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在某机关大门西侧的值班室登记完后，问了一句年龄看起来和自己相仿的看门老大爷：“老哥，谁是领导啊？”
　　 看门老大爷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笑呵呵的，右手对准办公大楼就那么一划拉，“全都是领导，除了我不是。”
　　 魏明走出值班室，直奔办公大楼。
　　 魏明是个老工人，退休在家，总闲不住，东瞅瞅西望望，爱管闲事。这不又遇到闹心事儿了，愣是没人管，他都快吼破大天了，没人搭理他。
　　 魏明没文化，斗大字不识一箩筐，可识字又有什么用？这次的事儿棘手，不像以往，知道找谁，这次想反映的问题不知道和谁说，更不知道谁能管这事儿。临来前，魏明问过小区里的很多人，大家众口一词，“找谁？找领导啊。”就这么着，魏明来找领导反映，可谁是领导，魏明不认识。
　　 在一楼，魏明遇到一位戴眼镜的，看起来挺斯文的年轻人，“小同志，领导在哪啊？”小伙子用下巴向上拱了一下，“在二楼。”魏明上了二楼，推开靠楼梯的第一个门。屋里有五六个人，正扎堆有说有笑。魏明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住了。魏明看看几个人，屋里的几个人也扭过头看看魏明，可能魏明的一身劳动服不扎眼，几个人只看了一眼，接着谈笑风生，说得很热闹，好像门口根本就没魏明这个人似的。魏明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描来扫描去，每个人都神采奕奕，特别开心的笑容，可这开心的笑容却没对准魏明。魏明站了一会，心里很别扭，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谁是领导啊？”或许声音太低，又或许是屋里的人故意装作没听见，没人搭理魏明，接着热火朝天地聊着。魏明把声音放大了些：“谁是领导啊？”
　　 屋里终于静了下来，停止了说笑，几个人走回自己的座位，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几个人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刺溜一口茶喝出了美滋滋的响声。老张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只好再问一次：“这里谁是领导？”
　　 屋内的几个人互相望望，不怀好意地挤咕着眼睛，一齐把目光对准魏明，其中一个瘦瘦的，手里的茶杯还没从嘴边拿下来的人，含糊不清地说：“有领导坐在这么多人的办公室里吗？”几个人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
　　 魏明明白了，这儿没领导，转身离开了。
　　 魏明又推开一个门，房间不大，屋里只坐着一个人，“这回看来是找对了，一个人一间办公室，肯定是领导。”魏明心想，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您就是领导吧。”
　　 屋里的人抬了下头，没正眼看魏明，随便丢出一句：“领导不在。”
　　 魏明愣住了，但马上稳了稳神：“您不是领导吗？”
　　 “我是哪门子领导，我不是说过了嘛，领导不在。”那人表情木然，头没抬。
　　 魏明这个气，但还是不甘心，“那谁是领导？”
　　 “领导不在。”那人没好气儿地说。
　　 魏明心下明白，问他肯定没戏，随之退出房间。
　　 魏明又推开一个门，这间办公室很大，宽大的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坐着一位胖胖的有些谢顶的人，那人正在电话里训斥着谁，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魏明想，这人肯定是领导了，不会错的。魏明抬腿就要进屋，可身后被人用力拽了一下，差点趔趄了一下，随后门也被那人关上了。魏明回头一看，正是刚才说领导不在的那个人，那人生气了，脸拉得比驴脸都长，“谁叫你随便乱闯的？我不是说了嘛，领导不在。”
　　 魏明指了指刚才推开的门，“他不是领导吗？”
　　 “领导不在。”那人不耐烦了。
　　 “那到底谁是领导啊？”魏明直着急。
　　 “领导不在，你回去吧，改天再来！”那人极其不耐烦，恨不得马上打发魏明。
　　 “我的事儿还没说呢。我得找领导反映，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接着找。”魏明一脸憨厚相。
　　 魏明在办公大楼转悠开了，走了几圈就是不见领导。
　　 魏明沮丧地走出办公大楼，又回到大门西侧的值班室。
　　 值班老大爷问了一句：“老哥，事儿办完了？”
　　 “没办成，没找到领导，到底谁是领导啊？”
　　 “嗨！都是领导啊！你和人家说你反映什么事了吗？”
　　 “也没人问我有什么事儿啊，我又不知道谁是领导，说了白说。”
　　 “你到底要反映什么事啊？”
　　 “我们小区里的三个马葫芦坏了，整天臭气熏天，没人管，别人告诉我说就这儿管。”
　　 “是这儿管，但干活儿得下面的部门。”
　　 “这个我知道，人家说了，得主管部门的领导批示。”
　　 “真是的！我给领导打个电话，领导从来都不看来电号码，也许能蒙混过关。”
　　 值班的老大爷抄起电话，“我是局值班室，有居民反映……”放下电话，值班老大爷兴奋地说：“成了，成了，领导说马上派人去修，你回家等着吧。”
　　 魏明紧紧抓住值班老大爷的双手，泪盈双眼，“真是邪门儿了，找一圈，谁都说不是领导，就你才是领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