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如此的不确定，不确定该往哪里走，不确定到底想要什么，不确定自己喜欢什么，不确定抉择的对错。
　　 于季节，亦是如此。曾经，徜徉春的清新又盼着夏日繁花似锦，享受着夏的热烈又盼着秋日累累硕果，收获着秋的厚重又盼着冬日风啸雪飘。
　　 我不确定，在我如此用心融入和感知这个冬天的时候，是否也曾轰轰烈烈地感受过冬天之外的每一个季节。
　　 我想，每一个季节都是为冬埋下的伏笔，而冬积聚了所有季节的风华，倾城而绽，倾心而舞。
　　
　　 [一]
　　 冬日暖阳，仿若清寂华年里一闪而过的灿烂惊喜，虽明丽，却总感觉隔着距离。
　　 阳光，红彤彤，向大地柔柔地发散，着一袭华美的旖旎早早披挂在澄碧无云的天空，极尽妖娆，植入空寂的双眸，焦灼着心的凉薄。
　　 只是，毕竟是冬天，任凭怎样纵情地沐浴着阳光，心始终无法升温。摊开掌心，光影斑驳游离，一点点汇聚着温度，不是被风吹散，就是自行游走于空气中，始终抵达不了心的距离。指尖通向心灵的路，是否真的隔了万水千山的远和天涯海角的遥？
　　 如黛的远山，座座延绵，环绕着道道金光很是刺目，总觉华丽得有些过分，破坏了那丛丛厚重的苍绿，淡了尘世间低调清浅的味道，心顿感丝丝可惜，生出些些迷茫。
　　 漫无目的地行走于林立的街道，参差的高楼大厦，于艳阳的烘衬下更显富丽堂皇。四岁的外甥好奇地形容，“爱姨，这房子好高啊！”然后自顾自一层层数了起来。不禁收回视线，用手触摸着他稚嫩可爱的脸庞，无言。
　　 孩子的世界是直观的，孩子的感觉也是最真切的。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房子就是纯粹的高，居于闹市是如此的高不可攀、难以企及。而我的心开始追问，这里面住着的是如外表一样奢华的幸福，还是若钢筋水泥般冰冷的搁置？
　　 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忽高忽低，时而凌空，时而栖息，心神不宁、忙碌异常的状态与冬天有些格格不入。这闹腾，似是在抗拒这盛大，又似在怆惶地找寻着什么，又似乎要将那些遗落在季节里的风月情事道个痛快。
　　 忽地，心生倦怠，好似卷入一场永远无法突破的重围，心中长久的灰涩桎梏了所有想要明媚的可能。天生不喜这太过饱满的华美，空旷的，又是空洞的，飘逸的，又是飘忽的，一发不可收拾，偏又铺展得一览无余，好似要撑破天空，想逃却不能。
　　 莫名喜欢，一切瘦瘦的东西。总觉因为瘦，才显风骨，透着质感，有了内容。瘦瘦的秋风，瘦瘦的光阴，瘦瘦的阳光，瘦瘦的花朵，瘦瘦的相思，瘦瘦的人儿……从不显山露水浩荡招摇，却透着清幽澄澈的耽美，决绝的风致，空灵而飘逸。
　　 生活于我，只是寡淡。睡觉，上网，写字，发呆，陈旧而腐朽，千篇一律地过着，没有值得回味的新意。除此以外，似乎再找不到可能的改变。时光，悄无声息划过生命的留白，却觅不到曾经来过的痕迹。
　　 不是习惯，只是无力，只是懦弱，只是懒惰。瘦老的时光中，清寂的容颜，沉默再沉默，直至心的最里面。幽素的心，抱守一个缺，放大，再放大，偌大的黑洞，收容着回不去的曾经，沦陷是逃不掉的结局。
　　 关上门窗，试图阻挡丝丝缕缕照进的光亮。无奈，脆弱总易趁虚而入，亦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安静地，飘忽地，在空气中张牙舞爪仰天长啸。眼睁睁看着，却无法驱逐，亦无处可逃，只能无言以对、无语承受。
　　 分分秒秒，感觉自己在与这个世界脱离，心中的渴望在渐渐浓缩消失，我似乎回到了不被认识不被需要的角落，然后，怀抱着最初的梦，寂静老去。
　　 时间没有等我，而我却忘了离开，又是谁忘了带我走？
　　
　　 [二]
　　 难过，只是难过。疼痛，只是疼痛。却不知为何？
　　 不要考验人性，那会让你很受伤。这句话，早已铭记于心。只是，我是如此掏心掏肺地信任和对待这个世界，我以为真心亦能换诚心。可是，我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这世界，它永远以你看不清的面目在上演，粉饰和遮掩着那些不为人知的伪善人性。
　　 生活的底色，只是灰谙，灰的空气，灰的天，灰的心。厌倦了日复一日的沉寂，厌倦了千篇一律的黑夜又白天，厌倦了那些自以为是的表情……努力搜寻着身边可能存在的丝丝动荡，想要证明时光温暖的存在。
　　 情绪，看不见摸不着，真是一种残忍，找不到病症，就无法找到解药。它，就象一条冰冷的小蛇在你的心上慢爬嘶咬，吸尽你体内仅存的温度，可你只能任其摆布。
　　 双掌交叉，青色的筋络清晰又纠缠，穿过记忆之流，冰冷而尖削的凉意漫过全身。有关爱情，有关健康，有关事业，朋友曾从我的掌心笃定地看出并郑重地告知，似乎真能看穿我的前世今生。
　　 渐渐地，开始喜欢研究自己的手，从手掌到手指，看得很仔细。苍白如纸的掌心，刻满细细密密纠纠缠缠的纹路，抑或是幸福的分岔路，抑或是岁月刻下的伤痕。笑着宽解：这手掌写满了悲喜交加的故事，流淌着生活赠予的深刻。
　　 打开水流，将手掌置于那份欢快而冰凉的流淌里，微微颤抖。细细的水流以一种轻柔的力度冲击着十指，洁白的水花若天女散花般四溢飞溅，湿了幽深的眉眼。只是需要一点凉，需要一点力量，唤醒近乎迟钝的意识。
　　 耳边回响着流水哗啦啦的声响，盖不住喋喋不休的寂寞。眼前一往无前的倾泻，亦无法将心中旷世的落寞冲刷掉一分一毫。
　　 爸妈总说我是一个倔丫头，朋友总说我固执得不可理喻。自己亦明白，今天的破败，是自己给的残忍；今日的迷惘，是自己断的退路。只是，明知是错，明知不可为，却不知该如何收回。
　　 曾经如许繁华仍记忆犹新，却再难有最初的开怀。而那些犯过的错，漂泊的艰辛，铭刻的遗憾，依然是不曾删减的刺痛。
　　 不愿，对视那些或关切或探寻的双眸。不愿，目睹那些幸福满满的脸庞。不愿，耳闻那些轻歌曼舞的笑声。不愿，步入那些恍若隔世的热闹。
　　 吃饭，行走，交流，相处，我只能依从，哪怕违心。日子，被我过得一塌糊涂，却貌似心平如镜。放开来吃，无畏地走，点头微笑，随意应和，不愿流露半点的异样，不愿泄露心底的暗伤。
　　 然而，每一次逞强与伪装，拼尽所有的力气，总把自己弄得元气大伤，却只能独自开解，慢慢复原。
　　 光阴向前，而记忆总在退后。早该散去的尘烟旧梦，为何多年来紧紧相随不离不弃？是宠爱，还是怨恨？是眷顾，还是惩罚？
　　
　　 [三]
　　 眼前，繁华几许。身边，幸福如花。心呢？是否能修得银碗里盛雪，一派禅意芬芳？
　　 一切，那么真切，那么明媚，那么诱惑。然，怎样我都无法靠近，想要触摸，却是渐行渐远的疏离。
　　 心，开始莫名地不安分。翻着书，不知所云。想写字，无从着笔。看着电视剧，心不在焉。睡觉，辗转反侧。没一样能如我所愿。其实，只想轻松荡过时光的舟心，从此靠岸，无惊亦无扰。
　　 素衣锦时，唯有靠文字取暖，想要这样的兵不血刃，赢得一番清风月明，闯一番天宽地阔。只是，仍无法自如操纵和把持，由不得我挥洒自如，它不允许我轻易靠近又轻易离开，这桎梏瞬间把我淹没。
　　 于这样的我，是恨的吧，恨到骨子里。可悲的是，竟没有毁灭的勇气。终究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幸福的张望，不相信这一路真走到了山穷水尽，也不相信苍天真忍心将我放逐流浪。
　　 这个世界不属于我，这个世界亦只属于我一个人。若不是为了生存，真的可以足不出户，将日子过得昏天黑地，不问外界是否换了容颜。有时，想要出去走走，如此简单的决定，竟在心里左右徘徊，是颓懒，是茫然，还是抗拒，不得而知。
　　 阳光明媚的周末，清简地打理出门，冬的气息无处不在。熙熙攘攘的大街，琳琅满目的店面，随处走走停停，就是无法专注去留意一件东西，目光懒散，不想触摸，不愿探问。
　　 一直都是容易惊魂缺少安全感的女子，当看到公园里那些玩着极限运动的年轻男女，连惊呼声都充满着无比的快意，那种羡慕不言而喻。
　　 青春，只能属于他们。青春飞扬的他们，面对再多的挑战，都能轻装上阵。
　　 而我，青春的余味早已淡了又淡，她是以怎样的方式从指缝悄然溜走，再忆不起。
　　 曾经，也只是一个为爱执着奔赴的简单女子，也只是一个想要青春不朽的普通女子，而光阴将自己杀得片甲不留。原来，青春终会变成催枯拉朽的传奇。原来，看似美丽的字眼，照样盛满了悲伤，丛生着无奈。
　　 半夜，贯来浅眠的我被噩梦惊醒，弹跳着醒来，静对夜里的迷蒙，无奈的清醒与昏沉的感觉开始了漫长的撕杀。谁也没有赢，输的是我自己。
　　 有时候，对着那些没来由的脆弱和习以为常的失眠，大喊着别再让我遇见你们。可是，期待与现实之间总隔着巨大的鸿沟，无论我怎样排斥和痛恨，它们依然安然无恙地存在着，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看似同一个世界，却有着太多看不明解不透的内容。很多时候，当现实无法丰满，相信了那些命中注定。于是，我骗自己回到假想的故事里，让一切重新开始，与时光重新相爱，幻像成了相依为命的暖。
　　 心中，一直存有一道光，将苍茫的毕生点亮。岁月，是一道不灭的伤，情愿终身拥有莫失莫忘。
　　
　　 [四]
　　 窗外，夜色馨柔一片，荡漾着尘音袅袅。
　　 列车轰隆轰隆，似要喊尽深埋太久的季节的伤；
　　 烟花漫天倾城，闪耀又冷落，思念跌入无边的深海；
　　 清脆的足音，踏响心底多情婉转的弦音，似是故人来。
　　 天边冷月一盏，温柔洒向大地，如雪般洁白又冰凉，完美到寂然。地面，光影交错，斑驳的痕迹永远的跳跃，永远的不安定，似是在得意地舞蹈。
　　 突然想起那句——就让我将生埋下，将身后的风与暮色埋下。一个埋字，多么心痛，多么干脆，又多么凛冽，斩去了前世今生的眷恋，绝了来世不朽的情缘。
　　 时光像生锈的斧子，钝拙地雕琢着人世，遗下一路似曾相识的痕迹供人凭吊。只是，谁还能记得花儿初开的地点？谁又能真正地好了伤疤忘了疼？
　　 匆匆时光，留不住，亦甩不掉。该如何，才能留住你静默不变的身影？要怎样，才能重温你一如从前的深情？
　　 星光，漫游在幽深的夜幕，看不清表情。只见那最亮的一颗，就这样停驻于凄楚的眸光，无以言说的温柔。我猜，这颗星是你，只为温暖我心中太久的落寞。多想，这颗星是我，能闪亮在你的天空把你安守。
　　 呆坐，窝藏，颓丧，想方设法让自己感到舒服。很想，让脑海中空无一物，而心中总牵牵念念，那些纠纠缠缠的无厘头，说不清，道不明。
　　 原来，许多时候，自以为云淡风轻的过往，早已深种于记忆的沃土，嘴上说着的不在乎，只是骨子里可怜的骄傲在作祟。
　　 心，从不曾停止跳动。只是，为何要如此闹腾，不知疲倦？掌心贴紧胸口，探寻着心跳的缘由——因为爱。可是，有没有爱，不应该是心花绽开的理由。我只想，没有爱，心照样能跳动自如。
　　 澎湃过后，咆哮的寂寞已然累了，向往心体无滞，渴望红尘飞渡，求一份柔柔的安心，悠悠的安定，暖暖的安然。
　　 是否，真的一切都不算晚？无论等待或是转身，继续还是放弃，爱或是不爱，在我幡然醒悟的时候，在我还能活着纠错的时候。
　　 想要，慷慨地放下，盘缠心中的暗伤。想要，悄然地收回，那笔下游走的情愫。
　　 想象着，花叶间，许自己拈花微笑的表情，修一颗云水禅心，歌一曲山高水长。
　　 这个季节，霜雪浓，百花绝，一片铁马冰河入梦，不敢深爱，却又如此依赖，心的荼蘼在心间安静地焚唱，待来年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