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教训

自此以后，储轻衣就在劳资处开始了实习生涯。和储轻衣稍有些不同，田姗姗却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虽然在劳资处已经呆了两年多，仍然还是低眉顺眼讲话细声细气一副乖乖女的模样；那个油嘴滑舌的杜海涛有事无事总爱往她身旁挤，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田姗姗似乎也并不讨厌他，常常微红着脸垂着头也不吱声，就看见杜海涛那张嘴吧唧吧唧地说个不停；叶裳每次看见微微一笑不以为忤，估计杜海涛这家伙把她哄得不错；而刘处就不同了，每天早晨一上班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手背在身后踱着八字步不紧不慢地出现在大办公区，他一进来，大伙儿立刻正襟危坐手上假装忙个不停，眼睛从地下瞄着刘处或竖起耳朵听着刘处的脚步声离开这才放松下来，该补妆的接着补，该聊天的接着聊，该吃早点的接着吃，该补昨夜砌四方城落下的觉接着和周公私聊，没有个把小时不做正经事；而潘处一来就钻进自己的办公室不出来，下了班匆匆离去，并不管事。
　　刚开始那几天储轻衣跟在田姗姗身后跑来跑去的还不觉得什么，及至后来就觉得有些失望了，原以为来到国有企业可以施展抱负不使自己在闲适安逸的环境里迷失沉溺，但是事实上国有企业办公室生活却和机关里面一模一样沉闷，无聊；更令储轻衣厌恶的是总有那么几个女人老是喜欢围在张丽身边家长里短闹个不休，可以从昨晚不知所谓的肥皂剧谈到自家的鸡零狗碎，也能从一些道听途说的奇闻异事牵扯出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唧唧歪歪粗俗不堪，弄得储轻衣尴尬不已也烦不胜烦，避无可避，说又不好说；忍无可忍之下，跑去找叶裳。
　　叶裳静静地听着储轻衣诉说，末了，问了储轻衣一句：“小衣，你为什么要到国有企业来呢？”储轻衣愣了一下，道：“那是因为机关单位的生活太过于无聊，呆长点时间会朽掉的呀，想换个环境历练自己……”“那不就得了？！这就是你眼中的国有企业，还远不止这些，过一段时间你将会有更深入的体会。”“叶姨，怎么……”储轻衣疑惑地看着叶裳，叶裳欠身靠在宽大的高背椅上派克笔优雅地在手指间炫舞；“小衣，劳资处只是你的第一站，这里面鱼龙混杂，绝大多数是靠关系进来的，因此也可以说是集团各个山头交互插足之处或者说代表了各路势力范围的划分，不利的是，你必须小心应对，因为哪一个人你都不能轻易得罪，有利的是，你可以利用在这里实习的机会积累人气广结人脉，好处以后你自然知道，那可是受用无穷的啊。”叶裳一番话让储轻衣茅塞顿开，连连点头，叶裳迟疑了一下，又道：“刘红军、张丽都是副总张志中的人，而张志中现在风头很劲，过些日子可能会进步；小衣，平时工作多留个心眼，别给人当枪使，知道么？”储轻衣一边在心里快速消化叶裳刚刚传送过来的虽形式简短但内涵极度丰富的信息一边点头答应。
　　时间就像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爱情一样来得急去得也快；转眼到了六月初，天气急不可耐地热了起来，办公室里女人们的着装仿佛像是和气候怄气似的针锋相对地跟着清凉；以张丽为首的几个自以为身材火辣到盖得了地球吸得住眼球的黑丝控女人争先恐后地花枝招展起来，该露的露，不该露的也露——额，说错了，是不该露的地方造作地小露怡情；反正弄得劳资处里灯红酒绿肉香四溢，男人们纷纷大呼受不了可又心安理得地坦然接受并声情并茂地乐不思蜀着；只有叶裳依然一身黑色职业套装薄施粉黛，冷艳而又不失典雅，储轻衣一袭嫩黄烤边天蓝色长裙，长发垂肩，如清水芙蓉般的俏脸素面朝天；而田姗姗可爱的淡紫色短袖窄裙则另辟蹊径，更衬得娃娃脸小美人天真无邪青春无敌；这三人组成的另一道风景线劲吹清新之风，其杀伤力犹如冰河世纪突然降临瞬间冻结住男人们的眼球，尽管这场女人之间不动声色的战争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制造硝烟弥漫的氛围，但是大家都不忘记相互恭维一下，因此在一起还是相当地融洽。
　　这天，劳资处接集团通知，七一党的生日就要来了，集团将要举行各种形式的系列庆祝活动，要求以分厂和处室为单位认真对待组织精干力量完成任务。劳资处参加的是演讲比赛，演讲稿自备；因储轻衣形象好气质佳且又是中文系毕业，自然是不二人选；叶裳也觉得这对储轻衣来说是个暂露头角的好机会，所以也鼓励她参赛，于是，下班回家后储轻衣赶紧抓紧时间查阅相关资料，对于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储轻衣来说，短时间里拿出一篇演讲稿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当晚即杀青。
　　第二天，储轻衣带上写好的演讲稿交给叶裳过目，大致浏览了一下，叶裳非常满意，又让储轻衣把稿子再交给刘红军看一下，储轻衣来到刘红军办公室，说明来意之后，刘红军拿过演讲稿，仔细地看过之后，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小储啊，写得是很不错，不过和机关单位不一样的是，企业有自己独特的文化理念，也就是演讲稿主旨必须切合集团党建思想观念，契合集团企业文化核心，拾遗补缺，多方考量；你看呢？这样吧，总经办方明主任是这次演讲比赛的主要牵头人，各部门的稿子都需经由他初审，再报集团党委审核，你呢，现在就将这篇演讲稿送过去给他看看，请他给你把把关；小储啊，劳资处能不能在这次演讲比赛中获奖可就全靠你了！我对你可是很有信心哟。”
　　储轻衣从刘红军那儿出来后就准备去找叶裳，一看，叶裳却不在办公室，一打听才知道叶裳刚刚去集团总部会议室开会去了；储轻衣无奈转身刚巧迎面碰见胡文海，胡文海见储轻衣一脸郁闷，忙问：“小储，怎么啦，叶处呢？”储轻衣悻悻地说：“还不是演讲比赛的事，刘处说我写的这篇演讲稿没有扣住企业党建工作的中心思想，要我送给总经办方明看看，听听他的意见。这不，准备找叶处，她人又去开会了。”“哦，那你赶紧去吧，一会儿处里还要开会，等你啊！”“嗯，知道啦。”
　　总经办在七楼，就在劳资处楼上，储轻衣快步走上去来到总经办，偌大的总经办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正急匆匆往外走，看见储轻衣微微怔了一下，停下脚步问道：“您好，请问找谁？”储轻衣忙说：“对不起，打搅您了，请问方明方主任在吗？我是劳资处的储轻衣，来送演讲稿给他的。”“哦，方主任在里间办公室里，呶……”他示意了一下就又匆匆离开了，储轻衣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写有总经办主任室字样的木门，却不见有人应答，储轻衣有些奇怪，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半点声响；伸手轻轻一推门开了，那天看见的那个四眼白正将脚架在办公桌上，耳上戴着麦，嘴角歪叼着一颗烟，两眼灼灼放光紧紧盯着桌子上面的电脑屏幕，似乎异常兴奋；可能是太过于精力集中，以至于储轻衣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发觉，他猛然一惊，浑身一颤，嘴里叼着的香烟一下子掉在裤子上，吓得他怪叫了一声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抖落烟卷，耳麦也扯得歪在肩膀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滑稽样；储轻衣没有想到方明的反应如此怪异，诧异地看着他。
　　方明大脑一时system halted;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伸手抓起鼠标连按了几下，这才松了口气；脸色也舒缓了下来，从嘴角硬挤出的笑容显得格外尴尬猥琐；储轻衣记得叶裳曾经对她说过方明这个人有些无赖，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呆片刻，就说演讲稿已写好交给总经办领导审核把关，放下手中的演讲稿就打算离开，却见方明笑嘻嘻伸手拦住，储轻衣警觉地后退了几步两手环抱在胸前，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缕薄怒，淡定地盯着方明。
　　方明眼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淫猥，嘎声道：“储大才女是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肯屈尊俯就那是给咱们面子，哪敢说什么审核把关，呵呵！”见储轻衣没有接自己的话茬，方明干笑了两声，又道：“小储啊，在劳资处实习已有一个多月了吧，怎么样，还好吧？”储轻衣点点头，方明转身走到旁边的储物柜边，从里面拿出一瓶饮料，“小储，有没有兴趣到咱们总经办来？张志中副总正缺一个秘书，我直接推荐的人张副总可是很信任的哦。”说着，走过来将饮料递给储轻衣，储轻衣不好拒绝伸过手去接过饮料就感觉方明右手指有意无意地在自己嫩白的小手上轻轻刮擦了一下，虽迅疾离开，但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条濡湿粘滑的丑恶的虫子如跗骨之蛆般还在蠕蠕而动，恶心死了！
　　储轻衣眉头微紧怒意陡升俏脸涨得通红，方明刚刚占了个小便宜心下暗自得意，还以为小姑娘脸皮薄心慌意乱呢，又见储轻衣俏脸红如春风芙蓉，色销魂授之下居然涎着一张脸不识趣地凑过来，储轻衣岂是好欺负的主儿？提起穿着高跟鞋的小脚儿毫不留情地用力踩在方明脚背上，尖利的鞋跟在极短的时间里给方明制造了极大的痛苦，并迅速将这种感觉冷酷而又忠实地遍布全身；方明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瞳孔放大，脸庞扭曲；嗷嗷怪叫，抱起脚一个劲儿地跳，储轻衣冷冷一笑，刚欲迈步，就见一人推开房门闯进来：“储轻衣，你没事吧？”储轻衣定睛一看，却是胡文海，胡文海见储轻衣并无异状稍稍松了口气，再一看方明狼狈状立刻就明白了，上前一把扯起方明的衣领，指着他说：“方明你个混蛋给我听好了，你要是还想对储轻衣动歪脑筋，可别怪我胡文海对你不客气！”说完一巴掌拍在方明脸上，看着软瘫在地上的方明，鄙夷地啐了一口，转身拉着储轻衣的小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总经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