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咱这就成农村人了 2

第二天清晨六点，知青们还在睡梦中就听到队长在涧畔上喊：“上工来___。”，婉玉赶紧起床。今天是她上工的第一天，她不想迟到。洗漱好后，她拿着镰刀，和知青们跟着队长就上山了。走到山头，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空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麦香。放眼远眺，山峦好似起伏的波涛。太阳刚刚露出脸来，山边有几抹淡淡的云彩，那云彩彷佛几十双手，把太阳拽着似的慢慢的，使劲得往上升。山都是绿的，脚下是一片麦地。麦子熟了，麦穗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
队长说：“今天的任务就是这座山头的麦子，大家不许偷懒，必须割完，不完不收工啊。”
知青中有一个叫康家卫的是个捣蛋鬼，见队长刚说完就学着队长的口气说：“今天大家要好好偷懒啊，不偷懒就扣工分，大家记住了吗?”
大家笑着说：“记住了。”
队长笑了：“你这个捣蛋鬼，就会做对。”说着朝康家卫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去，干活。”大伙在嘻嘻哈哈中开始了劳动。
山地的麦子长得比较矮，用镰刀割很容易伤着手，队长对婉玉说：“玉儿，你刚开始劳动，对割麦子不熟悉，别用镰刀了，用手拔吧。”
婉玉抬起头，见大伙都把镰刀都放在地头，正用手拔呢，她也把镰刀放在地头开始用手拔，这样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把大伙撵上了。
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妈见婉玉一直弯着腰，手不停的干着，就说：“女子，劳动不能那样猛干，要抻着点儿，不然今天上午干下来，你的腰就疼得不行了。”婉玉直起腰朝大妈笑笑继续拔麦子。
一上午过去了，大伙儿拔麦子的速度离队长的要求还差的很远。婉玉心想，照这样的速度，今天怎么能拔完呢?想到这儿，她加快了速度，把其他人甩在了后边。队长大声说：“婆姨们，别啦你们那臭婆娘话了，加快速度吧，不然去我可是要扣工分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姨说：“扣你个头。”说着一把拽下队头上的羊肚子手巾，在队长的头做了个扣的动作，大伙一阵哄笑。
队长一把拽过那婆姨的丈夫，把他压倒在地：“你管不管你婆姨，不管的话，我就......”说着就要在那男人的下身抓，那男人吓得用手护住说：“管，管，我管。”麦地里又是一阵哄笑声。
康家卫趁队长不注意，给队长来了个脚绊儿，队长一下子跪倒在地。队长笑着说：“我把你个瓜娃......”说着就要去揍康家卫，康家卫趁势躲开了，大伙又笑。婉玉见社员们这么热闹，也不由得跟着他们笑。
拔了一上午麦子，还没拔完一半，队长说：“快点干啊，快中午了，完不成任务不让回家吃饭啊。”
社员们开始嘟囔了，婆姨们也有些心焦，因为她们要回家做饭，放工迟了，上学的回家吃不了饭，因此加快了速度。
秀玲一边拔麦子一边说：“咱们当婆姨的真是可怜，白天要上山劳动，收工要打鸡喂狗，还要做饭带孩子，没一点闲功夫。就那，男人们还不满意。”
凤莲说：“就是，只要一进家门，鸡飞狗跳猪哼哼，羊娃子咩咩叫不停。你喂的迟了，鸡跳上锅台，狗拽你的裤角，猪撵在你的屁股后头，你说你是做饭呢还是先安顿它们。真是急得人直想哭。唉！”
就在这时，队长发话了：“婆姨们，回家做饭去。”
婆姨们得令，忙忙的拿起镰刀跑着下山去了。婉玉看着那些婆姨的背影，心里多了些感慨，当女人不易，当一个农村女人更不易呀。
该回家吃午饭了，婉玉直起腰，一阵酸溜溜的疼痛袭上心来，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这时，她想起那位大妈的话。这才刚开始，以后怎么办?她揉着酸疼的腰，迈腿要走，觉着腿好想也快不听使唤了。这大概是腰弯的时间太久的缘故。队长看见了说：“玉儿，腰腿疼了是不是?”婉玉点点头。
“没关系，刚开始劳动都这样，时间长了，打熬下就好了。”，婉玉笑笑没吱声。
社员们也在后边安慰着婉玉：“女子，没事的，只要熬过一星期就会好的。”
“女子，劳动的时候抻劲点，要不紧不慢，匀匀称称，浑身就不会那么疼。”
“唉，城里娃，没受过苦，一下子到农村来干这么重的活，真是惜惶。”
婉玉笑着说：“快别说了，你们是要把我的泪说出来吗?”后面跟着的社员笑了起来。他们和婉玉说笑着，不知不觉就到回知青点了。
婉玉进门放下镰刀，只觉得浑身累得慌，腰也越来越疼。她洗了把脸，端起碗准备吃饭，可筷子在饭里搅一搅就是不想张嘴。
知青组长说：“婉玉，刚开始劳动都是这样，累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但你要强迫自己挣扎着吃。努力的睡。不然的话，身体很快就垮了。”
婉玉听了端起碗挣扎着把饭吃完，爬上炕去休息。她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入睡，可怎也睡不着，腰疼的得厉害。
一中午，婉玉就这么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舒服。眼睛虽然闭着，却没一点睡意。这时，又传来队长：“上工来——__”的声音。
婉玉叹了口气：“唉，还没睡着呢，就又要上工了。”
她正要下炕，队长已就经在院子了：“娃娃们，上工了，快点啊。”
西窑传来康家卫的声音：“知道了队长，催命呢。”
婉玉赶紧下炕拿起镰刀出了门。知青们也一个个跟着队长往山上走去。下午的麦地不同一般，日头端盯着人们的头，如同火炉一般把人油都快要烤出来了，汗从额头，脸颊，脖子往下滴，睫毛不时的有汗滴的光顾，使得眼睛刺刺的难受。前胸后背好像老有虫子在爬，其实那不是虫子，是汗水。
队长笑着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唉，咱农村人劳动，汗不但从身上流，连勾壕子都在流呀。”
婉玉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想笑，但转念一想，队长的话虽丑，理却端。
队长一边锄地一边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你们看汗都滴在土里，一点儿也看不见。吃粮食的人谁又能知道咱农民的辛苦呢?”
婉玉笑着说：“队长，你还知道古诗呀?”
队长说：“我不知道，我是听别人说的，我觉得说的太对了，所以就记下了”，婉玉是个不爱出汗的人，却也经不住太阳的炙烤，汗珠儿一层一层地往外冒。麦茫在手臂上扫来扫去，手臂上就像针刺一样，被汗水一浸，钻心得疼。休息时，连个阴凉也找不到，只能用衣服搭在头上遮遮阳光，可衣服下更热了，像蒸笼一样，热的人一阵阵发晕。好在麦子拔了一星期就完了。大叔，大婶们高兴了，麦子拔完是锄地，锄地是农活里最轻的一种，他们可以一边锄地，一边啦散散话，东家长西家短，啦的不亦乐乎。
婉玉本来身体就不怎么样，拔麦子已经使她够累的了，锄地对婉玉来说依然是重活。锄头在婉玉手里一点儿也不听使唤，好像很沉。两手攥着锄把儿，不知道该从哪儿下锄，她就东一下，西一下，锄了半天，草依然精神抖擞的站着。
旁边的刘大妈看着婉玉这样锄地，着急地说：“娃呀，锄地不能用锄尖匝，这样的话，苗子死了，草活着。锄头要平下，把草连根锄掉，苗子要一尺一个，横竖都要齐。”
婉玉照着刘大妈说的锄，半天下来，苗子留得歪歪扭扭，草依然是草。李大叔说：“别急，娃呀，刚开始锄地，都不会，我们刚学的时候也是一样，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学不会的。别看锄地轻松，它可是个技术活。首先把锄把儿攥紧了，别让锄把儿在手心里转，那样的话，手心就容易起泡。要弯腰弓腿，下锄要稳，准，瞅着草根下锄，起锄时草根要翻上来，别让它有重新活的机会。行距要端，株距要齐，锄尖别伤苗根。”李大叔一边说一边示范。不亏是庄家把式，说的明明白白，做的齐齐整整。婉玉跟在李大叔旁边一边看，一边学。李大叔笑着说：“这娃是个可造之才，好好学，争取从农大毕业。”
“农大”
“你现在不就是在农大学习吗?”
“哦。”，婉玉笑了。
谷苗子可真多，几架山都是，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社员们一字排开，每人霸一锄把儿宽往前锄。婉玉慢，总是落在后面，急得她手忙脚乱，她身边的社员就你帮几锄，她帮几锄，甚至把婉玉没锄干净的地重新锄一遍，使得婉玉不至于被落在后面。
快到晌午了，婉玉感到口渴，她问旁边的社员：“你们在山里劳动，口渴了咋办?”
一位社员说：“喝山涧的水。”
“没人带水吗?”
“没有装水的家什，怎么拿呀？”婉玉口渴的厉害，那位社员说：“走，我领你去。”婉玉就跟着他下到山涧，只见从石头缝里渗出一些水来，在岩石下边的凹陷处形成了一个似盆大小的水窝。水倒是很清澈，但水里有些不知什么虫子的幼虫。婉玉看见幼虫在水里扭动，有些害怕，不敢下嘴。那位社员说：“没事的，我们都喝这儿的水。”
“那不怕虫子喝到肚子里吗?”
“不怕，我们经常喝，再说就那种虫子，喝到肚子里早死了。”说着伏下身子猛喝几口，站起身来擦擦嘴：“凉凉的，好舒服呀。婉玉，你快喝，喝完赶紧走。”
婉玉渴的厉害，伏下身子准备喝，可那扭动的幼虫又把她吓了回来。跟她来的社员说：“没事，没事，快喝吧。”，婉玉只好努起嘴，勉强的喝了点，生怕把幼虫喝进嘴里。
回到地里想起刚才喝水，肚子似乎有虫子在动，她有些紧张，就问和她一起喝水的社员：“你们喝这样的水，肚子不疼吗?”
“从来没疼过。我们农村人从小就锻炼出来了。”
喝山涧水让婉玉害怕了很长时间，她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喝山涧的水了。午后的谷子地就像一间蒸房，闷热的让人喘不上气来，每个人都像在洗桑拿。康家卫挤到队长面前：“队长，让我摸一下你。”
“你这娃，不好好锄你的地，摸我干嘛?”
二泉说：“给你摸个骨，摸一摸你的骨头有没有官相。”
“我的官相就止这个湾湾，农村人还有什么官相?”
康家卫说：“这你就不懂了，摸一下你的头就知道了”，说着就向队长的头摸去，队长躲避不及，被摸了个正着。队长照着康家卫的屁股就是一下，康家卫捂着屁股说：“队长，你说我摸到了什么?”
“什么?”，
“满头的脚汗呀。”大伙儿一下子笑了起来。“说明你是又累又热，该休息了。社员们，队长命令，休息啦。”
大家“噢“的一声就往阴凉处跑。队长撵着康家卫：“我把你个倒式鬼······”，康家卫在人群中间蹿来转去，惹的大伙笑个不停。
队长坐下来说：“你别嚣张，等我休息一会儿再收拾你。”
“行啊，谁怕谁呀。我是不怕你，可不知道老嫂子怕不怕你?”。社员们七嘴八舌开始了：“怕个屁，队长怕的就是老嫂子。我可是听说老嫂子罚他光身子跪搓板的。”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我是听门听到的。”
“你听门?不对吧，不会是看到吧?”
这儿嘴斗个不停，那儿几个女社员往山畔下走，婉玉很好奇也跟着下去，见她们在草丛中寻找着什么。婉玉问：“秀玲，你们在找啥呀?”
秀玲说：“找蛇蜜子。”，
“蛇蜜子，什么是蛇蜜子啊?”秀玲给婉玉看，好漂亮的蛇蜜子，果实像七八颗红色的麦粒攒在一个绿色的托盘上，红艳艳的，宛如一朵美丽的小花。婉玉摘了一颗放进嘴里，还没咬，只嘬了一下，那甜甜的汁液就在舌头上横溢开来。婉玉也跟着她们在草丛中寻找起来。原来，那蛇蜜子是一种长在植物上的果实。茎细长弯曲，茎中带刺，叶子在茎上，呈小小的椭圆形。果实没熟时是绿色的，熟了以后就变成了红的。平常人是吃不到的。社员们说：“只有像我们这些农村人才能吃得到。”
秀玲说：“我们这里还有好多野生果子，夏天有蛇蜜子，马如子，秋天有酸枣，木瓜，杜梨好吃着呢。地里还有小蒜，则莓。小蒜春夏秋都有，春天的小蒜最香，里边再拌一些红辣椒调饭，别说吃了，光看就能让你口水直流。则莓的花像韭菜花，但比韭菜花香多了，做面，做饺子，用油炸一下，那味儿简直能香到你心里头去。秀玲的话都快把婉玉的馋虫勾出来了，她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好东西。她想，到时间，我给家里送去一些，母亲一定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