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2013年世界艾滋病日，让生命因爱而有尊严。
　　 ——题记
　　 （一）
　　 卜赖才躺在一堆废墟里，即使这里不是废墟对他也没有作用，因为他满脑子的都是性、毒品，还有马上要让他死去的艾滋病。
　　 可是今天他想他妈妈了。他想最后一次见一下他的妈妈，她毕竟生养了他，而她在哪里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也不知道，某市，某个被遗忘的城市。就是这堆废墟，没有标志，没有名字，但是曾经辉煌，到处林立着二三十层的高楼，但是它还是个废墟，因为没有正常的人来这里，这里被他和他的同伴彻底打败了，就像当时艾滋病袭击了他们的身体一样，他们也袭击了整个地球。武器就是他们的肉体，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肉体。
　　 “卜赖才，还做白日梦呢？起来吧！看看太阳，我们还能看几天太阳？赶紧的，一天就一辆公交车，再不起来都赶不上去市疾控中心的公交车了。快点，我推你过去。”冯丽娟扯着嗓子在一堆废墟外喊着，她就像是钻在破罐子里，声音嘤嘤嗡嗡，根本不像一个35岁的实力美女艺术唱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糟老头。
　　 “等等，丽娟，我们每天做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家人都不要我了，连我妈妈都不见了，你为什么还要理我，我也拖累你了，你不如让我结束生命吧！你一个人挣钱养活自己或许能容易点。我想我妈妈了，我要见他。你说我妈妈也不要我了吗？”卜赖才，43岁，虽说已过不惑之年，但是他却越来越迷茫。这几年他逢人就问：我妈妈到底到哪里去了？她是不是也不要我了？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感到温暖的就只有妈妈和他的丽娟了。
　　 “走吧，别磨蹭了，真是不想活了吗？”冯丽娟又说了一句，声音很低沉，但是又很坚决，不容反驳。她已经工作了一个晚上，奄奄一息。但是她还要坚强地活着，她必须走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后边，她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照顾他，和他一起唠叨、诅咒、谩骂，一起支撑说不清还有几天的日子。在这个世界上，能给她温暖的也只有卜赖才了。
　　 在冯丽娟三番五次地催促下，卜赖才终于靠双拐的支撑站了起来，并慢慢悠悠地挪到了轮椅上。冯丽娟就拼尽所有的力量推他前往公交车站。他们要赶上这唯一一趟公交车，去市里的诊所喝免费的美沙酮，这是他们延续生命的唯一法宝。但是这并不能彻底解决他们对毒品的依赖，他们受不了那种来自精神的极度折磨，就会偷偷地躲在墙角里注射，墙角黑暗潮湿，到处扔着可怕的针管，这些针管都是他们犯罪的证据，但是没有人敢给他们判刑，因为生命给他们判的刑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折磨了。
　　 他们一走出门太阳就暖洋洋地洒在了身上，太阳不嫌弃他们，把最好的阳光给了他们。所以他们也非常高兴，他们喜欢阳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它不嫌弃他们。他们在阳光下竟然也爱了自己的生命，想多见几日太阳，想生命有可能会有奇迹出现。
　　 十年前，卜赖才是一个在酒吧打工的服务生，人很老实，做事一板一眼。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酒吧来了一个歌女，这女人和所有的歌女都不一样，她很沉静，一脸阳光，和那个地方格格不入。她太美了，一下子就把卜赖才迷倒了。他觉得这一辈子非她不娶。歌女就是他现在的伴侣冯丽娟。冯丽娟来自农村，天生一副唱歌的嗓子，有着非常现实而又美丽的音乐梦想。她为了实现她的梦想，就在大学上学的空档选择在这里唱歌挣钱。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是某市非常有名的色情交易场所。她来到这里，不仅被卜赖才看上，更被很多有权有势大老板看中，那些不坏好意的臭男人都想尝一下这棵没有被这肮脏的地方污染过的嫩草。他们甚至在私底下议论谁会最早得到她的肉体。
　　 他们的议论让卜赖才听见，卜赖才诚恳地将这些事情告诉冯丽娟：“丽娟，你不要在这儿待了，这不是你待的地方，这里的人可坏了，有很多坏人都打你的主意。你赶紧回家吧！小心回不了头。”
　　 冯丽娟看了他一眼，她不相信他说的话，因为他先不信任的是他这个人，他长得太抽象了，看一眼就能记一辈子，个子不高，长相猥琐，她也搞不清这样生意火爆的酒吧为什么有这么差劲的员工，更何况他每天含情默默地、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你滚开，你最好离我远点，小心我告店长开除你，你个懒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说别人怎么样，怕是你想弄我吧！”冯丽娟狠狠地推开了站在他眼前的卜赖才，甩了门径直走了出去。
　　 但是即使冯丽娟这么狠狠地说卜赖才，卜赖才的心还在她的身上，他不渴望有一天他能得到冯丽娟的爱，得到她的肉体，他只想为她做些什么，哪怕让他去死都可以。
　　 他尾随冯丽娟，想看她到哪里去，但是他又不敢让她看见，只能远远地跟踪。他担心她的安全，害怕那些坏人会引诱她，伤害她！他远远地跟着一直等到她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他才返回。
　　 他中魔了。一不留神就会想她，她的大眼睛，快乐的样子，美丽的发丝，甚至她说话的声音，身上散发出的纯洁高尚的味道都吸引着他。他开始彻夜难眠，整晚整晚地辗转反侧。她就进了他的梦里，在梦里他们的笑声是那么的温暖、甜蜜，他们拉着手在海边奔跑，在美丽的阳光下，他们被人世间最美丽的行为洗礼。
　　 某个周六的早上。他急匆匆地赶往酒吧，他想一睁眼就能看见冯丽娟，他想只要她还活着，不管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都要好好地欣赏她，赞美她，保护她，追求她。冯丽娟匆匆地走了进来。可是今天，她来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跟了一个大帅哥。这个帅哥竟然就是密谋要害她的服务生，他叫邓加，是一个视财如命的家伙。
　　 冯丽娟一边往前走，一边转过头去和邓加搭讪。邓加有着吸引女人的独特气质。他个子高，皮肤白，举止得体，更重要的是他会说话：“娟妹，昨晚睡得怎么样？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上学有什么意思啊，你说说解解闷。”冯丽娟的声音本就好听，这样嗲声嗲气一说，站在一边紧紧盯着他的卜赖才更受不了了，一下子就想拥她入怀。但是他还是静了静，马上从冲动中回了过来，紧接着就有一个非常冷漠害怕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你个大色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又想弄我吧！你个大坏蛋，口是心非，骗子！”但他并不为自己的想法羞愧，因为她是真心爱冯丽娟的，他发誓要爱她、照顾她一辈子。
　　 卜赖才的眼睛在冯丽娟的眼睛闪过来的一瞬间，马上离开了。他不能让冯丽娟知道自己爱上了她，否则他的帮助将会无济于事。他们很快来到了吧台前面，就在她到来的一瞬间，卜赖才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并且已经给冯丽娟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了她的面前。冯丽娟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好像要拒绝这种好意。
　　 这个晚上那些大老板又来了，他们在一个角落了密谋使冯丽娟堕落的办法。
　　 “这个事情，我们就不想办法了，我们五个人一共出20万，给你，你想办法，什么办法都行，万一不行就用毒品。但是我有言在先，我没有动她之前，谁都不许动，动了小心我阉了谁。”说这话的是五个大老板中的老大，他叫陈金，以涉猎处女、幼女为平生第一大爱好。
　　 “好好好，你把钱给我吧！这个事情绝对会让你满意，让她以后都听你的，还有没有奖金啊！再给我一点点奖金吧！最近手头紧，挣得钱都不够注射了！”邓加满脸堆笑地说着。
　　 “好吧！本来给你20万都已经够多了，但是你既然开口了，我就不好意思拒绝了，再说你也算给我出力了，这应该是第二十个！我再给你2000元，事成后，如果她是处女，我再给你10000元。”
　　 陈金安排好了事情就和他的四个朋友离开了酒吧！
　　 他们走后邓加就开始紧张地行动了，他开始想尽办法讨冯丽娟的喜欢，舌头上就像是摸了蜜一样，隔三差五地请她吃饭，一有时间就送她回家，而且还挥金如土，给他买项链，甚至还狠下心来给她租了一间不错的小单元。
　　 冯丽娟一直称呼他邓加哥哥，把他当成了这个城市唯一的依靠。更让她放心的是，不管她怎么示好，甚至她都要把自己交给邓加了，邓加都冷冷地，就像一个正人君子。冯丽娟终于被他打动，像恋人一样对待他，信任他，爱慕他，从学校公寓搬了出来，请了长假，天天都想依偎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哥哥，你真好，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吧！到时候我给你生一堆孩子，我们到海边生活，日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冯丽娟嗲声嗲气的说话也不知打动过邓加多少次，但是他又不敢，他一想起陈金给他许诺的一万元，一想起陈金说过的话他就放弃了幸福的想法。他知道陈金不是开玩笑的，他完全可以把自己阉了，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他阉过别人。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爱我吗？”冯丽娟紧紧搂住邓加的脖子，像要把他吞下去。
　　 “不急，我还没想好呢，等到结了婚我们再发生关系吧！”邓加推辞着，掀开了冯丽娟的手，也浇灭了自己的冲动。
　　 “那好，你今晚就住这儿，不许离开。”冯丽娟使尽浑身解数，扭动着身体向邓加撒着娇。
　　 “好的。我不走，陪你。”邓加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说了这几句话。但是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天大阴谋。他很快来走出了家门约好了陈金两个小时后到他们租住的地方，他会在之前给冯丽娟喝的水里下好春药。
　　
　　 （二）
　　 冯丽娟尽力地推着卜赖才往公交车站赶去，其实一路上并没有颠簸，只不过她太累了。为了维持两人的生活，为了使他们在毒瘾无法控制的时候，能有一点点的毒品注射，她每晚就以30元的代价出卖自己的肉体。她现在眼球发黄，眼窝深陷，面色晦暗，嘴唇青紫，1.75米的身高，体重还不到30公斤，早已没有昔日的风采和美丽，35岁的她就像是53岁。
　　 冯丽娟一夜未眠，早上回来就推着卜赖才到疾控中心打药，但是她无怨无悔，因为轮椅上这个男人能变成这样子都是因为她。
　　 在冯丽娟和邓加甜蜜接触的时候，卜赖才就常常劝说冯丽娟，但是在冯丽娟的眼里，卜赖才就是废物，是个垃圾，是个一文不值的东西，她一看见他就恶心，一看见她就从温柔的小姐变成了狂躁的暴女。而邓加则不一样，他是极品男人，是她的爱和依恋。
　　 邓加利用一包春药就帮陈金搞定了冯丽娟，冯丽娟清醒后还当邓加与自己翻云覆雨，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对他更依恋了。而他按照原来的约定又拿到了陈金10000元的酬谢金。
　　 陈金把他与冯丽娟的狂欢告诉了酒吧的每一个人，那四个老板听得口水直流，他们就找邓加来算账，邓加答应他们找个ktv包间，一起满足他们的欲望。所有这些除了冯丽娟一人外，酒吧所有的人都传开了。
　　 卜赖才又去劝说冯丽娟，试图揭开这个阴谋。“丽娟，你能给我两分钟时间吗？我有话要给你说，很重要的，两分钟就可以，我求求你了！”
　　 “你个废物，还打我的注意，我都是邓加的人了，你别妄想。还有我最讨厌男人说求字了，以后离我远点。”
　　 “真的有事跟你说，很重要的，你会后悔的……”
　　 没等卜赖才的话说完，冯丽娟就扬长而去。
　　 虽然卜赖才一直受到冯丽娟的打击、侮辱，但是并没有影响他继续深深地爱着冯丽娟。他常常夜里梦见她，若是好梦，白天一整天都兴高采烈；若是噩梦，他就会想法设法见到冯丽娟，即使看到她安全了，心里还忐忑不安。他像是中了魔一样，即使冯丽娟和邓加住到一起，即使他知道陈金将她糟蹋了，他还一样地爱着她。他一睁眼都是她的好，她的温柔，她的美妙声音。
　　 他比往常勤快多了，他为了给冯丽娟倒水，他就给店里每一个人倒水，为了给冯丽娟打扫房子，他几乎把所有演员的房子都打扫一遍。他能闻一闻她留在房子的味道就心满意足了。
　　 而现在，他再不能只自私地享受她的味道和留在他记忆里的笑容，他必须站出来，否则的话她可能真被这些坏人毁了。
　　 可恶的邓加，冯丽娟那么爱他，他竟然慢慢地把她当成了赚钱工具。他为了更好地控制她，就在她的饮食里放下少量的冰毒，让她不知不觉成瘾，然后为他所用。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卜赖才试图揭穿他，想救冯丽娟于水火。
　　 他终于在相隔十五天的时候抓住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你清醒清醒吧！难道那个坏蛋给你做过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我恨自己知道得太迟。那天他把我骗到ktv包间，那里黑灯瞎火，我开始还清楚，可是不久就控制不了自己，失去理智和矜持，失去了一个人应有的底线，他用冰毒引诱我，我已经上瘾，要想摆脱那种生命极致的煎熬，就必须听他的话，我乖乖地脱光了衣服，被包括他在内的六个人蹂躏。那一刻起，我已经变成了他的牲口，变成了毒品的奴隶，而性只是我的工具，我人尽可夫，我丧尽天良，我对不起家人。你离我远点，让我就这样死去。”
　　 “不，你不能这样！我不嫌弃你，你给我机会，我帮你走出来，这并不是无可救药的病。我们一起远走高飞，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用上，不相信治不好你。”
　　 卜赖才的话就像寒夜里微小的灯光，虽弱得要命，但是却打破了冯丽娟内心的恐慌和绝望。一时间冯丽娟觉得眼前这个奇丑无比的人竟然才是她真正的依靠，但是她现在能够给他什么呢？她开始思考这个现实的问题，可是还未来得及想清楚，她的身体就开始战粟，她的毒瘾犯了，一下子就变成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