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组织了大学同学聚会，他喝得晕乎乎的。很多同学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最想看的那个她没有来。分手道别时，一个哥们搂着他的肩，跟他说了很多。他迷迷糊糊中似乎只听到哥们说她过得并不很好。他和她已经10年没见，但是心里对她的那份牵挂始终挥之不去。第二天酒醒后，他急忙给那个哥们打电话，软磨硬泡要来了她的手机号。当然还有哥们的忠告——十年了，时间带走了很多，即便你们见面也不可能回到原点，还是彼此安好，便是晴天吧。他嘴上答应着哥们，心里却放愈加放不下她。他要去她的城市，哪怕只是远远地见个面，哪怕是几秒钟。这年冬天，他终于争取到一个去她的城市出差的机会，他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拨通了她的手机，约她相见。
　　 约定的地点是她定的，一间幽处的咖啡屋，很有几分温暖朦胧的味道，略带伤感的音乐，似乎是为衬托着他此时的心境。
　　 一阵冷吗、累吗的寒暄过后，很长时间的沉默。她低着着头，用小匙搅动着咖啡。他连忙拿起糖，想放进她的杯里。
　　 她轻轻地推开他的手，说道：“我已经习惯了不加糖”。
　　 他的手颓然停下，一脸愕然，以前她要放好多糖，她喜欢甜甜的咖啡。她浅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他的视线移到玻璃窗上，外面正在下雪，他是南方人，很少看过雪，可是他一直记得她对他说过“说好了，一起去看雪。”
　　 他看着她，说了声：“说好了，一起去看雪。”
　　 她猛然抬起头，手下意识地停止搅拌咖啡的动作，略带惊讶地说：“十年前的一句话你还记得？”
　　 “我一直记得，每到这个季节，我都会想起我们的约定——一起去看雪。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日子，我们，一起去看雪好吗？”
　　 他站了起来，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她没有躲闪，被他牵着走到门外，明亮的灯光，映射着雪的晶莹。漫天飞舞的雪花里，他忆起了他们的爱情。那个时候的他和她，纯情的年代，浪漫的时光，林荫路上，他牵着她的手踏着夕阳，踩着小草，那些无数细碎的脚印，如今只能落在回忆里吗？
　　 那个时候他羞涩，内向而沉默，他甚至不曾亲吻过她花瓣似的唇。毕业前夕，他们并肩坐在校园湖畔，月光朦胧，榕花飘香。远处飘来萨克斯演奏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情景交融，心起涟漪。他凝视她明亮的双眸，小声地说：“我可以吻你吗？”
　　 她没有回答。
　　 他于是不再说话，默默地坐着，直到夜深露重，落花成冢。
　　 后来，他爱过，然后结婚生子，但始终难忘她月下的身影。他多想亲吻她，他跟最好的哥们说起这件事，哥们说：“你小子真傻，为什么要问呢？问了就不可以了。”他真是后悔莫及，心想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会深情地吻她，而不是傻乎乎地寻问。
　　 ……
　　 这时，他听到她轻唤他的名字，方回过神来，他轻轻拂去她发上的雪花，柔软似水的目光交流着。他凝视着她，在这个似梦似幻的雪夜，他很想吻她的唇。他把她拥在怀里，然后捧起她的脸，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偏开脸避开了，仍旧什么都没有说，嗔怪地只是笑。
　　 他先是茫然，但随即释然，然后坦然。依旧没有问。
　　 雪终于停了，他该回去了。
　　 我们一起看雪了！他说！
　　 我们一起看雪了！她说！
　　 他朝前走，不停地挥手。
　　 她站在原处，不停地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