的帅哥,眼睛里那份忧郁更显得他的深不可测,尤其是他浑厚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屋子里,你能经常听到看见他的女孩子们屏住呼吸似的声音,和她们急剧加速的心跳声。
“不过今天的天气的确不错,太适合滑雪了。喂,胖子,最近读书有没有收获?”一个又矮又瘦的人笑着向旁边一位戴眼镜的胖子问。这个人叫吕刚,剪的板寸头,很精神,一双深陷的大眼睛,消瘦的两腮,透射着精明和智慧。
“有啊,我最近正在从孙子兵法中汲取追求女孩子的技巧。吕刚,你是搞心理学的,教我一些经验呗”说话的胖子叫王明,稀稀拉拉的长发凌乱的绕在头上,脸上的麻子和笑起来的褶子堆积在一起,在配上一双小眼睛,真是滑稽可笑。
“我建议你直接向大乔跪下求婚,我们大乔的模样国色天香,不逊色西施。看一眼三年睡不着觉,哈哈哈。”
王大乔瞪了吕刚一眼,随即低下了头,面若桃花,娇羞的可爱。
“还是算了吧,那是我做梦才敢想的。”
“小心我在梦里变成鬼吃了你!”王大乔微笑着说,然后又低下了头。
“你们又欺负大乔了?不怕我的拳头?”王明挥动着拳头,利落的动作显示出一股不凡的男子汉气质。
“行了,别拿大乔开心了。”李军严肃了一下,接着又对大乔笑了笑说:“谁要是欺负大乔我可不饶他!”
一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这里面只有两个人一直沉默着,一个走在最前头,一个落在了最后面。一个一直仰着头,一个始终低着头。
仰着头得人叫夏雨,高大健硕,身上撑着厚重的背包,他没有加入大家打趣的闲谈中,是因为他走在了最前面,很远很远。
低着头走路的人是大乔,普通的外表下有一种不俗的气息向外渗透,长卷发挡住了脸的一边,另一边的头发别在耳后。她一直没说话,低着头,好像在思索什么。
二
“喂,你们快点呀!”夏雨站在前边的山头远远地向人群招手,“这里的山坡不是太陡,我们就在这儿滑吧!”
“大家加快点速度吧."。”李军组织道,“到那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于是,一行人加快了脚步。转眼间,八个人围坐成一圈,从远处看来,仿佛天使头上的一朵光环。
“那边千万不要过去,”李军挥动着粗糙的大手指了指正北的方向说道,“我刚刚过去看了一下,那边是个深不见底的悬崖,很危险,我们就从这里往下滑吧。”
“大家喝点水吧。”洛林站起来,打开自己的背包,对大家说,“每人拿着一瓶矿泉水,自己管好自己的水,省得我背水太累。”
所有人都从洛林的背包里拿了瓶水,水拿光了,背包也空了。
冬天的阳光带来的温度跟寒冷的空气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不过,这丝毫没有冷却大家的兴致,都摘下手套,取出了各自的零食吃起来,说说笑笑,气氛很热烈。只有洛林没有吃,也很少说话,只是不停地喝水,手套也没有摘。
王大乔也从包里拿出一袋薯条,只是他没有像大家一样分享彼此的美食,仅仅是自顾不暇的吃。李军见了,开玩笑说:“大乔啊,好东西要大家共分享,拿来我也尝尝。”王大乔见李军毫不客气的伸过来手,也非常尴尬的笑笑,没有说话,把手里的薯条递了回去。李军接过薯条抓了两把,塞到嘴里大嚼起来,又把袋子递了回去笑着说:“好吃。不过,我知道你最爱吃薯条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还给你吧。”王大乔还是没有接话,接过薯条继续没滋没味的吃。
“大雪满弓刀”李军无端的冒出一句,六双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只有洛林把目光从手中的瓶子上移向了远处,说道:“唐朝陆纶的,《塞下曲》,李军这么生僻的句子你也知道,不简单啊!”
“我记得上初中时也学过一句写雪的诗,胡天八月即飞雪。”王明插嘴道。
“我记得好像是什么参的诗吧?”李军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但是我有点不明白,按理说亚洲大陆夏天最热的时候就是在八月,可是按照诗里写的,八月飞雪,那岂不是没有夏天了嘛?”
“这很简单。”洛林略带忧郁的眼光打在了李军的脸上,他微微一笑,说道:“他们当时用的历法,和我们的阴历不同。”
“就这么简单?”大家都恍然大悟道。
“呵呵,你们不要全信,其实我是分析来的。”洛林坐直了身子,继续说:“按照李军的说法,八月飞雪,如果是现在的阳历八月,显然不可能,北方的一些城市最早下雪的时间大都在十月以后,这个时候阴历应该是九月份,古代天气寒冷,下雪的时间提前一个月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推测,所谓的八月飞雪,其实应该发生在我们阴历九月。换句话说,当时的胡地,真正的夏天应该只有一两个月。”
“你查过文献没有?”李军瞪大眼睛问。
“那是历史学家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做的只是历史推理,是对是错他们决定。”
“历史推理?”众人疑惑道。
“举个例子,”洛林顿时来了精神,“玄武门之变知道吧?李世民杀了他的兄弟,《唐书》里说李建成和李元吉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无可救药,这是很可疑的。因为虎父无犬子,他们基因相同,又是一个爹养的,没有道理只有一个优秀,剩下的两个就一无是处。《唐书》上还说太子多次想除掉李世民,李世民却再三回避,不想兄弟反目成仇,这就更没道理,试想太子不杀李世民,李世民中毒吐血,并没有死,试想李建成真的想铲除异己,为什么不用烈性毒药,瞬间毙命?而给李世民留下活过来的机会?玄武门之变后,李渊很快退位,这也不合逻辑,虽然两个儿子死了,自己毕竟是皇帝,李渊急于让贤的原因,很可能担心自己像他的两个儿子一样尸骨无存,李世民若不是有歹心,李渊又有何需担心?所以更大的可能性是李世民想当皇帝,杀掉太子,逼父退位,又怕留下骂名,因此把历史改成了现在。其实,很多的历史都是人为的杜撰。”
寒风吹来,几个人的谈话还在继续。只是王大乔仍然一声不吭,静静的望着雪山发呆。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冷寂与空洞,还有说不出的阴森。滔滔不绝的洛林,再一次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矿泉水,时间在他的嘴边一点一点的消失……
对于洛林的推理,大家也很热情的参与进去,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洛林这边,谁也没在意王大乔的神情变化。
“没错,这就是史学界比较公认的说法。”李军顶着硕大的脑壳,使劲咽了口唾沫,喉结处凸了一下,接着说:“我再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吧。我近段时间读《三国志》,总觉得三国志里的武将,不应该属于吕布。吕布跟随丁原进洛阳城时,势如破竹,投靠了董卓,也是八面威风,可当时各路诸侯手下并没有那些知名的将领,比如曹操手下的夏侯兄弟,曹仁,徐晃,刘备手下的关张赵马黄,只有一些无名鼠辈,打不过吕布,就说吕布如何了得,后来吕布也曾败给许多人,比如孙坚。况且,他没有战场上砍下敌人武将脑袋的战功,当时,想在两军对战时砍下武将脑袋,不像小说里写的那么容易。《三国志》里记载的名将被杀事例只有关羽和黄忠而已。就此推理,人中吕布,虚名而已。研究历史对推理能力的要求是相当高的,有很多问题史料不足,大量的史料失传,即使拿到充足的资料,这些史材料也很有可能是讹传或杜撰。史料和史料之间互相矛盾,这才有后人的品评五花八门,再加上春秋笔法,搞得几千年的中国史亦真亦幻,没有严密的分析力和敏锐的洞察力,这些问题都是很难对付的。
李军不仅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那是自然,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李主管如果请我算卦,我不收费的。”
“那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找到媳妇?”王明开玩笑道。
“我是从唐朝开始算,上下八百年,还有富余呢!”众人嘻嘻哈哈起来。
“洛林哥,你的水这么快喝完了!”王明指着洛林脚下躺着的空瓶子道。
洛林不由得咧了下嘴,说:“是呀,刚才上山有些口干舌燥了,”洛林翻了翻背包,“没有多余的水了。”
“洛林哥,你要是渴了就喝我的吧。”王明关照道。
洛林点了点头。
“歇了这么久,身上的汗也消了,反而有些冷,我们还是滑雪吧。”李军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娴熟的穿上了滑雪板,转身对大家说:“有没有人愿意跟我比赛,谁最先滑到山下,赌吃一顿肯德基大餐?”
“我舍命陪君子。”运动似乎更能激起洛林的兴趣,他爬起身,也迅速穿上滑雪板站到了李明身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笑了笑。
“洛林,别和他比,”梁军说:“别看他又小又瘦,运动很在行的,他滑雪也不是三年两年了,你才来,不了解,别中了他的奸计。”
“对呀,这小子诡计多端的狠!”赵杰在一旁添枝加叶道。
“足智多谋就可以了,不要说我诡计多端好不好。”李明转身又对赵杰说:“谁来?哪个敢和我比一比?”
说完,两个人飞也似地冲下山。
“我们也活动起来吧。”李军边说边起身,穿好滑雪板,沿着山坡缓慢地滑走了。王明在整理自己的滑雪板,同时,又不住的打量着洛林说:“洛林,你看他们都走了,你如果不会,我教你。”
“我?不了。我还得热热身。这是我初次滑雪,还得准备准备。”
“那我先走了,需要我时叫我。”赵杰双手用力支了一下雪杖,顺着山势滑了下去,随后敏捷的在山坡画起了s型。
山上只剩下洛林,夏天,王大乔三个人。夏天多半时间都在认真的听他们两个人谈古论今。王大乔始终一个人发呆,偶尔和夏天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一会儿又拿出包里的水喝了一口。刚要放回包里,洛林忙说:“先别放回去,给我喝一口,我的水没了。”
接过王大乔的水,洛林拧开了盖子,仰头把瓶里的水灌进了自己的嘴里,有一个细节,他没有让自己的嘴碰到瓶口。
“我也该试试滑雪了。”把瓶子递给王大乔,洛林站了起来。
“我也去。”夏天连忙拿起雪板,穿好。对于滑雪涉足不深的人来说,一旦穿上了滑雪板,就同时意味着丧失了行动能力。夏天和洛林此时就是这种状态。但这两个没有滑雪经验的人,起初不知道这一点。洛林穿好滑雪板,手拿雪杖,却怎么也走不到前边去,无奈只能手脚并用,一会儿又蹲下,摆出各种滑稽的姿势只为前进半步。夏天就更是寸步难行,穿上了雪板,雪杖却离自己很远,没办法只能叫洛林帮忙拿雪杖,洛林刚要递给夏天,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敦实的身体压向了夏天,原本站不稳的夏天也应声倒下。
“你没事吧?”洛林慌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
“哎妈呀,我的脚好像扭了,疼死了。”夏天坐起来,摸摸自己的脚,一边跟洛林说:“洛林哥,你先下吧,不用等我了,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好。”
这一个字其实还没说完,洛林已经极不情愿的动了起来,沿着山坡滑了下去,滑到哪里,什么时候能停下,现在的一切,他无法左右了。
辽阳的这处雪山风景区,在国内也是闻名遐迩。引来多少旅游团到此观光滑雪,也为当地政府增加了创收。但是,物质的世界。很多东西一旦附加了利益,就会与人性道德脱钩。当然,无论哪个地区哪个产业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没什么区别。不过,过山车这个具有冒险和刺激的游乐项目,风景区还是设置了。
洛林先到的山下,因为累就坐在那个树墩上休息,等着同事们。第二个滑下山的是李军副经理。接着是夏天,大乔最后回来的是夏雨。他的脸色始终阴郁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大乔不像刚来时的沉默寡言了,打开了话匣子,并主动将包里的薯条分给几位男士吃,夏天撇撇嘴说:“大乔,重色轻友哈,怎么不给我一份呢?以后逛商场,下夜班别找我陪你,哼!”
大乔过来蹲在她面前,捏了她鼻子一下,“你敢不陪我,小心我休了你,晚上我钻你单子,挠你咯吱窝。”夏天就唧唧唧笑了,她最怕这一招,大乔就用这个对付她,胳肢的夏天,满床打滚眼泪都笑出来了求饶。大乔才罢休,他们是在并排的铺上。两个人好的什么似的,下班一起去食堂打饭,回来吃。洗漱完了,不是去夜市转转,就是在床上说悄悄话。说那些男生如何如何的追求她们,又是如何如何的戏弄男生。说到开心处,就开怀大笑,常常惹得宿舍的其他女工不满。告诉寝室长,寝室长过来警告过几次,大乔才不听呢,大乔是公司的出纳,属于白领基层,谁会搬石头砸自己脚?也是的,公司本来分配给大乔一个单身楼房,她却把楼房出租给一个大学生,自己挤女工宿舍。真是不可思议,但是,夏天不希望大乔走。在宿舍里,只有大乔和夏天是死党。要是大乔搬出去了,夏天准受欺负。尽管,恋人洛林是公司的业务主管。问题是夏天有些一厢情愿,因为洛林不是很在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