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完结

去南方看看，那里发生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我没打算参与但是我想要去见证一下，我是个胆小的人但我还想做一个真正的人。”怕他听不明白或者还会为我担心，我特地加强了语调又说了一遍，“我要去寻找那些别人嘲笑的东西，至于生活那边有朋友帮我解决，最起码温饱不是问题。南方发达，就业机会也多。”
“公司呢？不干了？”
老爷子的一句话再一次勾起了我的伤心处，无限的不解与苦楚涌进心头，但好像也习惯了，我平静的说：“公司倒闭了，不用再干了。”
老爷子追问道：“你的方案不行？”
我随即回答道：“不是不行。”但随后又想想，“也还是不行，公司是被查封的。”我有点失落了。
他好长时间没说话，用着一种很慈祥的眼光看着我，这次我却没感觉心理有什么发毛或者是不自在，反而安静了许多也放松了许多。老爷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也是很旧的那种书，泛黄纸张上都带着一层的灰尘，看来是很长时间没有翻过了。虽然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但还是能看到他拍打书本时那荡起的尘埃，就像是被重新唤醒的东西在尘埃中慢慢的显现出来，我莫名的感到一阵肃穆。他把书递给我说：“把它带着吧。”我没接过这本书，他就把书放在了我的面前，书的封面上用篆字体写着两个厚重的大字——《中庸》。老爷子好像一下子陷入了久违的温馨中，“我还记得第一次送给我的学生书的时候，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是一本《论语》还是我下了批注的。到第二次给我的学生送书的时候，那已经是二十七年前的事了，那一次是一本《韩非子》，也是我下了批注的。他们两个现在一个在新加坡一个在美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想，他们也该老了吧。很多人都说我老了，我也知道我早就老了，但是我不糊涂，我还能清晰的记得很多年前的很多人和很多事，不知道还能有多少人还记得我记得很多年前的很多人和很多事。”看着荡漾在回忆中的他我没好意思打扰，也不忍心打扰，但我能感受到他那锃亮的额头和深陷的眼窝还有深深的皱纹，都为他见证了那些幸福和骄傲的时光。
看着他流露出的一种怀念与忧虑，我安慰他说：“您放心，他们能有您这样的老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但是我还是没能开口说要他的那本书，我知道这本书的价值和它的珍贵性，也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更大的原因是这本书所带给给我的无与伦比的沉重感。我说：“老师，这个我不能要，它太贵重了。”
听到我脱口而出的“老师”两个字，他先是一愣，我也是一愣，我从来没想过“老师”这两个字在我的嘴里竟能那么真诚的说出来。
老爷子很认真的说：“再贵重的东西总的有人用才能发挥出它的价值，我之所以把它给你，这其中既有我的隐意也有我的寄托。你还太年轻这个世界是年轻人的，每一个不同的年轻人都将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同的命运，你明白吗？好好看看它，如果你以前看过了就好好看看我下的注解。这是一本好书，你每读一遍都会有不同的收获。”他顿了顿，说：“既然你已经叫了我老师，做为尊长这本书全当是见面礼了，老师已经老了剩下的日子真的不多了，你这一走恐怕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说到这儿他有点不舍又有点苍凉，他又递给我一个名片，说：“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邮箱，你回去把你的邮箱或者联系方式发给我吧。如果有一天有人通知你再来这里，那我可能就不在这儿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谢谢老师，那我就收下了，我会一直努力的，您放心。”本来我还是想说一些像什么寿与天齐老当益壮之类的话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口。
“铃——铃——铃——”一阵手机的响声之后，我拿出一看，是李燕儿打来的，我没接挂断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铃——铃——铃——”又是一阵手机铃声，还是李燕儿，于是索性关了机。
这回手机铃声不会再响了，但是我和他还是都没有说话，感觉一下子把世间的话都说完了，但又感觉很多话都没必要再多说了，老爷子还是专注的在看他的那本书，我想是该说出最后那句话了。为了打破沉默我说：“老师，我就先走了，以后有什么是您就给我发电子邮件吧。”
“嗯。”老爷子就说了一个字，还是好像很不愿开口的样子。
那本书我还是要了，出了他的办公室我把书打开了，第一张空白纸上写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道法自然”。书的纸张柔软而结实，像是动物的毛皮制作而成，所以经久不损，拿着这本书我的心理有一阵感动。“道法自然”这四个字是《老子》一书中的话语，老子是道家学派的创始人，其精神的精华是朴素的辩证法，主张无为而治。我不知道这四个字放在这里的用意是什么，但我知道绝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陪衬。这本书应该是特制的装订线也都是皮革，看似简单却又不简单，后面的很多空白纸都是有着不同笔记的注解，应该不是一个人完成的，到我手里还有两页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这两页空白纸是不是留给我的，或者说留给我找人把他写满的。听着老爷子最后的那句话，我的心感觉有点酸酸的，他可以说是和我相处时间最短的却是说话的时间相对较多的老师了，这一次别过也许就永远的别过了，我第一次真正的感到了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我开始怀疑上苍的善良。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仁慈的主和上苍的，只是人们想的太多了太好了而已。
这次我真的走了，还是那个包那几件衣服，却多了那本书。东西我能不带的就尽量的不带了，就当是留给遇到我的那些的朋友留下一些睹物思人的东西吧，再说了以我的懒惰性格，多半也是不愿意找这个麻烦的。
我没有拉皮箱或者提着大包小包，走在这座城市里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学生，或者是这个城市中的旅行者。匆匆忙忙的人来人往中，我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城市我的确来过却又那么陌生，每一条路每一块砖每一个栅栏都觉得和我曾经见过的不打一样，但这绝对不是那种拆了又建的反复折腾来体现的焕然一新的陌生，就是那种一直都不曾被你认知的陌生。红绿灯下不论是领着孩子的妇女，还是背着包的学生，或者是焦急不安的上班族，都蓄势待发等待着那个渴望的颜色。家长可以管着小一点的孩子，大一点的孩子有基本的自制能里，偶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上班族会做出赶时间的冲动。他很急也很能耐，能在串流不息的车辆中间辗转腾挪闯过马路，然后站在对面笑呵呵的等着自己的的同伴，可笑的是他真的急了却并没有快，可悲的是好像没人感觉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是他的同伴都没有制止他这么做想法。
我是晚上的车去广东的，也许我到不了广东就下车了，也许到了终点站我还不想下车，因为没有固定的目标所以也没有固定的地点。只是从这儿到晚上的时间段我还的在这座城市游荡，也当是最后的观光了。走出那片繁华的地段这边就冷清多了，有时我甚至怀疑为什么人们都要从那个地方迎来送往，当然这是没有答案的。天气有点闷热，因为我开始出汗了，可能当人们开始关注道路两旁的阴凉时，这炎热的季节就真真正正的被人们体会到了。不过现在关注季节的人不多了，为了美观和形象，人的服饰就不那么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有太大的变化了，二十四小时的空调办公室也不会再去在意季节所带来的东西了。
前面出现了一个孩子，个头不高一身校服带着个太阳帽背个书包应该是学生，只是现在应该是上课的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他的动作和表情告诉我他现在很生气。他边走边用力的踢着路边的法国梧桐，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哼——哼——”的声音。
我也是感觉闲着没事干，就上去问他：“怎么了小朋友，这是什么功夫要对着树练啊？”
他没理睬我，继续对着那树又踹又打，很明显我对他的吸引力没有树那么强烈。
“你不用上课了？”我继续问道。
听到上课两个字他立马把头转向了我，几乎用吼的方式对我说：“我再也不要上课了，我讨厌上课我讨厌在家，我要离家出走。”
听到这个小朋友的话我的内心一下子被触动了突然间落寞了许多，一向嬉笑的表情瞬间没了。我把声音放低了一些说：“我也是离家出走的。”
“你也被老师罚抄课文了？我们老师超级烦，没学呢课文就让我们抄，会背了也要抄，真是烦死了。哥哥你也被罚抄课文了吗？”我们一下像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连说话都有种惺惺相惜似的感觉。他没等我回答就开始了自己的自述，“每天回到家我妈妈天天让我学钢琴学画画，每天硬逼着我喝一大杯牛奶，还让我吃煮鸡蛋，真是讨厌死了。同学天天像我炫耀谁谁喜欢他，你没看他张的那个样比我丑多了，我都没说他到天天屁话多，你不知道很讨厌的。还有我奶奶明明不想给我买变形金刚，却对我说等我考了一百分再给我买，你是不知道那个试卷有多难，根本没有人能考一百分的。还有我爸，整天不让我出去玩，还说要是我再出去玩的话就打我，我让他再打我，我离家出走让他们急死，看我爸还敢不敢打我。”
看来这个小朋友真的还是挺烦的，从他一开始说话好几分钟都没停下，而且全部都是在烦在讨厌，他的心情是我无法体会的。我从小家就贫穷，但我想上学，为了能让我上学爸妈几乎把能换成钱的东西都卖了，我有的只是对分数的渴望，只是为了能看到父母那张无怨无悔的笑脸，从没敢再奢求什么。所以对他的心情我是一点都不了解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吧，一个城市地带与农村地带的代沟，一个发达地带与一个落后地带的代沟。
可能是因为感慨也可能是因为不想再走了，我就这么就地坐下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你爸不会真的打你了吧？”看我没说话这个小朋友也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倒是真想让他打我，不过他没有打过我，只是一味的疼爱我溺爱我。”说到这个话题我心里有股莫名的酸楚。
小朋友一下子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那，我们换一下爸爸妈妈吧，你把你的爸爸妈妈给我我把我的爸爸妈妈给你，”他睁着大眼睛等着我的回答。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说：“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说完便留下他独自走了。
傍晚的夕阳给火车站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广场的喇叭里又响起了一阵播报声“由济南开往东莞的K772列车马上就要出发了，请旅客们抓紧上车。”我心想又有一群人将离开这个城市，也还会有一群人来到这个城市，顺着人流我也进了车站。
列车行驶了一段时间，我拿出手机开机一看，13条未接电话和短信，有一条短信是强哥来的：“小聪你真的走了吗？燕语应经全盘接手了强盛，我们的人也都过来了工资翻了一半，有空来找我，我请你吃饭。”关掉短信屏幕上显示20:00点整，还有四个小时今天就过完了，窗外的夜色一片漆黑不知列车会开到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