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本书的一点记忆
　　 ——我的购书记（六）
　　
　　 我曾买过两种不同版本的《张爱玲传》，而这两本《张爱玲传》都曾经历失而复得的戏剧性遭遇，说起来还真让人颇有感慨的。早年我喜欢三毛，从三毛那里知道还有个传奇女作家张爱玲。1994年我买了一本《张爱玲传》，是海南国际新闻中心出版社的，作者余斌。这个余斌，后来也叫余彬。他这本《张爱玲传》，文字雅洁，富于书卷气，且很有思辨性的理论色彩，我非常喜欢。可三年后这本书丢了，确切地说是让人骗走了。说起来还真让人气短沮丧的，那时我开一小书店，也租书，把自己所有的藏书也出租，主要面对的是杨凌职院的学生。那时候杨凌职院还叫陕西农业学校，是个中等专业技术学校。那一年他们毕业生准备离校，一个女生借走了我的那本《张爱玲传》，谁知那女生就离校回家了，看来她是有预谋的。因为都是常客，学生借书一般不抵押钱与物的，偶尔押一下学生证，这个女生就是押学生证的。都毕业离校了，学生证自然也就没用了。对她来说，用这个没用处的学生证换了一本书，也算很划算的事了。可我算是被这个陕北女生骗了，爱书者失书之痛，是别人不能理解的。后来，我偶尔在书店见到这本修订过的新版《张爱玲传》，作者名字变成了余彬，出版社成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当然，我一看就知道是我当年看的那本《张爱玲传》，真有失而复得的喜出望外感觉，当时没看定价就买了。另一个版本的《张爱玲传》，作者是刘川鄂，是我在2000年时买的，当时余斌的那个版本的《张爱玲传》还没有见到。刘版《张爱玲传》，是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现代作家传记丛书”之一种，这套丛书中我还有其它几种，感觉好，有权威。但对于这个刘版《张爱玲传》，我买来没怎么细看，后来在自己潦倒时又卖掉了。我还记得是卖给了一个女生（很巧合，也是个女生），她当时上西农大，家在广东，很小巧文静，又很乖的一个女生。她很爱买书，看起来她很爱文学，这一点从她所买的书就能看出，她总能把我书摊上最好，最有价值的书买走，这让我心痛。她也经常向我讨教一些文学上的问题，她说我的文学学养比他们文学老师还要强，看得出她这不是刻意违心来恭维我，所以很能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人在潦倒中这一点可怜的虚荣心也是很可珍贵的罢。我曾几次对她说，这些书让她买去，也算物得其主。对于这个女生，我现在一想起就觉得有点惭愧，这是因为在她临毕业时的一件事。那个夏天的傍晚，我的书摊要收摊了，这个女生抱着她挑好的一摞书来给我付钱。她比平时还多选了些书，但她比平时要多一点砍价，她以前不是怎么在意砍价。她说临毕业了，她要把这些好书都带回他们广东去。可我给她出的价她说贵，她说她所剩的钱不多了。就这么我坚持我的要价，否则她可以少买几本书，可她也固执地要少出价还全部买她选中的书。就这么我们讨价还价了好长时间，耽误了我的书摊，天也黑了，好在有路灯。后来还是我让步了，说就算临别给她个纪念吧，她对我很感激。就在我们成交之后她要离开时，她突然发现她的手机不见了，这手机就是在我们讨价还价时丢了，旁边有一个人说，他刚才见一个人长时间离那女生很近，可能是个小偷，手机就是被那小偷偷走了。这女生快要哭了，因为那是上千元钱的手机。她听取一旁一个人的建议，给那个小偷打，试着向那小偷赎回自己的手机。她很快失望而回：那小偷已经关机了。我当时只有愧疚，她是因为和我长时间讨价还价才丢了手机的，如果我们早点成交，她就没有机会丢失手机。这个女生当时没有考虑她丢手机的原因，没有考虑我所愧疚的，当时她只责怪自己，她的善良更让我愧疚。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我曾多次讨论文学，可以说文学让我们有一种很深的心灵交往，我们彼此可能会因文学而留下一些记忆，尽管是淡淡的记忆。可最后一次却有了这一点事。她当时没有责怪我，我希望她以后也不要责怪我。她买了我好多书，包括那本《张爱玲传》，希望她爱那些书，希望她还爱文学。她丢了手机（物），却得到了书，得到了文学。我把那些书卖给了她，我失去了书，可我也得到了许多。不独书如此，世间万物，重要的是懂得珍惜，如佛家所说的，一得永得。懂得珍惜的心灵应该是丰富的，宽容的。如张爱玲所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前些天，我又于网上购得这本刘川鄂著的《张爱玲传》，不过这书改了书名，为《传奇未完：张爱玲1920—1995》。现在，两本失而复得的《张爱玲传》就在我手边，而近二十年的时光与记忆又在哪里呢？2010-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