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一石三鸟(微型小说)
老林和县长住在桃源名居小区的同一座家属楼里,虽然不在同一层,可进出楼梯常打照面。有时见了面,县长还会点点头,扯起嘴角笑一笑,虽然看起来有些客套和高高在上,但老林还是有些感动。久而久之,老林就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大凡是开小车来找县长的,司机都会在小区门口先下车,走进小区视察一下,如果发现县长院子里停有其它小车,他就会退出去待在小车里,直到那小车开走了,才把车开进来。也有不开车来的,但来者,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稍有风吹草动,绝不敢踏进县长家门半步。
慢慢地,老林终于明白了——这些人都是来找县长跑门路的。
各级领导班子换届选举工作开始了。老林在林业局当了六年的副局长,按条件,论资格,无论咋说都该转正局了。可等内参消息风传,老林竟然原地没动,而新任局长,竟然是个年轻的后生。这后生老林认识,有好几次,老林看见他的小车在县长家的院子里出出进进。
按说,老林和县长同住一个小区,是近水楼台,可偏偏老林这人太呆板,不愿去“近”这个“水”呀。所以转不了正局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转不了就转不了呗,老林反倒释然了。任免文件下来的第二天,老林想,权重位高不如有个好身体,与其把心思放在跑官谋官上,倒不如好好练练腿脚,为退休的晚年赚个健康。于是就索性开始练太极拳了。
每天吃完晚饭,老林就在小区院子里打起了太极拳。身材瘦小的老林,身穿一袭白衣裤,往院子里一站,飘飘若仙。只见他左脚开立,两臂曲前举,屈膝按掌;稍右转体,收脚抱球,转体上步,弓步分手;后坐撇脚,收脚抱球……一招一式,就像光板牙刷——有板有眼。不过,他的动作有些夸张,看起来特好笑。从小区进出的人,都会驻步观看一番。
“锻炼呀?”有人问。老林一边打着拳,一边大声地说,“哈哈,闲着没事,瞎闹呗。”
光有动作,没有音乐,老林觉得单调,于是就下载了打太极拳的音乐装在山寨版诺基亚手机里播放。有了音乐的节奏,老林的动作协调,推拿有力,柔中带刚,刚柔相济。那一招一式看起来竟然像模像样了。
这边,老林的太极打得起劲了,可那些来找县长跑门路的人却叫苦不迭了。那些人开着小车在小区的门外等了半晚,老林还是不挪窝。那些不开车的一进小区门,看见老林在那里比手划脚地打着太极,就畏首畏尾,打道回府了。三番几次之后,来小区找县长跑门路的人也就稀稀拉拉的了。县长家门庭冷落鞍马稀了。
有天晚上,老林正在那里打太极拳,小区物管竟然来了几个人对老林说,有人反映你在这里打太极拳影响了业主的休息,请你到小区门外打去。老林说,我这打太极咋的就影响业主休息了?物管说,你那破手机音乐把人吵死了。老林说,我戴上耳机该行了吧。果然,老林第二天打太极拳时,就把手机放在口袋里,耳朵里就塞上了耳机。物管没辙了,也只好由他去。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老林从外面回来,见小区里停了一辆大卡车,有几个工人正忙着往车上装东西,老林随口问,谁搬家呀?一个邻居应了一句:县长在别处买了洋房,今天搬新居了。老林朝县长家院子一看,县长的夫人果然在门前指挥着搬东西。老林上前,笑着对县长夫人说,这里虽是个老区,可环境好,人也熟,咋就舍得搬走呢?县长夫人啥也没说,只是抿嘴笑了笑,算是回答了。
县长搬走了,老林的太极拳依然在小区的院子里打,所不同的是,今天的老林已不是孤家寡人,小区里的很多邻居都成了老林的学生,播送太极拳音乐的山寨版手机,已变成了半导体播放机,这音乐听起来比山寨版手机柔和悦耳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