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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散章


作者:柳岸青青 布衣,476.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52发表时间:2014-01-08 18:25:25
摘要:那些草

那些草
  
   冬天过了一大半,想起了“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的句子,让人体味尽了冬的孤漫寒凉。古人写冬大都是西风大作,草木零落,多肃杀之声,甚至是“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一点也不假,冬风无孔不入,把树叶吹黄了不算,还要弄出落叶舞西风的虚情假意,偏偏反讥为宁可枝头抱香死。还好,清人龚自珍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透过冬的消沉,看到了春的意象。
   我住在小区的五楼,一楼的住户每家都有一个院落,面积大,依照现代人的生活意趣,大都在摆上了盆栽,利用靠墙的空间种上了花花草草,虽然是随性的,但也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地,给紧张的生活平添了一份趣味。楼下的一株柳树比过三楼的肩,春夏季总是将绿荫带给邻人,带来春的生气与夏的盎然。因了这片绿荫,晨起,总能听见几粒清越的鸟啼。受不住蛊惑,在刚搬进小区时,我从朋友那里弄了一株吊兰,栽进一个花盆里,担心浇水弄脏了新买的家具,就放到阳台的洗衣池上。吊兰倒随人的性情,不消几天,便摆脱离开土壤时的干瘪,扩张根系,叶茎润泽,长势喜人。大喜过望之余,总会站在窗前仔细的打量,像小儿般的宠着它,浇水,松土,生怕让它受了委屈。后来干脆搁置在卧室的窗台,让它充分接受阳光。过了一些时日,根茎部抽出了一丝浅绿,再变为深绿,紧接着冒出了淡淡的白花。就是这一棵小小的白花,花香伴着墨香,溢开去,为那个盛夏带来了无限的清凉和欢喜。过了半月,兰花凋谢了,叶片也有气无力的耷拉下了脑袋,浇水,恢复光润,再干瘪,接着浇水,又恢复原状,最终叶片由绿变黄,由黄变黑,与楼下的花草相比,如同一个营养不良的小童,在同龄的孩子当中表现出明显的怯懦和自卑。许是我是一个天生不会侍弄花草之人,在不了解它的习性时,就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它,给它充分的阳光和水分,却忽略了一些细节,它喜阴,忌暴晒,原想天底下的生命都离不开阳光,然而一旦过了度,无疑适得其反。
   朋友送我一株滴水观音,刚来家时娇媚弄人,叶片上的水珠如同荷叶上的露珠,清新养眼,流淌着慈悲的泪,令人爱不释怀。放在靠阴的阳台上数日,突然萌生让它晒晒太阳的想法。熟料那段时间琐事缠身,当想起这件事时,它已是红颜将近,两三片叶子枯萎发黄,只剩一小截枝干对抗着盛夏的高温。索性将吊兰和滴水观音的根部全部清理掉,重新种上兰草。曾想兰草命贱,无论土壤是否贫瘠,只要有方寸之地,就能自由生长,可省掉打理时的繁文缛节,又能附庸风雅,草前窗下,闲暇时赏揽一抹绿意,不可不说是一种悠然和雅致。
   想起乡下老家的矮山,到处都是树木,林间遍布杂草,虽然自生自灭,但也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而兰草便是其中的一种。一缕幽香混在松香之间,混合出山土气息的五味杂陈。而今,曾经鲜为人问津的兰草被人们迁徙到了城市的空间,蔓延着亲近自然的情绪,同时人为的培植,总让一些植物少了原有的坦荡,长起来总有些扭捏,不能始终如一的尽人意,难以保守自我的操节。
   最喜老家的秋冬之交,旷野的田埂上,随手丢下一粒火种,熊熊火势伴着滚滚浓烟冲天而去,这该是怎样的胸怀!杂草虽然卑微,然后总愿意接受外界的雪雨风霜,浩浩长风,大火锻造,重生涅槃。次年仍然绿的昂然,黄的无一丝杂念。这世间,大抵只有草有这种胸怀吧。
   扯得有些远,还是回到开头去。原想以兰草的坚韧和顽强,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料它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一样,我从楼下空地上装来的黄泥小土根本不合它的胃口,开始还能保持原状,由于疏于浇水,土壤板结皴裂,最后竟表现出足够的营养不养症状,泛青的叶子慢慢枯萎,只剩焦黄发黑的须叶。这有力的回击了我当初的想法,“人挪活,树挪死。”草也一样,脱离了故土,缺乏了应有的生存环境,缺乏调剂和适应,同样如同迟暮的美人。
   几番周折,皆以失望告终,我决心不再种植花草。朋友又送来一株吊兰和金边兰草,叮嘱我不要频繁浇水和晒太阳。我将它们搁在室内,懒于过问,偶尔心血来潮,把它们搬到阳台享受一下阳光,大部分时间都弃之不顾。前几日,无意中看了一眼,竟然有些出人意料,长势撩人。
   在小城蛰居多年,早就见惯了冬天空蒙苍茫的迹象,偶尔注意一下被移栽过来的街道风景树,水泥像围脖一样紧紧扼住了它们的咽喉,除了看到城市工人们修枝剪叶,再也无人管护,照样荣辱不惊,活得自在。比起它们,我养植过的花草显得有些娇贵,如同小儿,一旦宠溺有加,终究难成气候。
  
   冬将近
  
   再过一月,就立春了。望着并无萧瑟和冷意的窗外,越来越看不清季节深浅的气温让人在心里越发觉得苍茫,就这样在窗前站着,无所谓想或不想,心里像丢失了什么似的,说不清道不明。
   一楼的柳树凋敝的形容枯槁,只剩屈指可数的枯叶在冬阳和风中慵懒的微摆着身子,肆意渲染着今年是个暖冬,除了街道上的车辆的喧嚷,动心弦的就是那清脆的鸟鸣声了。春夏时,鸟啼是隐于柳树的繁茂之中的,只听到鸣叫,去寻时,偏偏发现不了鸟的影子。秋天,楼下虫鸣四起,在寂静的夜,让人宛如走进文学的世界,沾染上一丝抒情的隐忧。即便冬意渐深,昨夜西风起,凋了碧树,青意不再,萧瑟又重来,也能体味到冬的韵致,心里莫名生起不同的喜。
   人的心境大抵如此吧!人心的双面性决定了日常的喜怒哀乐,往往境由心生。如此一说,倒成就了一个成语的魅力——情不由衷,刚才还是百无聊赖,思绪无依,现如今却心事打开,无可收拢,如初春的草,一旦抓住季节的衣襟,便要展露新颜,以美好示人。
   记得今年夏天,小区后一排房子的顶楼上,一片草丛长势蓬勃,基本上覆盖住了整个楼的顶层,原想有人将它锄去,后来从夏到秋,从一片青碧到一楼枯黄,依然无人清理,看样子今年仍然要在楼顶过冬。一楼的柳树凋零了,而院落内的盆栽花草却把时间留在了院内。邻人们总是不厌其烦的摆弄不停。由于住在五楼,自然占尽了地利,冬夏的景致一眼了然,一如季节的青绿,与岁月的苍黄。在小城居住久了,习惯了城市建筑的格调,似乎早已淡忘了四季的概念,而今静静的站在窗前,不可谓不说是一种享受。
   有一天,无意注意到楼前一家的阳台的竹篙上挂满了腌制的腊肉,总在不经意间跘住你的目光。忽的想起年关将近,虽没有春节时鞭炮的烘托,但也意识到年味越来越近。在乡下老家,各家各户每年都会为来春储备腊菜,先放进大缸里腌制一段时间,然后也像这样挂在屋檐下去晒,以备来年四季菜蔬青黄不接之需。而今,这种习惯已被带到了城里。想来,东坡先生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迂腐味该改改了。现如今,人们宁愿舍弃竹,也不可食无肉。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大口大口喝酒,大块大块吃肉也许才是正道。
   是的,现在有谁愿意苦守着几竿竹子的高风亮节呢?一楼的邻居有种各种花草的,就是没有一个种竹子的,偶尔看见楼梯口还摆着一棵枯萎的竹子,风吹日晒,日益泛着岁月沧桑的黄。后来干脆被主人除掉枝桠,当成晾衣杆用了。每天走进楼道,倒是腊肉的香味总会漫进鼻息,在周围荡来荡去。
   腊肉切成薄片,放进电饭锅里蒸,再洒些辣椒粉,待至出锅,白嫩清脆,肥而不腻,一股香味让人神清气爽,味觉大开。也可放在锅里爆炒,再放些大蒜,是雪的白,草的绿,如果不动上几筷子,似乎辜负了这肠胃。过了八九月,即使厨艺再高超,保存时间长了的腊肉也会味道大变,不论放上什么调料,色香味形气定然缺少了一样,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口感,找回这种感觉也是立冬之后的事情了,其间,让人饱尝“三月不知肉味”的苦闷。
   如此看来,冬天确也值得我们怀想的了。吃是很私人的事,无所谓高雅或者低俗,但在正规场合是很难上得了台面的。算了算了,还是说些别的吧。冬天一日日深了起来,常感于雾霾深锁的小城天空,心情不大如前。阳台前一株杨树雕成了光秃秃的枝桠,总让人担心它是否经受得住冬天的露重风寒。都说“删繁就简三秋树”,虽然甩掉了枝繁叶茂的包袱,也呈现出简单原始的美,给了画家们一些灵感,笔墨落下去,刷刷几笔,像冬风一样,季节的意象就这样绘于笔端。最不济,就是枝干上尚存的那几片要落未落的叶子,显然没有“小屋眉梢痣一点”的意境,似乎是一个败笔,任你如何涂抹,总是不尽人意。
   世态炎凉,冷暖自知。人也如此,外表总是装作很强大的样子,而内心总有那么一点芥蒂,如影随形,甩也甩不掉,挣也挣不开,将真实心隐藏于伪善之下,彼此戒备着,互相设防,让人心本来的美好变得如秋之渺渺,冬的深沉。这让我想起小区不远处的新开张的一家酒店,彩灯闪烁,光彩照人,而旅客稀少,表里不一。“人要实心,竹要虚心”劝导一点没有错,想来东坡先生如此推崇竹很是有道理。如果站在冬日的暖阳里,眼前有竹可赏,即使飘摇零落,未免不是一件心灵盛事。
  
   一个人的夜
  
   下雨了。雨点敲打在窗台遮阳蓬上,像是一位跋涉千山万水的夜归人,踏着疲顿的脚步,有节奏的贯入耳际,软绵绵的,又落地有声。——今冬难得一见的一场雨就这样不期而至,楼下的柳树也借着这微雨,在风中抖抖身子,宛若一位憋足了闷气的人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今年冬天,弥散在旧历十二月天空上的烟尘,一波接着一波,看不清拨云见日后的明朗,让人有些昏昏然。冬日日渐深了,脾气也一日坏似一日,心神俱疲,人也变得愚钝。恰逢这场雨,将心底烦闷的火焰熄下去,如同夏意渐远时,丝丝凉意隐去了田间的一片蛙声,顿时心明眼亮起来。
   世间的物事大抵如此,往往始料未及,淬不及防,未来时,冥想和期待在心里装的满满的,一经憧憬已久的事物行经窗前时,又有些落寞和惆怅。雨点声声,敲在心坎上,思绪也跟着雨声一起飞。曹雪芹的“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本来说的就是爱情,与我无关,也与雨无关,然而我还是从句子中体味到了一种戚戚然与寂寂然。陆放翁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虽然大气,但也如同站在冬天的山岗上,望着低矮空濛的天空,内心总那么荒凉无依,孤漫无言。
   这个冬天是寂寥的,因了这雨声,寂静的夜让我感觉到了自我的存在。即便只一刻,也很珍贵。关门闭窗,用听这个字来表达心情最恰当不过的了。喧嚣隐去,小区内沉入寂静之中,夜也变成了一个人的,这时最好把电脑捣开,或者随手捡一本翻旧了的书看,累了,歇下来,侧耳倾听,如同秋虫醒耳般,倦怠顿消,萦绕在心里的只有这簌簌的雨声和无边的遐思了。
   今年是一个暖冬,不久前下了一场雪之后,天一直不蓝不白,不明不朗的晴着,小城的上空总覆盖上了一层似雾非雾的尘埃。这让我想起少时老家的冬天。乡下老家的老房子,土墙和小瓦屋面,明镜似的亮瓦,节候的变化总难逃它那亮橙橙的眼睛,会让人真切感觉到活在四季里。风起时,树叶气呼呼的落在屋顶上,像是孩子被约束着去做某件事,跟家长赌着气。如果天色大亮时亮瓦还阴沉着个脸,那一定是一个阴天。当某一天抬头扫一眼屋顶,光透薄亮的亮瓦一眼之间变厚,屋内压抑灰蒙,那前一天晚上一定落了雪。尤其是落雨时,似乎谁有意向屋顶扔了一把黄豆,噼噼啪啪的。雪不似雨,能用声音来传达,雪总是轻着脚步,无从感知而淬不及防,轻轻的来又悄悄的去。最让人感念的是雪季的夜晚一家老小围坐一炉黄泥小火前乐享天伦的时光。
   雾也是。相对于人们对雨的抒情,雾更加于苍茫中直抒胸臆。晨雾来时,一两个早行人行走在浓雾中,脚步声声传来,老家人总是说:专听楼板响,不见鬼下楼。其实,雾不仅可以用耳朵去听,还有一种避实就虚的写意美。想来,“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的佳话应该就发生一个大雾茫茫的冬晨吧。
   记得年少时,曾把一张简易的书桌搬到窗前,我在窗外的墙角特意栽了几棵芭蕉,雨季夜读时总能听见雨打芭蕉的声音,或者在月色皎洁的夜,芭蕉落下半明半暗的剪影,读书正兴起时,扭头望一眼,心里总有难以言喻的愉悦和欢喜。
   现代生活的优渥,很少有人过上看书写字的精神生活了,甚至一家老小能围坐在一起也是一件奢侈的事。即使在绵绵雨夜,不方便出门,也是各取所需,各忙各的事。不知道在这样寂静的冬夜,站在南窗前,静听冷雨敲窗,神思渺渺是否也算得上精神生活之一?这点李商隐的确值得我们去学习,剪烛西窗,大话夜雨,于遐思中写诗,于怅惋中抒怀。现今,能效仿他的人减趋势微,锁身于日常,过上这样的生活几近不能。
   读书写字是个人的事,于我来说是一种习惯,别人是否选择这种生活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平日事务琐碎,又有外界利欲干扰,能将本职做好,把家中打理的有条理就已足够。最不能忍受的是,小儿顽劣,昨晚看武侠剧兴起,将一张废纸误当成一支飞镖嗖的一声扔出了窗外,不消片刻,便引来了一楼女主人的破口大骂,为人师表又比邻而居的邻人此刻变得如此尖酸刻薄。罢罢罢,现今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又何必与她据理力争。
   想起来真是影响雨夜好心情,还是不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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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于喜爱文字的人来说,写一些文字,不管是有关于风景的还是有关心境的,写过之后,心便会随之静下来,于上便有了好心情。文中,有关于花草的、冬日的、心境的几个短文,静中,却又有着一丝淡淡的伤感,心境与风景互相映衬,文章便有了情,也因此有了可读性。【编辑:月下笛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109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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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冰煌雪舞        2014-01-09 22:13:22
  文章富有的质感,读来入心,欣赏,感谢朋友来稿,祝福写文愉快!
作品见于《新民晚报》、《羊城晚报》《小小说选刊》《短篇小说》《青年教师》《椰城》《青少年与法》《深圳警察》《燕赵都市报》《北方作家》《做人与处世》《考试与招生》等全国各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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