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再也读不懂的白天(散文)
春天的到来,让生命之中那份潜伏已久的阴谋,像一个初逢爱恋的男孩儿,鼓足勇气、踮起脚尖,向对面走来的女孩子递去目光、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愿望,甚至会比野草还要快速地冒出头、长出芽,繁荣兴旺起来。
放眼一望,原先平坦的大地之下,一片片等待着春天的美好人生、美丽事物,在埋伏的等待里,像同时听到一声号角的花草齐头而出。一层层、一朵朵、一片片,以不同的灿烂,以各异的方式,在眩目的视野里,露头绽出,更迭着、翻卷着、交织着、茁壮着,像参加一场生命的盛大宴请。它们大笑着,微笑着、浅笑着、抿笑着,总之都带着笑。一双双媚如春水的眼睛,灿烂如阳光之下嘎嘎开冻的河流。弥漫着,融化着,像天上哗哗流水一般行走的银河。顺着泛青的树梢,仰望蓝天,那些笔直的思绪,那些绻绻的念头,总会沿着一条弯曲的小路,走得很远,走得很细。
放情自然、纵情山水。这才是人类逃出拥挤,躲避沉重和责任的一个借口吧,也是我们逃避现实、摆脱人与人之间相互折磨的一种最好方式。面对着纷纭的人事沧桑,面对着变幻莫测的生命,我真的读不懂所拥有过的每一个白天了。
穿行于明亮的日子,你会发现,一条条生活的弯曲幽径,带来的竟然是一些新的发现和新的感受。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浑身灰暗而表情陌生地从面前悄然走过。面孔之下,那就是一张无形的网络,正带着虚拟中的无限时光,追随着老鼠一样颤抖的细长手指,以虚无缥缈地无声滑动,绕过年轻的胸膛,敲击着狡猾中躲闪的那一种硬度。
请原谅,我们降生在一个情感贫乏的时代。一片带着文明的野草,包围了黎明的晨曦。感情的物质埋伏在我们的周围,以快乐的逃跑,毫不“丁克”地快乐生长。站在荒凉的文化之野,背后就是一片单调而乏味的精神沙漠。当我们用冰凉的手,在敲击中用泡沫的文字,一举推翻大师们用毕生的爱情所创制的瑰丽后,我们自以为在创造一种伟大的事业,却用冰冷的热情、乏味的语言和失落的心态,在残破的大地上无所顾忌地颠覆着曾经的庄严。
就在创造着杂草、隔离着热情的交替境界里,快乐与痛苦的东西,正不断地质问着:你是谁?
我是谁?我们又是谁?我们学会了以另一种方式和办法原谅了自己,这种陷入颓废的目光,却如花朵般残酷地炫丽着。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说的,一切都预先被原谅了,一切皆可笑地允许了。那些可以被嘲笑的正被树为经典,而不可被嘲笑的正饱受着浓烈的嘲笑。
白天,让我们失去了对裸露拥有的真实。透明的世界,却让一切本真的行为,在过早的败落里失去了自然的本色。当我们掩饰起所有的真相,纷纷粉墨登场,在权力、市场、政治、社会、宗教的对抗中,却看到了众多的隔离与深邃的陌生,还有冷清与热炒。面对着人类的分化与阶级层次的确定,我想到当代的统治者非常聪明,他们只用了几个小时的时光,用了几个词语的过渡,仅仅使用了阶层的词来,一下子就仿佛掩盖高与低、贫与富、贵与贱、官与民之间日益明显的矛盾。然而,这些外表光鲜的词句和巧妙的手笔,并不能真正去掩盖住苍白的搪塞,粉饰并不负责的某些机构,淹没没有血性的男人和失去爱心的女人。
相对白天而言,黑夜是充满着丑恶与腐烂的叙情。是那种脱去外罩敞开胸怀的、突出人性、没有惧怕的醉态。是痛过之后体现爱憎、展现真实的娓娓道来,如冬天里初来的春风,如荒野之上裸露的身子,敢以安静的目光,亮相般站在人生的澡堂门前。
黑夜才是一份人生真实的温暖。
也许我的血管里,真的流淌着一些悲观主义色调。在这个世界上,人类开始失去了真实的能力,能讲真话的地方真的不多了,敢讲真话的人真的成为一种珍稀缺。而且,什么地方都没有更多更好的听众,更没有人在听完之后,对你抱以喝彩叫好。因而许多的时候,我们的掌声都是来源于自己的双手。看看身边的人与事,人事物非,苍桑变故。杯酒倒置的事情,如同城市涌起的新潮楼群,在形式主义的美丽大旗下,带着永远的职业笑容,变得温柔似水。真情的事情,好像是瓶子装在酒里;真情的安慰,像粮食长在仓库里;真情的信任,却成为长在鱼里的水。我们曾经的真情,正一步步被谎言、泡沫和色彩完全淹没染色。庞大的机关里,人际的交往中,部门之中、同事之间、人与人因为一丁点的蝇头小利,你攻我守,你守我攻,如同当年的八年抗战、三年内战。相互之间的防备和猜疑,立即成为一堵堵高墙,彼此之中战火遍地,相互之间厮杀不已,血泪横飞。男与女之间,因为利益和交换,在苍白的爱情之镜前,学会了用表演的艺术,用虚伪的温情脉脉,用纯粹的生理交易,安慰着相互间的寂寞。你无法看得出来,谁还会再有一丝温馨的水汽,在漂雪的夜色温暖地漫延。冰冷的楼房,空旷的水泥路,还有在路灯走过的人影,闪现而出的那份美丽极致,掩饰不住手心里那一串难捱的孤独。
然而,就在山谷深处,就在油灯照耀之下的昏黄里,母亲怀抱里的那个孩子,他发出的满意笑声,才让人们对世界有了些许的留恋,才会觉得真情毕竟留下了一枚希望的种子。
这一个世界上的白天,才是一种多么寂寞的时光。
白天,就像一份没有色泽的黑夜。生命之中亲身经历过的记忆仍旧激情着,像孩童时代铁皮炉上“咝咝”响起的蒸气。白天持续着一种过去的温度,体验着被电流灼伤的惊慌,痛苦却快乐着。
我们是多么地怀念曾经的黑夜呀,那时的黑夜,才是一首单色的诗歌,才是一曲单音的原始民谣。美国作家赛格林的成名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就给了我一种在荒野里才会具备的幻想能力。那才是自由起伏的宽阔胸怀,那才是饱满倒伏的庄稼地,那才是农业时代留下的堆积如山的收获。我也是这样疲惫地骑车而来,同许多自行车一样,在叮叮当当跑过之后,留下了对蓝色天空的一丝念想,也留下了被年轻姑娘用“嘻嘻哈哈”洗过之后,浸渍着清香果酒味一样带着黑夜气息的空气。
只有黑夜,才能用空间和味觉的藤架,衬托出一幅心里的广阔与美丽,才会让人间有了安慰的胸脯和藉慰的柔臂。
也许,就是这种单一的、简单的,甚至是粗糙的、刺骨的简单生存,让黑夜有了谋害的甜蜜和毒药的圆滑,有了交际的需要与般配的充实,使那些空洞无物的思想,在真实的面孔里,得到一种答案,找到了一个躲藏的洞穴。于是,虚假不实的语言,充斥着假冒伪劣的物质,还有疲惫不堪的人群,才能有了一处温暖的归宿。
此时,脱下外罩的散落中,精美才会露出破绽,真情才会低下头颅。我看到了希望的饱满,正在潮湿的土地上种子般一粒粒地散落着。
人生总是在面对无可奈何的白天之后,才弯曲着、扭捏着走进了沉沉的暮色。记得很小时候读过一篇最短的小说:“当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坐在家里,他的门被敲响。”我得意地联想着,如果在喧闹无比的今天,在世界最寂静的瞬息里,你会为一个电话铃声的响起而感动吗?
美丽的白天,更多的人类并没有觉察得出来,再拥挤万分的心灵空间,也一样显得非常的空旷。只有侧身于黑夜的时光深处,在伸手不见的重色里,你才能看清楚地面上散落着折断的鸣镝、残骸的翅膀……
荒诞的场面,是不是人类的精神生活真的出现了问题?
这是思想的声音、是格言的声音,也是黑夜的低语。是幕布之后一道划过的响声,也是一道坠地的叹息。人生的舞台上,美丽的独舞总会选择谢幕的那一瞬间,将造型的定格凝固成为一帧凄美的绝唱。走入灯光黯然的背后,人流消失的空气里,舞者身后深沉的黑色,正是品读醉酒时间之后,对来自黑夜的一种无奈。有人在黑色的街道上,一身咖啡的灯光,顺着流淌的时光走来,那一身的浓重霜花、构成了剪影的景深,正灯火一样,意味着阑跚之中半夜的时光。
只有走过了人生的许多城市后,我们才会发现,即使最为古老的村庄里,少年时代的炊烟构筑着天空里那条弯曲的小路。而小路的两边,长满了野果一般茂密的童话,尽头一定会连接着:一位天使的花园。
穿过黑夜的夜鸟,只有敢于追赶飞翔的歌声。唯有它们,才能在迎风的帆叶间,迎着海面的微煦,找到一种生与死的界限。才能让双脚听到“格登”一声之后,踏进了另外一种心情的大门。
望着碌动的人生,想着自己的心事。
也许只有在这个世界上,不仅在夜晚,就是在白天,也有一些比我还要忧伤还要伤心的人,在希望中慢慢地走过。
这样的开头吸引人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