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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海蓝】霜叶红于二月花(散文)


作者:清泉之韵 进士,8876.6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63发表时间:2013-12-18 08:11:47
摘要:在相当一段时间,我总觉得人一生,有着道不尽的人间的沧桑,诉不尽的人生变幻;总是悲叹尘缘苦短,人间路长;春去秋来,又总是哀叹世事沧桑,多少繁华瞬间,宛似梦幻一场,唯有田地山岗,才能无忧无虑相伴日月长。然而,经过在故乡一段日子的故地重游,踏山寻访,交谈对话,回忆既往,我的心境又渐渐平复,忽然觉得,我应该重新调整方向……

【海蓝】霜叶红于二月花(散文) 山里长大的我,在一年四季中最喜欢秋天。因为此时的雨季正在悄悄过去,冷空气尚未到来,好一派秋韵秋风秋意浓,霞光红叶缀山林的绝妙景色。因为它没有春的乍暖还寒,没有夏的酷热难耐,没有冬的刺骨冷冽。
   秋天,虽然没有春的缤纷夏的郁葱冬的壮锦。然,秋天在天高云淡的明净里,却蕴含着她的淡然、成熟和丰盈。紫蓝色的豆瓣,金灿灿的稻穗,红澄澄的果实,在蓝天白云下,如一幅灵动诱人的油画,她蕴藏着几多山情、山韵和佳话,诚然不能一一道来。
   当晚霞落尽,雨燕归林之时,一曲曲深情的山歌就会回响在千沟万壑,悠扬动听的曲调,能唤来山岚与云霞在空中牵手,炊烟与薄雾也会翩翩起舞,袅袅婷婷的飘出山口。
   每当秋风送爽,雄鸡啼鸣,山前屋后到处是忙碌的景象;每逢五谷丰登,节日喜庆,这崇山峻岭、高山梯田,峡谷溪边,皆有纵情山歌的人们,那袅袅的余音,回荡在故乡的山山岭岭。如:
   白露过了秋风长,撂下田头忙晒场;
   日夜平分秋分至,落日山前见月光。
  
   橹鞠橼籽亮光光,家家户户割蜂糖;
   蝉噪渐渐无声息,蜘蛛收网下屋梁。
  
   茶树青青茶桃黄,担担茶桃下山梁;
   碾槽轱辘从水转,锤落榨槽闻油香。
  
   糯谷黄来糯米香,家家户户蒸酒酿;
   满妹爱你在心里,何日牵我入洞房?
   ……
   这几首古老的山歌,自我懂事起就开始学唱,转眼间我也跟着唱了几十年。
   深秋时节,我再度回到故乡,在改革开放的大气候里,山乡处处换新颜,天地山岗变了样。无论何时何地,老人们逢人便讲:“我这一辈子没有白烧高香,这么好的年景,竟然让我赶上了趟……”
   一连几天,我总是晨曦初上就起床,感觉濂河上下显得格外的明丽清亮。那茫茫田野,不再有秋末冬初的田地撂荒,而是一丘丘绿油油的油菜苗,和越冬的蔬菜、红花草,在厚厚白霜的覆盖下,依然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每天清晨,男人们披着厚厚的外套,纷纷走出户外,走向田端和山野;女人们端盆提桶,三三俩俩来到河边,一边捣衣搓洗,一边家长里短,嘻嘻哈哈的说着笑话。她们会情不自禁的交流着深秋之夜的悦情秘密,叙说着太平盛世给一代新人带来的生活甜蜜。
   这一天,山顶挂着一块块浓重的乌云,遮盖了马鞍山峰峦那美丽的晨曦。很多年前,就想要去一趟三百山以东的圆山背,故地重游,以捡拾童年的记忆,探亲访友,探寻他们生活的变迁。
   我走出家门沿河而上,还没走出五里地,便伫立在山前那块我小时候砍柴,常常驻足的空地。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冷冷的雨丝,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而至,叩醒了秋末初冬的一丝丝寒意,再也听不到秋蝉那凄厉的哭泣。
   苍穹的雨,一丝丝地飘着,宛似漫天飞舞的细沙;她正为大地绿物,带来一份希望,滋润着蓍草,树冠和叶梢。事前没有注意气象预报,手无伞笠的我,任凭雨丝飞泻,她也没能阻挡我前行的步伐。
   迷蒙的细雨,催促我加快了脚步,我下意识的走进了白芒坝的那座拱桥。拱桥下溪流潺潺,仍有少女秀发那样的茵茵水草。桥基两头还有几个天然的石墩,石墩周围长满了青紫色的伞菌,一朵朵一撮撮光着脊背,在秋风中微微晃动。
   四十年前,这里是我上山砍柴的必经之路,如果是盛夏,常常是挑一担柴火下山后,就要撂下挑子,钻进桥下,斜坐于石墩,背靠冰凉的石墙,哼唱着那几首凄婉的山歌:
  
   砍柴哥哥好可怜,披荆斩棘满山转;
   三两米饭和水吃,穿烂草鞋磨破肩。
  
   砍柴老妹也可怜,一担干柴砍半天;
   一担负灶一担卖,还要换点油盐钱。
  
   高山岽脑雾蒙蒙,十个柴郎九个穷;
   后生时境扒到吃,白了头发輱竹筒。
  
   砍柴大嫂更可怜,山上山下冇下闲;
   日来砍柴夜推磨,身上冇件好衫衣。
  
   大哥老妹都可怜,为了度日天天行;
   冇到三十老相出,花甲唔到下阴间。
   ……
   没有忘记,那时候,饥肠辘辘的我在拱桥下,一躺下来就不想走,总在梦想着一顿饱饭,哪怕是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番薯或者两个芋头……可是没有,春夏时节还好,至少在山上还能吃上野果,若是冬季,这漫山遍野芳菲尽,所有果树等过冬。
   记得有一天,我跟父亲到鹅妈朶、托盘丘两个山岐去砍柴,我和父亲不在一个横排。密林中我挥刀劈砍,肠胃却在身体内叽里咕噜的哀叹。约莫半个时辰,肚子饿的我有点儿发晕,实在扛不住了,我偷偷地将我的那一份,要等到柴火挑下山时才能进食的米饭,如饿虎下山般的将它一气吃完。父亲发现后,声色俱厉的将我臭骂了一顿,等到砍满了一担柴火,挑下山来时,他又把自己的那一包米饭分给了我一半。当父亲挑着那一百五六十斤柴火,翻山越岭回家时,还只差五六里路程,他的额头就冒出来豆大的汗珠,全身软不邋遢的斜靠在一棵枫树上,看上去岌岌可危,可我却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候,出县城卖山货返回的唐宗明大伯,从箩筐里拿出来两个芋渣饼,父亲一个我一个,这下父亲如鱼得水,眉睫开始眨动,脸色渐渐地由青转红。唐宗明大伯只朝我微笑了一下,继续赶路。而我拿着这个芋渣饼却一直没有吃,只是呆呆的看着父亲。其实我是非常想吃的,但还是希望父亲多吃点,以便尽快负重赶路,早点回家。而父亲并没有吃,只是叫我吃一半,另一半带回家去,与弟弟分享。
   还有很多类似可怜的故事,尽管已经成了历史。然,只要回眸那一段苦难,我就会眼泪迷离,辛酸不已。
   诚然,曾经的苦难,莫去回首,一切都应该朝前看。但是,我又怎能忘记过去?忘记过去,不就意味着背叛!然,正如父亲曾经说过的那样,“苦难总会有尽头,好男儿自古磨练出,没有苦味又怎能知道甜头。”再说,那个年代不光是我,这里十里八乡的百姓,有十有八九,即便家庭基础稍好的,儿女不多的家庭,也好不到哪里,就是城里的市民,不也很难吃到几个馒头。
   今日故地重游,竟然赶上了一场秋雨。百无聊赖的我呆呆地在拱桥下坐着,清冷的秋风夹带着针尖一样雨,从桥孔飘飞将而来,冰凉的丝雨,打在脸上,就跟针扎一样。湿了银鬓,湿了脖颈,顿觉手脚冰凉。此时此刻,我脑子里又一次再现童年的景象。
   四十年前的一个深秋,同样冷雨飘飞。我和我的三个小伙伴,光着脚丫从山上砍柴下来,钻进了桥下。我看到,同伴们被雨打湿的身上单薄又破烂的衣衫,正在瑟瑟发抖,他们的头上,身上都冒出来袅袅的白烟。我们都畏缩在拱桥下,用集体的体温来抵挡这冰凉的山风。我的堂弟新汶,还一个劲的咳嗽,苍白的脸色,显得很是吓人。此时此刻,我的心就跟针扎一样,埋怨老天爷怎会如此的不公!此时此刻,我没有想得太多,只是梦想着,梦想着,如果身上有一盒火柴多好哦!这样我就可以为他们点燃一堆篝火,让兄弟们在融融的火堆旁暖和暖和。
   梦想虽然未能变成现实,但我却有了新的发现,发现距离我不远的高坎上有两丘番薯。实在是出于无奈,我忘记了父母和老师的教诲,去偷。我和亮青老弟淌水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来八个并不大的番薯。在小溪里稍稍冲洗干净,连皮带肉吃了个一点不剩,一丝不留。也许是感动了上帝吧,吃了番薯,这雨也跟着停了。我和小伙伴们挑起重甸甸的柴火,在回家的路上,仍然有气无力,停停走走。
   就偷番薯这件事情,因为我们几个订了攻守同盟,一直保密至今。四十年过去了,那个一直咳嗽的日青兄弟,早已不在了人世,如果我现在不说,也许待我死去也不会暴露……
   也许是很久没雨了,几只石拐从石缝里爬了出来,只见它们瞪着外突的圆眼,好奇而又不乏警惕的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有一只大的,好奇的看着我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好似对我说:“请问尊姓大名,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到我领地何干?你要知道,我是属于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你可不能起歪主意,弄不好就是犯法要坐牢的哦。”它们见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便知道我没有坏主意,噌噌噌的跳进了深潭,两腿一伸就不见了踪影。
   看雨渐渐的小了,我沿着湿漉漉的石径小道继续向前。前方,层层叠叠的峰峦,依旧历历可见;前山后湾,乱云飞度,房前屋后的蒹葭和灌木,七倒八歪地满了山洼与高坡。田坎上的艾草、喇蓼多已枯萎,山塘上那曾经清灵秀气的绿荷,无比憔悴的趴在水面,任凭水波漾漾的轻揉。一对蜜饯鸟,站在一根光溜溜的桃树上,摇头晃脑的梳理着羽毛,从它们神秘的眼神里,我发现他俩好似一对恩爱夫妻。
   秋天的雨,却难以久留。约莫一个时辰,这天空又重新露出了笑容。人在深山,看不阔雨后的晴空,然而,在这山峦之上,仍然可见飘飘漾漾的云,和绿浪涌涌如大海一样的山景。云彩之下,山色如黛,富有灵性的森林,显露出无限生机。我在想,苍穹之下的大山,蕴藏着不知多少诗情和画意。
   一颗颗高大的红枫树,宛似绿毯上一朵朵红色的刺绣,绿荫丛中,显得是如此的惹眼,如此的灿烂。一畦畦,一块块粗壮的油菜正长着苗儿,几块半干半湿的稻田,聚集乐许多的老人、小孩和妇女,原来他们正在挖掘已经成熟的番薯和脖脐,赶在冬至前夕运出山里。
   俗话说,表兄表弟,生来连神连气。村中的男女老少,表哥表嫂,看见我的出现,都纷纷转头招呼,我也看着亲切,频频点头送去笑意。如今,这样的劳动场面,大都出现在山里,山下的原野并不多见。这一帮劳动的人们都是我的远房亲戚,他们都是石圳口,中心坝的赖姓人氏。他们的过去,和我一样有着很多的苦难的历史,直到人民公社后期,这里跟解放前的景象,几乎没有多少改变。
   我被这里的新村新貌所吸引。从石板路纵身跃上了一段崭新的河堤。河堤内是一排排干净整洁,整齐划一的新村,新村的楼宇缀满了客家风情,如此壮锦我怎能不去看个究竟。
   记得当年砍柴,挑石灰路过这里时,这里只是沿河而建的一条长街,在低矮而破烂的平房里,住家也不过百十人。而如今这里却换了人间,原来低矮潮湿的平房全部经过改造,成了石圳口村,乃至附近几个村落最惹眼的标志性建筑。自从改革开放的春风,将这贫瘠的山村吹醒开始,已经走过了整整十八年,这里不再是从前那个年代:“几间泥屋四四方,夏天热来冬荒凉;子子孙孙穷无已,多半流浪去逃荒。”的凄凉景象。
   看如今,这里和改革开放的先行村一样,已经新堤之上绿树成行,春去秋来,依旧月桂飘香;穿插于新楼之间的电线、网线,电视线,连接着农村与城市共同的情感和梦想;新楼之上的蓝玻,辉映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山峰,向路人展现其从未有过的旖旎风光。
   曾经满目疮痍的河滩,如今被河堤围隔成一畦畦菜地,曾经撂荒了山坡梯田均已退耕还林,几乎清一色的种上了油茶、枳壳和油桐;靠南面的碎石岭,无一空闲的种上了名贵药材,就连那些高坎和深沟上也种满了越冬的杂粮和蔬菜。
   这里的村长是我的远房表弟,看见我打这里经过,非得招呼我进屋里坐坐。见主人如此热情,我怎么能不领情?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敬意我进了他家的门。
   令我眼前一亮的是,客厅里的陈设。它与我们城邦那些发了家的居民无异。我细细的看着,端详着,这清一色的红木地板,加上那乳白色的暗花墙纸,显得阔绰而大气;几幅来自深圳大芬村的油画,点缀得整个客厅恰到好处;清一色的名牌电器,给客厅增加了不少现代化的韵意;还有那酒柜里摆放的,大多出自名家之手的陶罐、瓷器,无形中彰显了现代农民的文化气息。虽不能说金碧辉煌,但也儒雅而大方。在我即将离开主人家时,我回眸他家门楼的一副对联,很是让我诧异!
   上联:忆往昔食不果腹,衣不遮体;
   下联:看今朝丰衣足食,年年有余。
   横批:换了天地。
   眼前的这一切,不正是彰显了农家走进了康庄大道的幸福写照?
   村长告诉我,相比南片五六个乡镇的果农,我们还是落后。但这些年承蒙党和政府的好政策,加上当地政府和银行的鼎力支持,这油茶和中草药栽种已经形成了规模,光去年股份公司的分红,我家分得的红利就是四万八千元,加上自家的粮食主产,和农副产品收入,获得了全年尽收入八万六千元的大满贯。
   村长接着说,这些年农民的观念有了很大的转变,目光也由近及远。譬如,很多家庭,在过去教育孩子总是催促他们好好念书,长大了考取个医生、教师,或公务员,这一辈子就不愁吃穿。而如今恰恰相反,很多家庭希望自己的孩子学有所长,握个一技之长,将来也好服务家乡。如果不是前些年,那些开明的父母将子女送去大学学农、学林、学生化,毕业之后纷纷回家来,故乡面貌的改变也许就不会这么快。如今,大人小孩都深有体会,是知识改变了家乡也是知识改变了农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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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人生,有着道不尽的人间的沧桑,诉不尽的人生变幻;总是悲叹尘缘苦短,人间路长;春去秋来,又总是哀叹世事沧桑,多少繁华瞬间,宛似梦幻一场,唯有田地山岗,才能无忧无虑相伴日月长。作者满怀深情表达着述不完的情感。带着这样纠缠不清的情怀,踏上了故乡的土地。故乡的一草一木都令作者魂牵梦绕。作者用深情的笔触对家乡的变化感到由衷的喜悦。也有淡淡的失落。读者透过文字的表面,隐约可见的是一个普通作者对家乡的热爱,对生活的追求。问好作者,推荐阅读。编辑:锦妤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31218003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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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锦妤        2013-12-18 08:13:50
  浸润在这样的文字里,感受着作者心绪的变化……问候了朋友。
我的江山,我的梦想。
回复1 楼        文友:清泉之韵        2013-12-18 13:18:38
  谢谢锦妤社长的辛苦编辑!问好。祝你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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