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收破烂老汉拉着一车废品，正在以“之”字形路线上斜坡，从左边斜向右边，又从右边斜向左边，像上九曲公路那样。一中年人提着一篮小陶罐紧随其后，几次想超越都未能奏效。这一下，中年人瞧准老汉往左斜上之际，从右边急走几步终于超到前面了。中年人回头向老汉笑了笑，心想：这老汉看似干瘦却挺有精神。就在向他一笑间，中年人发现车把上挂着一串钱币（圆形，中间有个方孔的那种），走一步钱币摇摆一下，十分惹眼。中年人指着钱币说可不可以卖给他。
　　 老汉上完坡停了下来看了看中年人：穿夹克、西裤，看上去像个老板有钱人。老汉疑惑地想：他怎么会要买这串破钱币？又看了看他篮子里的小陶罐，马上就和那些阔少奶奶玩猫玩狗联系起来了，是有身份的人，不是老板就是干部，错不了。这串钱我花了二元钱收购来的，到废品站可卖5元。他是有钱人，我不能轻易出手。想到这，老汉说：
　　 “你出多少价？”
　　 “东西是你的，还是你先说个价吧。”中年人说。
　　 老汉心里想，先开高点价，然后慢慢矮下来，说：
　　 “你拿30元吧，我25元收来的，赚你5元钱辛苦费，可以吧？”中年人蹲下去摸摸钱币并数了一下有27枚。站起来说：
　　 “我不亏待你，给你50元吧。”中年人觉得照他的出价给钱有点于心不忍。老汉一听，思量着，我报价30元他还价50元，哪有这样好的生意呢？老汉立即意识到自己上了大当，不能卖给他，于是就突然变卦说：
　　 “不卖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是高价收进来的，故意考考你的眼力，看我买吃亏了没有？”
　　 “我再加50，一百元。”中年人以为老汉是为了抬价。
　　 “不卖。”
　　 “200元。”
　　 “不卖”
　　 “400元。”中年人决心要买，在数钱币时发现其中一枚是稀有币，不加点价就怕不能成交。
　　 “不卖。”
　　 “600元，六六顺，数字吉利。现在可以卖了，你到废品站去只能卖到5元钱，到收购行去也最多卖50元。”中年人为了得到这一串钱币，又故意说了它许多缺点：
　　 “脏兮兮的，满是泥土，锈成这样。可以出手了，老人家。”老汉听到600元，确实动心了，伸手取下了钱币，可又听到可以到收购行去卖，心里又有想法了。这是一个新地方，老汉没去过，看来我这串钱币是个宝贝。我不识货，他是内行。为什么两百两百加价呢？不妨先到收购行去试试，如果价钱高就卖给收购行，卖不到600元，就再卖给中年人。想到这，老汉说：
　　 “我回家考虑考虑。”中年人无奈，就不得已地说：
　　 “留个电话给你吧。”中年人按照老汉报的号码发到他手机上，老汉手机响了，储存了。临别时中年人又撂了一句：
　　 “我住西门大菜市场旁边西湖小区二栋，你想好了送来也可以。”中年人实在想买下这串钱币。
　　 老汉非常高兴，拖着车子一路小跑回到自家院子，一进门就跟老伴说：
　　 “老伴，你看，我这一串破钱，人家出了600元，我不卖。”
　　 老伴急忙过来，把一串钱接过来，解开、从铁丝中抖出来，一个一个用手抹去飞尘，一个一个正反两面看、平面看了又斜面看，一个一个放在手里掂一掂重量。老汉也拿出刀来，将每一枚钱币都刮开一点小口，然后用舌尖舔一舔，看是不是金子的。两人反复检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新奇异样。
　　 老伴就开始埋怨起来，不该不卖，600元够两人一月的生活费用，怪老汉太贪。看来，生意要泡汤了。老伴骂了起来：“死老头子，够你后悔的。”老汉瞪了她一眼说：
　　 “你懂什么？我自有道理。”
　　 第二天老汉将这一串钱，用报纸包好，装进编织袋，放到收破烂的车上，往收购行骑去。老汉走遍了所有的收购行、店铺、地摊，还去了古玩城。有出价20元的，50元的居多，有一人出到了100元。
　　 第三天老汉急忙拨打中年人的手机。回复是不在服务区。老汉蹬车亲往中年人告诉的小区。向门卫打听，门卫说：
　　 “你是收破烂的老汉吗？”
　　 “正是。”
　　 “馆长今天早晨下乡了，他要我告诉你后天下午来。”
　　 老汉回到家又取出钱币来看。心里想，中年人出价600元，我没卖给他，他急得又是留电话，又是留地址。看来势在必得，购买心切。那天他说脏兮兮的，我得把它搞干净、搞美观些。要他650元定会给的，他出手大方。老汉来劲了，先是用水洗掉泥巴，接着又……
　　 按照约定的时间老汉来到了小区，见着了中年人笑嘻嘻地说：
　　 “再加50元，包你满意，我一切都搞好了，非常干净，非常美观……”说着就从编织袋里拿出钱币递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一看大惊失色。脸上表情先是愕然，接着就是难过：损失、毁灭、恶作剧、可恼、可笑、可怜等词语一齐从心头涌起，也为老汉的愚蠢、无知而痛心，甚至还有些愠怒，似乎看到一种什么珍贵被白白糟蹋了。中年人不得不隐痛地说：
　　 “我要买前几天看过的那一串，这一串我不要。”老汉忙说：
　　 “这就是你看过的那一串呀。”老汉解释。中年人说：
　　 “前几天那一串是本真的古钱币，今天这一串每一枚的正反面都被你在石板上磨损光了，缝隙中还用酸醋洗刷过。你知道你磨掉的是什么吗？是古老的文化！你洗掉的是什么吗？是历史的见证！”老汉听后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也许为自己的行为有些后悔，但还想辩解，说：
　　 “你说脏兮兮的，我就……”
　　 “我没有叫你在石板上磨光呀，更没有叫你用酸醋去洗刷呀。要清洗也要用高科技……。”老汉现在只好说：
　　 “我不加价，600元。”
　　 “不要。”
　　 “400元。”
　　 “不要。”
　　 “200元。”
　　 “不要。”
　　 “50元。”
　　 “不要。这串钱没有半点价值了。”中年人心里也在纳闷，前几天数钱时看好的那一枚怎么也不见了？肯定是老汉又拿去跟人家交易时被偷换掉了。
　　 市博物馆的中年人为损失这串钱币几天都没睡好觉，因为博物馆还需要许多藏品去充实。
　　 收破烂老汉最终只好当破铜烂铁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