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头发乱了(小说)
一
清平镇上,有一着红色棉袄长发飘飘的女子买完菜便急急的往家里走去,从她那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丝丝喜悦的神情色彩。那女子叫韩雪。每天她都到镇集市上去买菜,把可口的饭菜做好,等着她那在镇上铁匠铺打铁的丈夫贾威回来吃饭,小两口日子过的像火炭似的。要知道在这小镇上,男人有班上,别提多让人羡慕了。现如今就连在省城里找个工作都比找对象难十倍,更别说在小镇上找工作了。所以韩雪特满足。
待韩雪把饭菜烧酒都准备好,便开始等丈夫回来吃饭,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丈夫回来,她便着急起来,于是性急的韩雪便骑上车子去铁匠铺找。小镇不像城里电信发达,连电话都没有,更别提寻呼机手机了。她只有自己亲自去的份。到铁匠铺一看,大门已经关闭早已下班,她吃了一个闭门羹,只好悻悻的往回走,走到半路忽想起是不是到小炉匠家喝酒去了,便折了过去。小炉匠大名叫徐凤有,是丈夫贾威的铁哥们,两人都在一起打铁,严格意义上说是贾威的师弟,两人处的非常铁。到了小炉匠家,进得屋来,只见小炉匠和老爸老妈盘腿大坐的在炕上吃饭。
见师嫂进来,小炉匠赶忙下地让座。来,嫂子,上炕吃点。在他眼里,师嫂韩雪貎若天仙,他做梦都想娶到一位像师嫂这样的女子为妻。可是他眼前还是光棍一根,他还得等。婚姻就是机缘,可遇不可求。好的看不上他,他家穷,孬的他又看不上人家。就这么阴差阳错着,一直等到今年都二十七岁了还是光棍儿一根。要知道在乡下这个年龄已经是大男了。在乡下是有剩男没有剩女,女的再丑在乡下都能嫁出去,哪怕是个寡妇也会有人疯抢。
韩雪见贾威没在这,听小炉匠说和他一起下的班,便越发着急起来,任凭小炉匠父母怎么让也不坐,便急急的往家里赶,心想止不住这会儿他已坐在炕头吃喝上了呢!
到了家里,也不见贾威的影子。
韩雪吃不下,只好边听戏匣子边等丈夫回来。
等人的滋味很难熬。
韩雪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从心里说她是爱贾威的,他的身上有镇上其它男人不具备的许多优点:他不赌不嫖,爱干净,尽管是在小镇,但自从认识他那天起,他总是利利整整的,头发梳得油光铮亮,从不见有半根头发零乱地堆在头上,在小镇上,贾威也算得上是个好男人了。
韩雪不敢再想了,越想越难受。她坐不住,便起身到院子里,这时就见贾威醉熏熏的一步三晃的走回家来,头发零乱的散着。韩雪赶紧上前扶他进屋。这时韩雪闻到贾威身上有一股味,仔细一闻是女人的香水味。女人是敏感心细的,她自己从来是不用香水的,她的心里顿时像打翻了的五味瓶。她忍不住急性子问道:“你到哪儿疯去了,这香水味哪来的?”贾威迷迷登登的支吾道:“哪,哪有香水味呀?”
贾威进到屋里倒头便睡,任韩雪怎么撕扯推打追问,他就是不吭声。渐渐的,韩雪的哭声和贾威的酣睡声成了这个屋子里的主旋律……
尽管韩雪一夜未睡,但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思想了一宿的韩雪越想越恐惧,她深怕失去贾威。家里蹲的她越发感觉不自信了。
她照常把饭做好,把贾威伺候完打发走。她便来到好友红杏女家。
女人是禁不住话的。往往有了心事便要对知心人说,韩雪也不例外,她要找多年的好姐妹红杏女一吐为快。
红杏女的丈夫在城里打工,一去就是一年半载的才回来一趟。她一个人寂寞难耐,便到和她般般大的韩雪家串门儿。两个人亲如姐妹,有什么话都要和对方说,哪怕是和丈夫的房事两人也要一说为快。用城里的话说,叫:彼此不设防。
韩雪哭着把昨晚丈夫贾威不知在哪喝醉还整来一身女人味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红杏女,也勾出红杏女不少眼泪。
二
清平镇的喜来居小酒馆里,贾威与小炉匠推杯问盏。
大师兄,昨晚你去哪儿了?害得师嫂好一顿找你。
和朋友去喝酒了。
大师兄你最近心情不大好?
嗯。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酒杯的声音:干!
别喝了,大师兄,你又喝高了。
干!一过山海关,碰杯就得干!
于是吱溜一声,两个酒杯喝得一滴不剩。
大师兄,看在咱们多年弟兄的份上,有事您说话。
贾威不言语,自顾自的吃菜、喝酒。他说不了话,他怎么说呢?
小炉匠见贾威喝高了,便不再让他喝,他抢着结了帐,以前总是师兄贾威买单,这回他不能老是吃便宜。他从心里感激贾威。在铁匠铺,什么脏活累活,贾威都抢在头里替他做了,似乎大师兄的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劲。
买完单,小炉匠把贾威搀扶着送回家里,这时已夜色阑珊,韩雪还没有睡,见状就和小炉匠一起把丈夫搀进屋里服侍躺下。
韩雪送走小炉匠,便心情沉重起来。她发现丈夫最近不对劲儿,老是借酒浇愁。当然她是知道自己的短处的,她想是不是丈夫因为自己不能……她不敢想下去了。人嘛,毕竟是感情的动物,毕竟是生活在习惯了的生活轨道上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镇上几千年流下来的传承。她没有勇气破坏这个规律。她只有每天凄凄楚楚的份……
三
虽然韩雪表面上不再为香水的事和贾威吵,但韩雪一直在琢磨那香水的出处,女人是好较真的。遍寻整个镇上的女人,那香水的出处终于让她弄明白了。但当她弄个水落石出后却大感惊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查来查去会是这个结果。她感到整个天空一下子黑沉沉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天当她和红杏女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际时,她亲眼见红杏女还陪自己落下伤心的泪,并一再解劝她,劝她想开些。难道是她?韩雪不敢想象。那香水小镇上是没有卖的,只有城里的大商场里才有卖,红杏女丈夫是在城里打工,难道是她丈夫买回来的不成?但韩雪又想到丈夫贾威是红杏女丈夫的好朋友啊,他贾威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呢?常言说的好:朋友妻不可欺啊。怎么现在社会变了?变得朋友妻不客气了?她想不明白……
韩雪又接连品了几回,虽然自上回说贾威身上的香水味后,便不见贾威身上的胭脂气了。但偶尔几回还是见到头发零乱的贾威回到家里后魂不守舍。
长夜漫漫,韩雪不知何日是尽头,整天以泪洗面,连个述说的对象都没了。自从她发现香水来自好友红杏女的身上后,便和红杏女断了来往了,她不能再引狼入室,她不稀罕红杏女那鳄鱼般的眼泪。但“战争”还是爆发了。
一天,贾威很晚回到家来,头发压得扁扁的乱乱的,到家就脱衣睡觉。当贾威把身上脱得光光的转过身去睡觉的时候,韩雪就见贾威脖梗上清晰可见的紫色吻痕清晰可见。仔细看去又像一双眼睛在对她进行着无情的嘲弄,她终于忍无可忍,和丈夫大吵起来。怒火中烧的韩雪上去就给贾威一个耳光子,于是两人动起手来……
可以想见,自然是韩雪败下阵来。吃了败仗的韩雪哭着收拾包裹,连夜跑回娘家去了。
四
清平镇的夜是宁静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走在街上的贾威冷静了许多,正走着,忽然见前面闪出个人影,走近一瞧,原来是小炉匠。
大师兄,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和你嫂子打架了,她跑了,我在找她。贾威没了主意,不得不如实招来。
因为啥啊?
娘们家家的瞎猜疑呗。
怎么可能?看着难受的大师兄,小炉匠不知如何是好,安慰了贾威几句也不见奏效,便愤愤的离开了。
贾威在街上漫无目地的走着……
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走累了,也走乏了,见红杏女家还亮着灯,他迟疑了一下,但随即还是进去了。
……
接着,街上响起了贾威凌乱的脚步声……
五
当清平镇派出所警察严守中等人出现在红杏女家里时,已是次日的早晨,红杏女躺在东屋的床上一动不动。一根铁丝要了红杏女的命。作案现场有一根铁丝、六根长发、三根短发,还有凌乱的打斗过的痕迹。经过分析,不是劫色也不是劫财,是仇杀。
清平镇不清平了。
警察很快把目标锁定在和红杏女有暧昧关系的贾威身上,但当警察到贾威家里时,已是人去楼空。到贾威的岳父家找到贾威的媳妇韩雪时,韩雪说那晚打完架便回娘家了,警察便更加确信贾威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找遍了贾威的亲戚家也不见其踪影,后来得知小炉匠是贾威的铁哥们儿,于是警察严守中便想不妨先从小炉匠入手,或许会抓到贾威。但当警察到小炉匠家时,小炉匠也不在家。
化验结果出来了。三根短发中,有两根是贾威的,显然贾威有作案的嫌疑。
警方展开大范围的搜捕。
半年过去了,贾威仍是杳无音信。一时间案子陷入僵局。
六
省城沈阳的夜晚是霓虹灯的夜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把沈阳城装点的分外辉煌。到省城办完另外一件案子的警察严守中和高强吃完晚饭,到街上想欣赏一下省城美丽的夜景。走着走着,见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推着倒骑驴很费劲儿的上坡。严守中见状便上前帮那人推车,那人说:谢谢。严守中和高强帮那人把车子推上去,便又踱起步来。走了两步,严守中便对高强说:这个人有点面熟,听口音也耳熟。待他回头看时,那人便也看出了他俩,于是撒腿就跑。严守中喊声:追!便和高强追了上去。当过运动员的严守中几步就追上了那个人。一把抓住那人,那人便软在地上不起来,严守中仔细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杀人疑犯贾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贾威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要不是那非常耳熟的家乡话,严守中是不会再回头看他这个捡破烂的了。就是他那熟悉的声音使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瞥,便破了一个案子。严守中别提有多高兴,在清平镇这也算得上一个大的案子了。他和高强不但顺利地完成了另外一个案子而且把这个案子也顺带着破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双喜临门吗?
严守中和高强给贾威戴上手铐便连夜赶回小镇,再也没有闲心看窗外的风景了。
到了清平镇已是夜里一点四十分。
连夜突审。
结果是意外的惊喜变得不再惊喜了。
贾威交待案子不是他做的。当他到了红杏女家时,红杏女已经死亡。他之所以逃跑躲避起来,是他害怕受牵连,怕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案子到了这里,也不能完全说是贾威干的。
于是案子又扑朔迷离起来。
七
经过紧锣密鼓的侦查,警方获得重要线索在黑龙江省加格达奇市出现。警察严守中和高强连夜出发,赶往大兴安岭。
到了大兴安岭,望着白茫茫的林海雪原,严守中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好大的一片雪原啊,白雪皑皑,树林茫茫,他不禁想起了毛泽东的那首《泌园春 雪》
……
严守中不能再往下想了,赶忙把思绪拉回,望着厚可没腰的积雪,他感到了抓捕的难度。到了大兴安岭的红岭农场,一打听,农场已经封山,必须经请示许可方可进山。严守中和高强费尽唇舌,才说服林场。要上山必须得有向导,否则困在雪山里会被活活冻死出不来。
在向导的引领下,严守中和高强上路搜捕疑犯了。厚厚的积雪在他们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刚开始严守中还感觉美妙动听,可是走了二三十里路之后,那声音便不再悦耳动听了,他的脚打出了血泡。正走着,高强一下子陷入了雪窟窿里,一米八大个儿的人就只剩了一个脑袋。严守中和向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上来,这回高强不敢前行了,只有老老实实的踩着向导的脚印走。
又走了十多里路,突然一阵风刮过,就见几只伸着长长舌头的狼出现在前方,向导指挥严守中和高强赶紧卧倒,但没有用,狼是寻着人味来的,高强拔出手枪,向导示意他别开枪,从口袋里扯出了一面红旗在空中挥舞。狼群才恋恋不舍的走开,待狼走后,向导说这里是野狼出没的山谷,不久前还有狼吃人的事发生过,于是严守中和高强感到后怕。严守中和高强惊出了一身冷汗。向导说在这里枪是万万使不得的,万一枪声一响,就会惊动其它的狼啊、虎啊、豹子等,如果他们见到同伴牺牲会不顾性命的冲上前和你搏斗。严守中说:看来动物还挺讲义气的呢。向导说那是那是,动物比人抱团。
严守中、高强和向导继续向山上挺进,夜色渐渐降临了。
八
警察严守中、高强和向导早晨由于找场长耽搁点时间,从上午十点出发,漫山遍野的搜寻到了晚上六点多。
走着走着远远就望见有一个小窝棚掩映在大雪当中,小窝棚三面环山。严守中、高强经过了八个小时的艰苦跋涉,但当他们看到小窝棚时还是兴奋异常。就仿佛在沙漠见到了绿洲一般,严守中不能不说是有点兴奋。
高强五大三粗的走在前面,到了窝棚门前就去开门,只听“呯”的一声,高强的左胳膊便血流如注,严守中赶紧让向导用包里的毛巾死死的勒在高强受伤的胳膊上,自己便“呯呯”向棚子里连开两枪。然后喊道:快投降吧,你被包围了!缴枪不杀!严守中顿了顿又大声喊道:一班长你们包围左面,二班长你们包围右面,三班长断后,四班长跟我来。然后和高强朝高空中连连放了几枪。这时,就听里面喊道:别开枪,我投降。一条白毛巾用木棍举在空中,渐渐的探出头来。高强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疑犯,严守中上去就将疑犯用手铐铐起来。
严守中这才仔细的打量起疑犯来:乱蓬蓬的头发像杂草一样的丛生着,长长的连毛胡须看上去像个野人。这正是他们要抓的小炉匠。严守中又进去搜索一番,又搜出来一个吓得尿了裤子的女人。
严守中和高强轮换着看押他们,稍事休息就下山了,将小炉匠押解回清平镇。
经过突击审查,小炉匠交待,案发当日,他去了红杏女家,本来是想和红杏女温存,结果碰一鼻子灰,已经憋的难耐的小炉匠由于喝了酒,就更加性起,于是上来强迫红杏女,两人撕打起来,他一失手把红杏女撞在墙上撞死了。
清平镇的街上,再也不见了穿着红色棉袄长发飘飘的韩雪到街上买菜了,据说韩雪出家了,贾威也因为此事抑郁了,日子又日复一日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