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1

第二天早晨，社员们上山劳动，婉玉发现人群中多了一个年轻人，这个人二十多岁，两道剑眉下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高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着。帅气的外表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婉玉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又没一点印象。只觉得如果给他一顶鸭舌帽戴上，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工人代表的形象，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正好和他投来的目光相遇，婉玉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把目光移开。知青组长问那年轻人：“文磊，你回来了。”
“回来了，公社抽去学习培训，昨儿完了。”
婉玉悄悄问旁边的爱玲：“那人是谁呀?”
爱玲说：“咱们队的回乡青年。他爸是机械厂的的工人，他妈妈是家庭妇女。你应该认识，他和你是一个学校的，比你高一级，去年回乡。别看他年龄不大，可成熟稳重，有思想。队长就爱和他在一块商量事，他也爱给队长出主意。队长想让他当副队长，可他不干；让他当会计，掌握财权，他也不干。队长拿他没办法。别看他什么官也不当，可每次队委开会都少不了他。他可是咱们队的无冕之王。”
听到这儿，婉玉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时，婉玉发现他也正朝着自己看，嘴角微微上翘，并轻轻地点了点头。婉玉脸一红，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婉玉从来没这种感觉，今儿不知是怎么了，看见他不由得脸红`。
劳动开始了，他和队长站在一块儿，一边锄地一边聊着什么，很是投机。好几个队委也凑过来跟他一起聊着。看来爱玲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受队委们的欢迎。小憩时，他和队委们坐在一块儿，奇怪的是，今天没人开玩笑，也没人说那些挂不住嘴的儿话，大家似乎都一本正经。
女人们坐在一堆，有的衲鞋底，有的搓麻绳，年轻的则坐在一块打扑克，引得好几个人跑过来看热闹。休息了一会儿，大家继续劳动。
今天中午吃揪面片，队长刚说了句：“吃饭了。”大家一拥而上，碗全伸在牛大妈面前，牛大妈不知该往谁的碗里放。 队长见状大声说：“排队，排队。”大家赶紧挤进队伍排成一行。揪面片很好吃，大家你一碗，我一碗，吃得快的等不得下一锅出来就又拿着空碗等在哪里了。队里有个年轻人叫二阳特的别能吃，已经吃了几大碗了，还等在锅跟前，婉玉问：“二阳，你吃几碗了?”二阳伸出四个指头。婉玉吃惊的问：“几碗?”
“四大碗了。”
“四大碗还没吃饱?”
“没有。”
婉玉说：“天哪，我一大碗都吃不完，你吃四大碗。”
二阳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去年秋收时吃馍，四两的大馍，我吃了七个半。还有两大碗烩菜。”
婉玉更惊奇了：“你光吃馍就吃三斤，还不算菜。真不可思议。那你胃不难受？”
“从来不难受。”
旁边一个妇女说：“我们农村人能吃也能干，你别看二阳长得不高，二百斤的庄稼背在背上一点儿也不觉得重。婉玉，别嫌我说你啊，就你这身体，吃不多，走不远，农村人谁敢要你呀。”
一句话说的婉玉有点生气，她说：“就是农村人想要，我还不愿意嫁呢。”
那妇女见婉玉有点生气，就笑着说：“婉玉，别生气，我们农村人说话嘴上没把门的。”
婉玉说：“大姐，以后这种话可别再说了，说的人心里不是滋味，好像我没人要似的。”那妇女讪讪地笑着走开了。
吃过午饭，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婉玉找了个树荫处，铺上衣服躺下，刚想睡觉，忽然听见似有小鸡的叫声，婉玉很奇怪，这荒山野地的，哪来的小鸡呢?她爬起来顺着声音走过去，只见七八只像小鸡一样的小鸟在庄稼地里“唧唧”地叫着觅食，只是毛色与小鸡不一样，全身呈土色，头，脖子，背上都有白色的斑纹，婉玉觉得太可爱了，就起身去追。
牛大妈说：“憨女子，那是山鸡娃，别看它们小，跑得可快了，你是追不上的。”
婉玉不信，追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还累得半死。
牛大妈说：“我说你还不信，逮住了没有?”婉玉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那山鸡娃就是二十来天，还不会飞，再过些天，会飞了，你连看也看不到的。”
婉玉觉得太遗憾了，眼看就逮住了，可还是让山鸡娃跑了。牛大妈说：“那山鸡娃你就是抓住了，也喂不活，除非捡到蛋，在家孵出来，等它会飞了，照样飞走。你没听说过吗?‘家鸡打不走，野鸡喂不熟’就是这个道理。”
她们这儿正聊着，文磊过来了：“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婉玉笑着没说话。
牛大妈说：“这憨女子刚才抓山鸡娃没抓住。我们正说呢，”
“山鸡娃?什么山鸡娃?”，文磊奇怪的问。
“就是山鸡孵出的小山鸡嘛。”
“哦，那能抓住啊，白费力气，还不如睡一会儿呢。”
“就是，没说是憨女子，有了那功夫，早休息到了。”
文磊见婉玉没有睡意就坐下来问婉玉：“你中午吃饱了吗?”
婉玉说：“吃饱了。”
“见你才吃了半碗就吃饱了?”文磊关切地问。
“我饭量不大，吃不多。”，
“哦，你是县中的，我知道你。”
“你认识我?”
“岂止认识，我还知道你不仅是学校的广播员，还是故事员，那次你讲故事，讲到紧张处，底下的同学都瞪大了眼睛。同学都被你的故事迷住了。周总理的追悼会，你念的悼词把大家的眼泪全念出来了，下面哭声一片。所以我对你印象特别深。那时候我就想认识你，可你的眼睛在头顶长着呢，怎么能和我这样的一般人认识呢?”
婉玉见他这样说自己，有些脸红：“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到我们班上课呀，要是到我们班，我们不早就认识了吗?”
婉玉的话说得文磊笑了，他一拍脑袋说：“是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还是你聪明。”
婉玉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所以转移了话题：“你回乡劳动多长时间了?”
“快一年了，确切的说十一个月了。”
“怎么不到一年呢?你毕业也有一年三个月了呀。”
“那时候，我母亲不在这儿，在外县，后来为了我，我爸托人把她的户口从外县办到这儿。我上高中时候，户口不是在学校吗?学校的原则是户口是哪的，毕业人就回哪儿。我妈的户口一落到这儿，我的户口自然而然就到这儿了。”
“你们家就你一个娃吗?”
“不是，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哦，你们家为你真是费心了。”说到这儿，婉玉的心被触动了，她想到了自己，不仅有些黯然。母亲从来没有这样呵护过自己。父亲对自己还不错，可他常年在外工作，回家时间也不多，所以自己的心总感觉孤零零的。看到婉玉不说话了，文磊看了看表说：“时间快到了，我得找锄头去。”说着站起身来去找锄头了。婉玉也赶紧找自己的锄头。
下午，婉玉和爱玲两人躲在背阴处锄着，聊着。爱玲说：“唉，我觉得我是最不幸的人，不到七岁，母亲没了，父亲又要工作又要当爹妈，忙的不可开交。有时候父亲回来晚了，我和弟弟就饿着肚子。在我八岁那年，父亲高烧住院，我就试着做饭。记得第一次不会做饭，和面时把水倒多了，面粘在手上怎么也下不来，急得我直淌眼泪。还是邻居听见我的哭声，来帮我把面和起来。饭做的实在不好，可是父亲很高兴。他流着眼泪说;\'我娃终于长大了，能给爸爸做饭了。这件事虽然过去十几年了，但父亲那双流泪的眼睛一直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父亲为了我们姐弟俩一直未娶，他怕我们受后娘的气。如今我们俩都长大了。可是都没工作，还得靠父亲。每每想起这些，我心里就很难过。”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难过，婉玉也跟着难过。俩人正聊着，文磊过来了：“你们聊什么呢?看你们的表情好像有点沉重，不会是失恋了吧?”
爱玲说：“我看你是失恋了吧?”
“我还没恋爱，怎么就失恋了呢?”，
“没恋爱?不会吧，我怎么听说你和你的两姨妹子好的像穿一条裤子似的，是不是在恋爱?”
“可不敢胡说，我两姨妹子来我们家那是正常的，我跟她说说话怎么就成了恋爱了?”
“你别装了，有人都撞见你们俩趁着夜色在一起说悄悄话，还装。”
“真的没有，我还能骗你不成？，
爱玲见他这么说，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笑了笑。婉玉见爱玲得笑有些怪异，知道笑里有内容，再看看文磊，文磊若无其事的在那锄地。他一边锄地一边问婉玉：“你常看书吗?”
婉玉说：“看啊，我最爱看小说。”
“都看过些什么书?”
“我看的第一本小人书是《蔓箩花》，看的第一本小说是《敌后武工队》。到现在已经看了二十多本书了。现在要看书，很难借的到。因此，后来看的就很少了。”
“我也是，想看书，借不到。不过，我这儿有一本书，很好看。”
“什么书?”婉玉一听说有好书，急切的问。
文磊故意卖关子：“反正很好看，但什么书，那可要保密。”
婉玉一看他卖关子就说：“我家也有一本好看的书，名字嘛?”婉玉也卖开关子来。
文磊急忙问：“什么书?”
婉玉说：“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文磊见婉玉也卖关子，就说：“这样吧，我们都把书名写在手上。”
“笔呢?”
“没有。”
“那你让写，怎么写呀？”
“你忙什么，今天晚上不是开会吗?我们晚上都把书拿上。”
婉玉说：“\'可能不行。”
“为什么?”
“我的书在家呢，要拿也得回了家才能拿呀。再说，我妈也是个书迷，家里的书轻易是不往外借的，除非是换。”
“换？怎么换?”
“就是说拿你的书换我家的书看唄。”
文磊有些失望，不过，他答应把书借给婉玉，婉玉很高兴，她没想到文磊会答应的如此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