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革命的两派大游行 2

太阳渐渐落山了，夜幕拉了起来，路灯也亮了。街道两旁的人群一点也没有散的意思，他们人人摩拳擦掌，个个义愤填膺，看来，“八二八”的革命群众决心要斗争到底了。
婉玉和她同学们在路灯下坐着，早已经忘了前边发生的事儿了，他们兴奋地谈论着刚才吃过的白面馍馍。喜平说：“白馍馍真好吃，吃完还觉着不够，可每人只发一个，真遗憾，多发一个该多好啊！我嘴里现在还有香味呢，不信你们闻。”说着哈了口气“我家过年也吃不到的，我都想了好多回了。”
另一个同学说：“我们家也只有过年才吃一顿，初二就吃不上了。记得过年的时候，我们初一早上吃饺子，下午吃白馍馍。吃完还剩两个。我还想吃，就偷偷去找，哪知道我妈早就把白馍馍藏了，我到处翻，找了好几遍也没找着。”
婉玉：“你真是个偷吃老鼠。”说完转身问后边坐的的爱莲：“你们家吃么？”
爱莲说：“我们家从没吃白面馍馍，过年吃饺子也是杂面的，馍馍是两面的。初二过了以后就吃成了玉米面馍。今天还是头一回吃白馍馍，真好吃，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香味儿。”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砸着嘴，回味着白面馍馍。正说得起劲，只见两边的人群骚动起来：“打那个狗日的，让他再打学生！”
“让他低头认罪，向革命群众说清楚。”原来，那个打人的小伙子由他们的队长领着来向大家道歉。
小伙子是【一二八】的，他们见【八二八】学生们挡了他们队伍游行的去路，就叫学生们让开。学生们不但不让，还喊着：“【一二八】靠边站，站在当中不好看......”
【一二八】队伍里的几个小伙子一听蔵（生气）了，抓起学生们的标语牌就摔在地上，还用脚使劲地踩。这位小伙子不但砸了牌子还动手打了人。
声援的【八二八】群众见小伙子来了，马上振臂高呼：“严惩打人凶手，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周围的群众也跟着举起拳头激愤地高喊着。有在跟前的准备动手揍那小伙子，小伙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打【八二八】的小兄弟，我向小兄弟道歉，请【八二八】的同志们原谅我吧。”说着转向那位被打的学生站起身来：“小兄弟，对不起，我不该打你，请你原谅，请你原谅！”说完向那位学生连鞠几躬。【八二八】的群众见他认罪态度较好就放了拳头。
校长说：“你不但要给打伤的学生治伤，还要赔偿摔坏的标语牌。”
那小伙子连连点头说：“我赔，我赔，一定赔！”说完扶着那位受伤的学生和校长一起到他们单位诊所给包扎去了。包扎完后又扶着那位学生回到了现场。
受伤学生跟前站的人群中有人走出来把他仔细地看了一遍问：“你疼不疼了？头晕不晕？”那位受伤的学生摇了摇头。说：“不晕。”事情到了这儿，才算了了。
人群开始散去。此时也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天空中已经挂满了繁星。大家回家时不再排队，而是散开来走。在黑漆漆马路上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相跟在一块，互相看不见脸，只看见黑呼呼的影儿。偶尔有路过的车辆把路面照亮，大家才能看见一下面孔，车过去以后大家又淹没在黑黑的夜色之中。
老师们很兴奋，他们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大声地谈论着今天静坐取得的重大胜利。校长说：“今天的事真让人高兴，【八二八】的革命群众都来声援咱们，咱们从孤军作战到联合作战，那场面吓也吓死他们了。打人者不是被吓破胆了吗，乖溜溜地出来给咱们道歉，赔偿咱们的损失。这件事充分证明，团结就是力量，要不是咱们【八二八】的革命群众声援咱们，咱们就不可能取得这样的胜利，兴许现在还在街上坐着呢。”说着哼起了：“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其他老师也跟着小声唱了起来。唱完后校长说：“从今天起，我们就跟定‘【八二八】了，我们要和【八二八】的革命群众一起捍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大家附和着：“对，我们跟定【八二八了】。”
婉玉和她的伙伴儿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到家时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海生也刚刚进门。姚鑫兰问：“你们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海生说：“嗨，别提了，今天，我们上街大游行，在东关街迎面和【一二八】的队伍碰上了，他们叫我们让路，我们不让。我们叫他们让路，他们也不让。我们就喊着【一二八】靠边站，站在当中不好看。他们就跑过来打我们，把我们的牌子夺过去摔烂不算，还拿木棍打人。幸亏我躲得快，要不然我头就被打破了。”
姚鑫兰说：“还有这么坏的人啊`，连学生也打，太没道德了！打人的是大人还是学生？”
海生说：“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当时，我就和我的同学艾和平在一起站着，看见他们冲过来了，我撂下标语牌准备跑，还没跑呢就见棍子从头顶下来了，我赶紧抱着头躲到一边去了，那小伙子没打着我就转过去身去打艾和平。艾和平躲得慢，头上就挨了一下，头也给打破了，血直流。”说完，他心有余悸的摸摸胸口说：“当时，我吓得心‘怦怦’直跳，躲在路边的电线杆子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姚鑫兰说：“你没事吧？”
海生说：“没有。”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就躲远点，操心吃亏。”
海生点点头说：“我知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不会往跟前走了。”
“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只有傻子才往跟前凑呢，你们以后要注意呀！”姚鑫兰说完让他们赶快吃饭。
婉玉和海生一起吃完饭，婉玉洗了碗，他们就各自洗漱上炕去睡。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派的的斗争逐渐升级起来，由开始的语言冲突上升到了肢体冲突，街上乱糟糟的，到处都能看见一些年轻人手里拿着棍棒，走到哪里，棍子就抡到哪里。不是这里“咣当”响就是那里玻璃碎。每天都有派性人群在斗殴。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商店，门市铺见他们过来了，赶紧把门关上，等他们走了以后再把门开开。大部分学校也停课了，就是有上课的学校也把大门紧闭，只怕那些人进学校捣乱。
在东桥镇，孩子玩耍也分成了派性。山体上住的大多是参加【八二八】的孩子，山体下住的大多是参加【一二八】的孩子。两派孩子每天都要打嘴仗。早晨太阳刚一升起，孩子们就开始归位。山上的孩子在涧畔上坐成一排，山下的孩子在大椽上坐成一排。山上的孩子大声喊：“【一二八】大杂烩，牛鬼蛇神排成队，刘邓是你们的总指挥，打人骂人都学会。”
山下的孩子也向山上喊着：“【八二八】，大杂烩，牛鬼蛇神排成队，刘邓是你们的总指挥，打人骂人都学会。”
他们相互呐喊，对骂着。山上的孩子位置高，占优势，他们常常是越喊越起劲。山下的孩子位置低，喊的时候得仰着头，相对费劲一点。他们喊一会儿就累了，一点坚持性都没有。不一会儿，大椽上就剩下一两个人了，其余的都回家了。
山上的孩子非常高兴：“哦，【二八】败了！【一二八】败了！”
有一天，海龙突然回来了，姚鑫兰很奇怪：“你怎么不上课，跑回来干嘛？又不是星期六。”
海龙说：“乱了，乱了，我们不敢上课了，老师让我们都回家。”，
“怎么回事啊?”姚鑫兰奇怪地问。
海龙说：“我们学校高中的一些学生昨天半夜里撬开军分区的仓库，偷了许多枪出来，被放哨的发现了开了枪。偷枪学生见解放军开了枪就跑了，有被子弹打伤的没跑了被抓回来，一问才知道是我们学校的。听说有一个学生翻墙逃跑的时候时从墙上摔下来，摔得都动不了。老师们很害怕，一早就通知我们赶快回家，我就跑回来了。”，
“哦！”姚鑫兰听了也很害怕，她嘱咐海龙：“别去学校了，谁叫也别去，听见了没有。”
海龙说：“我知道，我就是害怕才跑回家来的。”
邻居们听说了这件事，都过来向海龙问究竟，海龙就告诉了他们。他们聚在院子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巧子爸地说：“乱了，乱了，世道乱了，不知毛主席他老人家知道不知道这些事？”
姚鑫兰说：“应该知道？毛主席他老人家好像说过‘越乱越好，只有乱了，隐藏的阶级敌人才能跳出来。”
“唉！那也不能这么个乱法吧，老百姓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那时候乱吧，是国民党在作怪，不让老百姓活，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呀！不是自己在作怪吗？”巧子爸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拿着锄头下地去了。院子里的人个个显出忧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