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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笔尖】小厂沉浮(小说)


作者:张奉宝 童生,889.7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80发表时间:2013-12-12 11:24:44

立民粉坊热气腾腾,院子里的十几条线上挂满了新出锅的粉条。那粉条散发出来的香气随风飘荡,几里地远都能闻得到。
   厂长陈立民这天穿的西装革履,格外精神。厂里的员工见了都非常讶异。这在陈立民来说也是个例外。他是穿不惯西装的,领带扎在脖子上,他总有一种压抑感。但是没办法,今天日本人要来谈判,要进口他的粉条,这是他的老同学张奉宝给搭的桥,张奉宝在外贸的同学听说了他的粉条很是好吃后,就决定把它给推销到海外,正好日本有一个经贸访华团来省城,他就说服他们来考察一番,正好那个日本冈谷市还没有粉条。
   陈立民以为日本经贸访华团多么庞大呢?其实就三个人:一个团长两个团员,一个翻译。翻译还是张奉宝的同学,张奉宝亲自驾车。
   陈厂长把客人请进会议室,分主客两排坐定,也仿佛国家领导人会见外宾一般。随同陈厂长的是负责技术的副厂长老洪和车间主任贺老噶。
   陈立民没见过这阵势,不免有些腿筛糠,还是张奉宝外贸的同学李成刚翻译见过世面,他率先发言,“很高兴日本朋友小野一郎先生能到立民粉条厂来参观考察,下面请陈厂长介绍一下立民粉条厂的情况。”
   陈立民喝了口水,镇静一下,然后就把企业的生产经营状况大体描述了一下,谈企业情况那是他肚子里滚瓜烂熟的现成的不用打草稿的东西,陈立民讲着讲着,就不紧张了,不时还弄出来一句从电视上学来的七分熟的日语,把大家逗的够戗,日本人也听不懂他说的是哪国语。看见大家笑,小野一郎也跟着笑。
   陈立民讲完了,说,“这样吧,弄几碗新出锅的粉条来,大家密西密西!”日本人这回听懂了后半句密西,头点的像鸡啄米一般。于是陈立民责令车间主任贺老嘎去办。虽然贺老嘎是他的丈人,但是在工厂他得听陈立民厂长的,于是颠颠的出去办了。
   粉条很快端上来了,日本人很聪明,拿起筷子,也不吃,看中国人怎么吃,他们才动筷子。粉条蘸酱油,吃的日本人直说吆细吆细,然后又说:偶依细矣。李成刚给他们翻译道:吆细吆细是好的意思,偶依细矣是很好吃的意思。
   双方谈得很好,日本人当场拍板要进口他们的粉条。
   谈完之后,中午开始进餐。这一餐,吃的那真是热情洋溢,让日本人找不到北啊。
   日本人很客气、礼貌,由于他们是第一次来中国,很尊重中国的礼节,中国人敬酒他们就喝。喝酒那是贺老嘎的强项啊,喝着喝着贺老嘎就不听女婿陈立民的了,就径直的和日本人碰起杯来,一杯接一杯一杯接一杯,最后把三个日本人都喝到桌子底下去了,贺老嘎也喝的哩了歪斜的,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道,“小样,我喝不死你。”
   残局只能是张奉宝和李成刚来收了。张奉宝开车所以他没喝酒,他们把日本人驾到车上,然后开着车子就奔向辽宁宾馆了。
   日本人走后,陈立民马上着手给省城一家包装公司打电话解决包装问题,给日本人供货包装问题是大问题,中国人历来不讲究包装,所以打入国际市场很吃亏。记得念书时鲁迅曾经说过,一颗大白菜系上红头绳就会卖个好价钱。的确不假啊,他陈立民要听从老同学张奉宝的建议:在包装上下一番功夫。虽然成本提高了,但是价格也能上去不少,这也就是所谓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吧。
   就这样,立民粉条厂有一半是给日本供货,这样厂子产量比以前翻了一番。而且赚的是大把大把的日元票子。以前工厂主要面对的是国内的客户,但是国内的客户有一个毛病,就是不能及时返款,都是赊账的多,三角债,经常要不回来钱,打的就是一个罗圈架。这样一来,工厂总是陷入资金周转不开的局面,有几次差点被债务给拖垮,这下好了,日本人不存在赊账这一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了不赊账这一条垫底,陈立民就省去很多烦恼。用不到一年时间他就把厂房扩大了,工厂也买了拉达牌小轿车。为此陈立民大哥陈立国专门跑到县城考了驾照。陈立国是弟弟陈立民的专职司机,当然闲下来也是什么都干。尽管是哥哥,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小名叫厂长呢?陈立民没有时间去考,厂里忙的很,再说,哪有厂长自己开车的?厂子做大了,他陈立民也是俗人,未能免俗,也和国内其他暴发户一样,也要摆摆谱。
   陈立民老爸陈机匠在一旁看着自家买来的小轿车,那真是眉开眼笑,心想自己奋斗了一辈子,才仅仅买得起个白山牌自行车,没想到儿子工厂开了几年就买了小轿车,心想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在沙滩上啊。尽管这样他还是高兴,毕竟是被自己的儿子拍在沙滩上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开了厂子的,自己在人前也露了脸面,一时间在镇上他也是牛气的很,也是风光的很。
   城里的阳光就如同城里的人一样,阴阴沉沉,迷迷茫茫,看不太清。城里的工厂啊汽车排放出来的尾气啊,使得这座城市灰蒙蒙的,不是那么清澈。哪有乡下的阳光那样风清朗照,十分透明啊?靳铁玉来城里工程队几年了,也熟稔了城里的生活。职位也是连升三级。由原来的组长一下升到了工程队队长,他的表叔整日介风花雪月,歌舞升平,哪有心思打理队里的事儿?看到靳铁玉脑瓜聪明,又肯吃苦又对自己非常忠诚,于是队里的一应事物均交由他来打理。为此表叔还特意为他配了一台丰田小轿车。靳铁玉一时间风光十足,引无数美女竟折腰。这样一来靳铁玉就更没时间回家去探望老婆唐晓兰了,有时间就泡在美女之间,真是种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家的田。
   人的野心是随着事业越做越大而膨胀的。靳铁玉也不例外,他越来越看清了地产的暴利,于是在替表叔管理了三年,把地产行业摸了个透彻,待建立了广泛的人脉之后,他就打算自己独扯大旗,另立门户了。凭着自己这些年的积累,他准备占山为王了。但是开公司还差点资金。怎么办,向谁去借钱呢?
   人在不借钱的时候往往觉得朋友很多,但是一到借钱或者是到啃劲时才发现能找的朋友实在是太少。
   靳铁玉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好友陈立民。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买了好多东西,装满了车的后备箱和后排座位,然后自己亲自驾车向老家进发。
   陈立民厂长坐在办公室里正在看着报表,门就被敲响了,陈立民说声“请进。“就见一个老者拎着一个破兜子走进来,陈立民说:”您老请坐,您老是?“老者边坐边说:”你肯定不认识我,但我拿出来一件东西,你肯定就认识了。“说着,从破兜子里拿出来一只鞋,陈立民一下愣在那里,这不是自己小时候偷瓜时跑丢的那只鞋吗?俄顷,说道:”您老这是?“老者笑吟吟地说道:”我给你送鞋来了。“陈立民恍然大悟:”您就是当年看瓜的大爷吧?哎呀,抱歉抱歉,当年岁数小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老者说:”没事没事,不麻烦,现在是我给你添麻烦了。“陈立民不解,道:”这话怎说呢?“老者说明了来意:”我孙子高中毕业了大学没考上,寻思到陈厂长的厂里谋点差事做做。拜托了啊陈厂长!“陈立民沉吟片刻,说:”厂里员工满了呀?“又思考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把他安排到制粉车间去吧。“老者很感动地说道:“中啊!中!”陈立民想了想说,”哎,多亏当年您老没有把我们偷瓜的事给交到镇派出所,不然我们会有个生命的污点呢?您老是大善人大好人啊。“老者宽厚地说到:”年轻人哪能不犯点淘气的错误呢?我这也是实在没法了啊,才来麻烦你来了啊。“老人感到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陈立民问”没关系,你这来找我是看得起我啊。你孙子来了吗?“”在外面呢“”快叫进来!“陈立民送走了老者,把老者的孙子直接送到了制粉车间,交待一个师傅带他,然后和工人们一起挥汗如雨地大干起来。忽然司机也是他的大哥陈立国喊他:“立民,看谁来看你来了。”陈立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就走出了车间。“哎呀呀,是你啊哥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于是他给了来人一拳。那来人就嘿嘿地傻笑着:“刚回来。”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靳铁玉。靳铁玉先到家看了老娘和老婆孩子,然后又让老婆把孝敬老丈人和丈母娘的东西先给送去,说是有急事找陈立民,然后再到丈母娘家去拜访。
   “哇塞,哥们混的不错,开上日本车了!”陈立民看着靳铁玉开的丰田佳美说道。
   “哪里哪里,这是单位的车,我还没买车那。”靳铁玉赶忙矫正到。
   “走吧,吃饭去,都晌午歪了。”陈立民说到。
   “不用了我吃过了。”靳铁玉有些矜持地说道。
   “靠,去几天城里怎么也学会城里人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了呢?走,整几盅去。哥俩好久没见,也好久没喝酒了,还是你上次走时请你喝的那。”陈立民大大咧咧地说道。
   “好吧!正好我也有些想你了,哥俩好好聊聊。”靳铁玉回说到。
   两个人来到了镇上的十里香酒馆,点了四个下酒菜,要了一壶烧酒,就吃喝起来。
   酒盅一端,靳铁玉的话就多了起来,给陈立民讲起城里的风流韵事,逗得陈立民哈哈大笑,又说了些屁磕,然后才把话题扯到正事上来,说他准备自己干了,但资金还不够,陈立民就问,还差多少钱?靳铁玉就伸出了食指和中指两个手指。陈立民说,“两万?”靳铁玉说:“加个零。”陈立民有些惊讶地道:“20万?”靳铁玉点了点头,说,“对!”陈立民摇了摇头,“哥们没那么多钱啊?”靳铁玉说,“那你有多少?”“我顶多能给你凑10万。”靳铁玉沉吟了一下,说“那也成,余下的我再找别人张罗去。”陈立民就给老婆贺雨菲打电话让她准备十万块钱,一会去取。两个人喝完了酒,靳铁玉开车送陈立民回工厂,到了工厂,陈立民下车去财会室取钱,他就在车里等陈立民。
   陈立民来到办公室和老婆贺雨菲说,“钱准备好了吗?”贺雨菲以为他是拿钱去上货,二话没说就递给他十万块。陈立民把钱装好,顺嘴说了句,“靳铁玉来了!”贺雨菲就好奇地问:“他怎么回来了?干嘛来了?”陈立民就如实地说道:“他借钱来了,他打算自己开公司。”贺雨菲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把钱借给他啊?那工厂上货拿什么上啊?你不过了啊?”陈立民头也没回地边走边说:“不用你管,我再张罗。哥们张一回嘴,不容易。”“这个败家爷们,自己还没钱上货呢却借钱给别人。”
   陈立民没管老婆的唠叨,还是把钱拿给了靳铁玉,靳铁玉大大咧咧地数都没数就往皮包里一装,说:“我给你写张借条吧。”陈立民说:“咱哥俩还整这个?去去去,你埋汰我呢啊?”靳铁玉一笑,“也是啊,好了,那哥们走了,等哥们发财了会连本带利的还你。”陈立民下了车,靳铁玉说着,一轰油门,一下就开跑了。陈立民送走了靳铁玉就回车间干活去了。
   陈立民晚上回到家,就见老婆脸上阴云密布,似乎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贺雨菲见他回来了,上来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发飙啊?借那么多钱给人家?”
   “哥们有难,咱帮一把,有啥啊?谁能灶坑打井房顶开门?谁还求不到谁啊?”
   “他要是赔了呢?他拿啥还你?”
   “你怎么就断定人家能赔?铁玉在省城这几年发展的很快。”
   “就他?哼,他一撅腚我就能知道他拉几个粪蛋。”
   “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人,人都是变化发展的。”
   “还发展那,他那小样吧?再说,你干嘛不和我合计一下就把那么多钱借给他?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了?”贺雨菲见说不过丈夫,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一个大男人这点事还当不了家吗?”陈立民最烦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就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别哭了,像哭丧似的,好运气也让你给哭坏了。”
   贺雨菲还是哭个不止。
   陈立民到灶间一看老婆也没做饭,就一肚子气地从家里走了出来。他不知道走向哪里,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秀水河边。他望着夜蒙蒙的水波山色,不禁想起了当年和靳铁玉、贺雨菲、唐晓兰在河边一起玩耍时的情景。时光真快呀,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真如弹指一挥间,不禁有几分苍凉的感觉。他想,如果他结婚的不是贺雨菲而是温婉的唐晓兰会是怎样的呢?唐晓兰会像贺雨菲这样破马张飞的和他闹和他吵吗?看来人生就是一场宿命。其实谁和谁在一起都是一种命数,也是一种习惯。人生苦短,去日苦多。活着是为了吃饭,还是吃饭为了活着?人到这个世界来是干什么来的?他不清楚,他找不到答案。他相信有很多人也和他一样找不到答案。他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于是便向镇上的醉八仙酒家走去,他是从不一个人下饭店的,但是人有时也是需要破戒的,这是他没有办法的事。
   他走进醉八仙,跑堂的小伙计就热情地招呼道,“陈老板来了,请上座!”酒馆掌柜的听说陈老板来了也赶忙从里屋跑出来,酒馆掌柜的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说起话来爹声爹气,“吆,陈老板来了!怎么是一个人呀?”
   “刚下班,不爱在家吃了,就过来打打牙祭。给我来一壶烧酒,再弄两个下酒菜。”陈立民头也不抬地钻进一个包间,他是怕熟人看见自己一个人吃酒,不好意思才到包间的。
   “好咧!”
   很快就上来两个菜:酱猪蹄和地三鲜。这是他最爱吃的菜,只要他一到这个饭馆,不用说,他们就知道他吃啥。“老板,酒还要烫吗?”跑堂的过来问道,陈立民看了小跑堂的一眼:“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嘿嘿,烫!”陈立民想起一个新警察的段子不禁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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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部小说通篇用黑色幽默的语言描写一座城市的世相百态,入木三分地揭露和鞭笞了官商之间的种种肮脏交易,以及追求金钱色欲者的丧心病狂,欲望横流的卑下灰暗,嬉笑怒骂中既是对崇高庄严的消解,更是对人类生存困境的焦虑,现代人生存的种种荒诞悲喜剧,具有很强的时代感和介入意识。将现实中丑恶的一面描写得淋漓尽致。小说以一个老实本分的陈立民办粉条厂在全球经济危机中倒闭为线索,而和陈立民一起从小玩大的靳铁玉野心是随着事业越做越大而膨胀的。最后用不择手段,勾结官商,牟取暴利,做起房地产的生意,面对那金灿灿的金钱谁人会不动心?更何况处于停产状态在家赋闲的贺雨菲呢?勾引朋友陈立民的妻子贺雨菲,后因领导贪污贿赂下台后,导致他的生意也下落。这篇小说中人物也如城里的阳光就如同城里的人一样,阴阴沉沉,迷迷茫茫,看不太清。这是一部描写房地产业官商勾结、暗箱操作楼盘黑幕的小说。解密房地产开发过程中的种种不为人知的内幕,笼罩着金色光环的房地产业黑幕重重,人性的倾轧和恶势力的争斗,构成了一幅融目惊心的当代名利场百丑图。出卖朋友,背信弃义,阴险的构陷,残忍的谋杀,围绕着各色楼盘次第展开。小说情节环环相扣,起伏跌宕,虽然人物虽多少,但各有面目,而且没有流于泛化,几个主要人物塑造的都很饱满,并巧妙地对几个配角进行了丑化处理,增加了一些喜剧的因素。几个点到为止的色情场面则起到了很好的调剂、刺激观读者情绪的作用。反映普遍人性和社会性的作品永远都具有警醒人心的力量。金钱让这个社会疯狂,让苟活于这个疯狂社会里的每一个蝼蚁更加疯狂。良知和责任只不过是一张废纸,尔虞我诈才是生存的终极法则。作者对当前时代变迁,世事纷繁,道不尽社会不满,诉不尽人生恩怨!【编辑:罗档云】【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12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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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罗档云        2013-12-12 11:26:08
  这部小说通篇用黑色幽默的语言描写一座城市的世相百态,入木三分地揭露和鞭笞了官商之间的种种肮脏交易,以及追求金钱色欲者的丧心病狂,欲望横流的卑下灰暗,嬉笑怒骂中既是对崇高庄严的消解,更是对人类生存困境的焦虑,现代人生存的种种荒诞悲喜剧,具有很强的时代感和介入意识。
真正的平静,不是避开车马喧嚣,而是在心中修篱种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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