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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同事(短篇小说)


作者:陈宜新 秀才,1668.5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46发表时间:2014-01-10 20:56:01

涵萩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今天夜里,松涛做了一个噩梦。松涛梦见涵萩好像被他骑的一匹栗色的快马拖拖着。涵萩被拖得浑身赤条条的都是血,那个凄惨劲就甭提了。这不是个好梦!松涛一梦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早晨草草吃了点早餐就骑上车子奔涵萩家里去了。然而,涵萩家的门仍旧紧锁着。松涛问涵萩的左邻右舍,涵萩的左邻右舍谁也说不上来涵萩干什么去了,松涛就死气沉沉地上班去了。
   涵萩是前年二月份从技术处调到档案处来的,和松涛对桌办公;松涛是领导,涵萩是被领导。
   涵萩原是厂技术处里的技术骨干,有很强的业务能力,又有很超前的思维,带头开发的几个新型产品都给厂里带来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效益,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弄到档案室里来了,昔日的光环没了。
   涵萩初调到档案室里来,和这些死气沉沉的档案打交道,很不适应,动不动就摔桌子砸板凳雷霆大怒,好像把她拿到这里来,不是技术处里的事,也不是厂里领导的事,而是松涛的事。那逻辑是,如果世上没有松涛,就没有档案室,没有档案室,就没有涵萩的这个结果。后来,松涛跟涵萩实实在在理论了几番,可谓天翻地覆慨而慷。涵萩虽然不再摔桌子砸板凳雷霆大怒了,却又多了些许玩世不公的味道,活脱脱一个酒店的三陪小姐似的,动不动就把她那些小姊妹们或过去的同事,邀到办公室里扎堆,说说笑笑,胡侃神聊一气,把十分喜欢清静的松涛搅扰得一点也坐不下去了,直翻白眼。
   涵萩和她的那些小姊妹们神侃胡聊,几乎是没有一点正经事。她们不是侃她们的孩子,就是侃时装,侃美容,侃化妆品,侃舞会,再不就是侃她们自己的男人,侃他们的孩子,侃工作上或者家庭上的一些顺心或者不顺心的事情。她们的男人有时似乎是全世界男人中的精英,有时似乎是的一堆臭狗屎,一堆尿泥钱也不值的臭狗屎。她们的孩子也似乎一会儿是全世界孩子中的天才,精英,一会儿又是蠢猪,蠢驴。她的头上又多了几根白头发,她的脸上又多了几根皱纹。零零散散,拉拉杂杂,罗里罗嗦,几乎都是一分钱也不值的狗屁话,一分钱也不值的狗屁事。所以,别看她们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秀气,大多都生过孩子了,乳房却仍旧十分挺拔,使男士们睡着了也要犯一些美丽的错误,几乎都有高学历,学有所长,松涛却很看不起她们。一句话,档次太低!
   可是,松涛后来细细一想,你还能让她们去侃些什么呢?
   松涛就开始看着她们顺眼了,慢慢地也加入了她们神侃胡聊的行列,还产生了一些交情,相互之间都能为对方尽心尽力办一些事情。特别是涵萩,她的那一半在南海市,家里的一些事情顾不上,每遇上星期天、节假日,涵萩就经常让松涛过去帮帮忙,做一些男人做的力气活。松涛也不顾上自己是不是领导了,总是精神抖擞,非常乐意接受;干起活来,也浑身是劲,一干一两个小时也不说歇一歇,像巴结准丈母娘,很不珍惜自己的力气。
   松涛平时非常喜欢写一些小块文章拿出去发表,这样不但没有影响他读书,写文章,倒使他的才思敏捷了许多,思考的问题也深刻了许多,关注的范围也更大了一些,更广了一些,所写出的那些文章也比从前上了一个档次。市报上能登,省报也能登。
   一次,涵萩看着松涛写的一篇关于做女人难,做一个事业有成的女人更难的文章动了真感情,一个劲的流泪。之后,一本正经地说:你丫儿越来越可爱了!本姑奶奶要是没结婚,绝对讨你做老公!
   这不但使松涛激动了好几天,一有什么新作绝对是先让涵萩过了目后再往外寄。
   一天,松涛非常激动地连夜赶写了一篇文章,第二天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急惶惶地到办公室里等涵萩了,等的有点迫不及待。涵萩看了之后建议他动了四个地方,投出去不久,先是被国家级一家大型报纸用了,后来,又被《新华文摘》等几家名气较大的选刊转载。松涛激动了好几天!
   涵萩的那一半本来是在政府某一机关工作的,可他受不了国家机关的那种散漫、碌碌无为而又为了一官半职什么的勾心斗角、互相拆台的工作作风,到单位上了不到半年的班,就一声不吭地领着他的几个同学下海到南海市搞民营企业去了。这几年银子发狠了,据说蹲厕所那几分钟的一小会儿,也得有十万八万的银子进帐。所以,涵萩在食堂里或者家里吃的是高档饭菜,穿的是国内外流行的最新款式和名牌,孩子上的又是贵族学校,包吃,包住,包教,甚至包会,全封闭式的。孩子每年要拿学费三五万元,涵萩就像工薪族职工往外拿三五块一样,眉头皱也不皱,潇洒得很,显摆得很。
   涵萩原技术处里的一个比涵萩似乎小五六岁或者更多一些的小姊妹,叫黄颖。虽然是涵萩她这伙姊妹里打扮的最不及眼的一个,农村小城镇长大的,但人模样长得最标志,也最年轻,二十多岁,眉目间,腰肢间,举止间,流泄着一股天然雕成的婀娜态,风流态,特别是那双眼睛里面有一种独特的而美妙的神采,看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在看,而是在盼顾,在招惹,在等待,有股美目盼兮的味道,有股依依不舍的意思。和涵萩她们这些女人一点也不一样,天生就是一个让男人看一眼就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女人。涵萩第一次邀黄颖来办公室里胡侃神聊的时候,松涛就被黄颖的靓丽和气质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跟涵萩开玩笑,说:涵萩,像小黄这样的女士,你也敢往你家领?涵萩,小心鸠占雀巢啊!
   涵萩就讥讽松涛,说:我那一半,虽然称几个臭钱,恨不能能买下半个中国,却还没那么个贼胆和那么个贼身体,更没那么贼贱!后来又和松涛开玩笑地说:眼下你们这些臭男人哪个不是吃着碗里又看着锅里的?人家的男人能想、能看、能吃,我家的男人就不能想不能看不能吃啦?那不是他有毛病嘛!
   然而,时不过半年,不幸的是让松涛言中了。
   涵萩腰缠万贯的那一半,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黄颖从他们平南市弄到了南海市收到了自己的门下,成了他的另一半。
   涵萩太了解黄颖了,黄颖不但是个乡瘪子,是个美女胚子,还是个犟种,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要结果不让步的主儿,又不知他们发展到了哪一步,是情人关系,是相互玩玩而已,还是要她涵萩挪挪窝,她涵萩不知道,就有点不知所措,就有点六神无主了。
   后来,有的说涵萩和她的那一半谁也不再管谁的裤裆里的事了,私有化变公有制,彻底改革、开放、搞活。然而,松涛通过仔细观察涵萩的一举一动,事情并不像世人所说的那样简单。涵萩不但憔悴了许多,也整个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显摆了,不再浓妆淡抹了,不再穿那些时髦的时装了,不再邀请小姊妹们来办公室扎堆神侃胡聊了,实际上也没法再扎堆神侃胡聊了,脸阴阴的见不到过去的一点笑丝丝了,连舌头也像被全厂的人剪了去,整日沉默寡言,心如死灰,像个充满人世间哀怨的小尼姑似的,看一眼就让人顿感百结愁肠,万劫不复。
   松涛虽然还在写他的文章,还在喻古讽今,抨击时弊,但涵萩的精神状态却使他的心整日吊吊的,生怕涵萩哪日真的想不开了,从他们这档案室的四楼上,打开窗户,一下子跳了下去,就千方百计留心涵萩的一举一动。涵萩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涵萩在办公室里搞出了一点声音不大的动静,突然打了一喷嚏,松涛都会立马感到心里好挂着的那块大石头让别人不怀好意地猛拽了一下,就有了一种痛苦感,恐慌感,也要被吓出一身冷汗来;心律加速,好一阵子过不来。更要命的是,松涛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涵萩往哪里去,松涛就不自觉地像一条令人厌恶的尾巴跟到了哪里。涵萩下了班是往东去,松涛下了班本来是往西去,松涛也竟像个盯梢者在涵萩的身后盯着,一直盯着涵萩上了她家的楼洞,进了她家的房子,看到涵萩实在是没有什么令人担忧的事情发生,才长长地舒上一口气,打道回府。
   松涛还噩梦连连。松涛不是梦见涵萩孤孤独独,悲哀至极,泪流涟涟;就是梦见涵萩被黄颖打得头破血流(实际上三个黄颖也打不过一个涵萩),气绝身亡,陈尸街头,无人过问,可怜至极;就是梦见涵萩让涵萩的那一半一脚踢得很远,踢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一点好地方也没有,让人万分的疼惜;就是梦见涵萩像魔鬼似的疯狂地把黄颖和她的那一半,以及她的那个上贵族学校的女儿,残忍地“噗!噗!噗!”狠狠几刀子,顿时血流成河,全把他们送倒阎王爷那儿去报到了。这些荒诞不经的梦里,松涛所扮演的角色一会儿好像是涵萩的什么至亲至密至爱的人,而且还是与生带来的生死共存的那种至亲至密至爱的人,一会儿好像什么也不是,甚至连涵萩家的一堆生活垃圾也不是。不过,松涛却无时无刻不在为涵萩的不幸和行为感到焦虑,为涵萩的不幸和行为感到难过、悲伤。那时间的松涛很想去帮助涵萩一下,但浑身是手,浑身是力气,却又像被一种博大无形的什么东西死死地钉在了那里,无法挣脱,无法和涵萩生死与共,留给他的只是一些不完的遗憾、痛苦和叹息!
   那天下午,市报社副刊的老总来找松涛喝酒。档案室里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了,也到了下班的时间了,松涛就非常想把涵萩带上,让她跟着出去开开心,就拉了个背场和老总说了自己的想法,老总考虑也没有考虑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松涛对涵萩说了,涵萩说行,就掏出化妆盒,照了照,还补了补口红和眼影,就跟着他们去了。
   老总看涵萩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士跟着,心里一高兴就指挥着的士把车开到了市里最豪华的怡情大酒店,找了一个带休息间的最好的包间。喝醉了的人能在休息间里的双人沙发上休息,还能在休息间里打打麻将,或者干点其他的什么事情。涵萩里外看了一圈,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不停地在嘀咕,心里话:难怪这时间的男人不怎么回家,这样的地方,除了没给他们准备情人、小姐之外,什么都给他们准备齐了。老总又要了几个最高档的菜,茅台酒,大家就坐了下来。然而,他们坐下来刚刚酒过三旬,老总的手机就没命地叫了起来,像急奶吃似的。老总一看手机显示的是报社社长的电话号码,就一脸不高兴了,接过电话之后,就非常扫兴地说:报社有急事,得立马回去。说过就走了。
   老总在这儿的时候,涵萩还有点放不开,有点走劲,要了杯红葡萄酒,像个淑女似的一边听着老总说着笑话,一边小嘴一沾一沾地喝着红葡萄酒,很文静,也很可爱。老总一走,涵萩就转换成另外一个人似的,里外又看了一边,还拍了拍休息间的席梦思床,牙一咬,心一横,就有点想放开。
   涵萩首先打开房间里的VCD,放着流行音乐,接着就有点生硬地对房间里的服务小姐,很贵族气地说:小姐,这儿没你的事了,你走吧。什么时候喊你,你什么时候进来。
   小姐非常歉意地退着身子出去了,涵萩就伸手把房间里的门带过来,插死了。接着,她就把那杯还没喝完的红葡萄酒倒掉,换上了满满的一大杯白酒,足有二两,紧挨着松涛,坐在了松涛的下首。
   涵萩端着酒杯晃着,眼睛湿湿地扭脸看了松涛一眼,接着一边看着酒杯里的酒,一边很动情地问松涛:松涛,你感觉我涵萩这个人怎么样?
   松涛一愣,见涵萩没了下语,在和他照酒杯,要和他喝一个酒,就端起了酒杯和涵萩的酒杯照了照,也就没往什么地方仔细考虑什么,就半开玩笑地说:很好,很够档次!
   涵萩的脸皮就红了,接着她就耷拉了下眼皮,又问:松涛,是真话,还是假话?
   松涛就一本正经地扬了下头,扭脸看着涵萩,仍旧半开玩笑地说:涵萩,你是想让我说真话,还是让我说假话呢?
   涵萩端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酒溅了出来;继而,苦笑着说:松涛,我都到这个份上了,我……我当然是想听听你说点真心话了,最好是心里话了,有骨头有肉的那种。涵萩说得非常真诚。
   松涛的心就一沉,说:随便说?
   涵萩把嘴唇放在酒杯上,什么也不看,就说:随便说。
   松涛就皱了皱眉头,思考着说:你初到档案处里的时候,我还真有点烦你,可是,后来就……
   松涛说到这儿,就看了一眼仍在转着酒杯的涵萩,很不好意思地直抓头皮,没有下文了。
   涵萩连忙昂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松涛,往他身边挪挪座位,接过话来,说:就……怎么了,松涛?
   松涛也转起了酒杯,一边看着酒杯里的酒花花,一边不无心动地实话实说了。
   松涛有点口吃地说:就……就让人感觉你很……很好了……
   接着,松涛就十分放开地讲了涵萩给他的一些感觉,特别是近段来他做的那些荒诞不经的梦,以及那些荒诞不经的担忧,真可谓实话实说了。松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似的,说起来也控制不住了,说着心里还酸酸的很不是个劲,竟有些泪水在心窝里打转转,像要跑出来,要跑到涵萩心里去似的。有了这种感觉,想想,不对,涵萩是自己的什么人?怎么能这样说?谁跟谁呀?心里的东西就这么一漏无余地都出来了,还怪实在哩!松涛就连忙把话打住了,非常不好意思地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大杯酒,掩盖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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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开篇以涵萩的消失开始,引人入胜。涵萩是松涛的同事,业务能干,思维超前,是企业的骨干,但却因为老公有钱,有靠山,就行事骄横跋扈,导致工作岗位下换。又因为心存不满,故意带些姐妹们扰乱,虽然最开始松涛气愤,瞧不起她们,可日久天长,也被感染,并加入闲侃之列,这说明一个人生活的环境很重要。然而涵萩却没想到,单位换岗的事情平息了,后院却起火了,自己曾带回家去的小姐妹黄颖竟成为了改变她生活和命运的人,与自己的老公走在了一起,真可谓引狼入室。无论是真哭泣还是真淡然,都无法改变一些既定的事实了。涵萩老公的出轨,是很典型的例子,现实中比比皆是。而涵萩最后路途的走向,也鲜活地呈现了现实中的一些现象,结尾涵萩的话意味深长!小说使人为之深思和悲叹:越来越多的出轨,到底是自身的原因,还是社会的推波助澜?读完小说,我似乎看到社会的不良风气正在文字之外循环上演。但也不排除别有洞天,婚姻若不可挽回,趁早结束,重新来过也是好的。作者将隐藏在生活表层下的一些真实现象,以轻松自然,诙谐调侃的语调演绎,使得文章富有趣味,不再枯燥。读完后,亦给人回味和一定的启迪:人生浮沉,瞬息万变,富贵贫穷,都不是永久的,唯有内心平和,活出自己存在的价值,才是真理。小说题为“同事”,很有深味!拜读佳作,推荐赏阅。【编辑:紫月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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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紫月清影        2014-01-10 21:40:45
  呵呵,现实中,怕是有很多这样的“同事”吧?
   问候作者,感谢赐稿流年,祝福愉快。
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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