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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狂风暴雨(十七)(十八)

作品名称:凄美哀婉的苦恋      作者:神秘老太      发布时间:2014-01-11 13:00:28      字数:4753

  第十七章、身陷囹圄
  
  在小黑屋里,林觉民不知被关了几天,造反派的小罗喽一共给他送过五次饭。如果每天按两顿算,可能是被押了三天了,他们来过好多回,每次来都是问:“想好了没有?快快把刘霞交出来,免得皮肉受苦。”每次来,林觉民都要被暴打一顿,打得遍体鳞伤。
  他在这里悟出一个道理:革命者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之下为什么宁死不屈?因为恨和爱。敌人越是残酷,他们就越恨敌人,因为他们爱自己的同志,所以不会把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招出来的。
  他现在就是这样,他极端憎恨为非作歹的造反派,所以他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他非常爱自己的未婚妻柳芭莎,别说现在不知道她的下落;就是知道了,宁可自己被打死,也不能告诉他们柳芭莎在哪?
  林觉民因精神和肉体上遭受到双重摧残,而经常处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中。突然一阵吵嚷声把他惊醒。几个人架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破门而入。把伤者摔在地上,然后他们又把林觉民架走了。
  林觉民明白了,这个小仓库是他们专门用来实施暴行的地方。这里如同传说中的阎王殿,有青面獠牙的恶鬼,有灭绝人性的阎王,他们在这隐蔽、黑暗、人迹罕至的魔窟里,可以为所欲为、涂炭生灵、滥杀无辜。
  
  林觉民懵懵懂懂地被他们送进监狱。这里看来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有两个还带着手铐脚镣。大概有五六个人。监室很小,屋里很暗,非常拥挤。屋里散发着一种呛鼻子的骚臭味,令人窒息。
  他突然看到躺在角落里骨瘦如柴的刘育生,林觉民非常客气地和刘育生身边的人点点头,挪到刘育生跟前,低声说:“哥,我是觉民,你还好吗?”刘育生面容憔悴,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也进来了?”
  林觉民悄悄地告诉他:“他们逼我交出莎莎,把我打得死去活来。说我是国际特务。”刘育生担心地问:“莎莎找到了吗?”“没有,但是有线索。”林觉民看到看守不在门口,就趴在刘育生耳朵上告诉月亮湖闹鬼的事。刘育生嘱咐林觉民:“咱俩有一个能活着出去,就一定要找到莎莎,她太可怜了。”林觉民说:“哥,你放心,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莎莎找回来的。”
  这个监室里的全是出版界的人。他们情况各异,罪名五花八门。
  有一位老同志是抗日战争时期的老团长。现在是一个出版社的书记。他的罪名是“钻进革命队伍中的阶级异己分子”。原来在对日战争时期,他和一个小伙伴走了四十里路,去找部队报名参军。他俩拿一封介绍信,而且写的是那个伙伴的名字“王福春”。走到半路上,王福春被家人骑马撵回去,说他妈病危。王福春就把介绍信交给了刘海生。刘海生拿介绍报名时被误写“王福春”,从此刘海生就叫王福春了。这段历史刘海生在入党时交代得一清二楚,因为刘海生家是富裕中农,所以被造反派定为“钻进革命队伍内的阶级异己分子”。
  还有一位是教育出版社的老编辑雷霆,他出身教育世家,全家四代人有二十多名是从事教育工作的。他在反右斗争中被定为右派,1964年已经摘帽。现在又把老帐翻出来。他在大学一次《谈教育》的座谈会上有一个发言被篡改,因此被打成右派。他的原话是:“一个国家的荣辱兴衰决定于这个国家的是否重视教育、是否重视科学文化发展。是否重视对下一代的培养和教育。如果这个国家的文化教育、科技发展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最后会被强国吞掉或者自行灭亡。”被篡改后变成:“我国现在不重是教育和科学发展,将来会被强国吞掉或者自取灭亡。”1964年按着党的方针政策,已经还原了真相,所以雷霆被摘掉了右派帽子。组织又向他赔礼道歉。可是现在造反派却又拿出被篡改的话,对雷霆批过来斗过去,把他定为“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
  还有一个是造反派的骨干分子顾建华,他本来是造反大军的一名笔杆子。从运动一开始,他就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大笔一挥,随便给好人横加罪名。俗话说恶有恶报,做尽坏事,人饶天不饶。有一次到对方驻地打派仗,他在一张大字报上,把对方组织的名字“MZD思想兵团”打了大红叉,正好通过前面五个大字。这可是冒天下大不韪的罪过,顾建华被本组织扭送到公安局,带上手铐脚镣关押起来。定为“现行反革命分子”,据说已被造反派判了死刑。
  还有一个是个胆小怕事的小青年古吉诺,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只因为他爸爸是GMD中将,解放后被枪毙,这场运动开始不久古吉诺就被定为“黑五类”,“铁杆保皇派”也被抓进监狱。
  另一个带手铐脚镣的等待枪毙的,是美术出版社的一位编辑文广,他的罪名是最骇人听闻的。因为他在jiangqing照片的头上画了一顶王冠,下面标注:“当代女皇——武则天”。所以被定为“罪大恶极的现行反革命分子。”
  这几个人在一起很有意思,老革命最愿意讲抗日故事,大家非常爱听。雷霆最愿意讲笑话,经常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所以常常招来看守的训斥,有时进屋踢他两脚。顾建华是大家讽刺挖苦的对象,常常说反话拿他开心。文广博学多才、通古博今,知道的典故非常多,大家管他叫“活词典”谁有问题都向他请教。
  这里只有古吉诺和大家格格不入,他整天不说一句话。大家笑,他没反应,恐怕言多语失、再惹事端。
  刘育生和林觉民最愿意唱歌,只要看守不在门前,大家就央求他们唱歌。刘育生的《国际歌》和《夜半歌声》,林觉民的《游击队之歌》和《卡秋莎》是最受欢迎的。
  他们都是好人:老革命王福春平易近人;老编辑雷霆诙谐幽默;编辑林觉民豁达大度。只有顾建华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但是特殊遭遇也使他清醒,他终于改邪归正站到好人这一方来。
  在这个特殊的大家庭里,大家出身不同,经历不同,性格迥异,但是他们苦中作乐,却也和谐。
  
  大家最怕的是造反司令张国宝的驾到。不管刮风下雨、不管酷日当头,他阴损毒辣,每次来都会变着招来折腾大家。把大家调到院子里,排好队。正步走、快步走、漫步走、顺拐走。快跑、慢跑、原地跑。每次他来,被关押的人都要流汗、流泪、甚至流血。所以人们背后管他叫做“变态杀手”、“阎罗王”“黑无常”。
  尽管如此,大家感到在监狱比在外面强,在这里不用天天站在门前胸前挂着大牌子弯腰示众;不用天天听造反派们声嘶力竭的斗争;不能总挨拳打脚踢。在这里还可以在看守不在的时候自娱自乐,说说笑话,唱唱歌,开开心。
  
  
  第十八章、生不如死
  
  在不知不觉中,林觉民已被关进监狱两三个月了。他经常被单独调出去审讯。仍然是向他追问刘朝霞的下落,有时又编造出一些离奇古怪的故事来诈他,使他哭笑不得。
  有一次,张国宝装腔作势地打开一个档案袋,抽出一沓子纸,指指点点地说:“你不要再抗下去了,我们对你进行了全面地、细致地内查外调,现在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你在大学时是走白专道路的典型,是资本主义的苗子。在校期间你和美国留学生史密斯关系密切,和英国留学生奥斯顿形影不离,和日本留学生长谷川常来常往,和德国留学生亚尔曼情同手足,和苏联留学生娜达莎秘密幽会。我们对他们都调查清楚了,他们全是一个国际特务组织的核心成员。今天你招我们能定案;不招我们照样也能给你定案。定罪轻重就看你态度了。”
  林觉民觉得实在太可笑了,忍不住低下头,把脸挡上,以掩饰自己的笑容。张国宝发现林觉民这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非常尴尬地说:“你不要故作镇静,这是铁板钉钉的可靠材料,你休想翻案。”
  林觉民抬起头,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张国宝好半天,才慢声拉语地说:“张司令,有两个问题我不能不说了。我们学院在我毕业以前从没招过一个外国留学生。所以这些八国联军的后代,我无幸见到,当然更谈不到和他们交往了;第二,我只会汉语、俄语、英语,其他国家的语言我一概不懂,怎么能和那么多国家的人交往呢?您大概是反特小说看多了吧?怎么会讲出这么精彩的反特故事呢?”对林觉民的冷嘲热讽,张国宝司空见惯,他一到黔驴技穷之时,就会暗示小罗喽们动武。可是今天却例外,滔滔不绝地说:“各地学生到处都是,如果把你拉出去批斗,你连个囫囵尸首都剩不下。到那时,谁也救不了你。我提醒你,不要执迷不悟。跟我们造反派作对,一定没有好下场。”
  林觉民对他这些套话听得耳朵出老茧。不管张国宝怎样唠叨,他就是一声不吭。到底,张国宝忍不住了,他对喽啰们使了一个眼色说:“你们敦促敦促这个顽固不化的死硬派,我有事先走了。”说完立即离开审讯室。
  四个大小伙子把林觉民架到外面。这时已经进入严冬季节,北风刺骨,大雪纷飞,冰天雪地。门前有一个冰堆,上面尖尖地,看来好像是人工浇的。他们让林觉民低头弯腰站了一会,凶巴巴地问:“想好没有?交不交代?”
  林觉民说:“我不知让我交代什么?”“装傻!”一个膀大腰粗的家伙到林觉民的腿上踢了一脚。因为没有防备,地又滑,林觉民被踢倒在冰上。四个人扯着他的胳膊腿,把他往冰尖上蹾,一下、两下、三下......林觉民的后背和臀部被尖冰扎得钻心地疼。每蹾一下,五脏六腑好像都要被震裂一样。他们一边蹾一边喊着号子,狂笑着,直到蹾累了才罢休。
  
  当林觉民被拖回牢房时,内衣内裤已经被血粘到身上了。稍稍一动,衣服好像把皮粘下来一样,疼痛难忍。
  刘育生和文广立即把他的血衣轻轻地脱下来,因为没有一点外用药,大家干着急。老干部说:“凉一凉,等伤口不再渗血了,才能把棉袄给他披上。”林觉民只能光着后背趴在冰冷的铺上。
  林觉民不仅忍受着伤口的剧痛,还要抵御寒冷的折磨。一个铮铮铁汉,此时也流出了痛苦的眼泪。他问刘育生:“哥,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我绝对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有冤有仇,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往死了整?”
  雷霆忍不住说:“你的确和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是他们被一种特殊的信仰支撑着。他们认为你是人民的公敌——国际特务,所以和你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可我不是呀!”雷霆接着说:“这就是他们比你还可怜,还可悲的原因。”
  顾建华问:“老雷,你这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他们怎么比大林还可怜、还可悲呢?”
  雷霆放慢语速,低声地说:“顾建华,我让你说,皮肉之苦,和脑子坏了那个更可怕?难道这些脑子坏了的人不可怜?不可悲吗?”顾建华恍然大悟,连连说:“谢谢开导。我如果不是被自己人送进来等候枪毙,恐怕我脑袋比他们坏得更厉害。我现在明白了:宁可身坏心不能坏;宁可身残,脑不能废。凡事多动脑想想与人与己的厉害关系,绝对不能盲动,否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就是最典型的标本。”
  
  也不知张国宝发什么疯,这阶段总拿林觉民开刀。今天调出交代,明天拉出去批斗。要不然就变着招折磨他。
  有一天,林觉民被带到出版社大楼,造反派让他楼里楼外、楼上楼下看大字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一进门的大屏风上,有一非常醒目的大字报。中间是一张大漫画,上面一男一女在拥抱接吻。下面是一张剪影大照片。底下的注释是:“这是我社一对狗男女在今年四月末的照片。男主角:林觉民,女主角:刘霞。他俩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坏事做绝、臭不要脸。”
  两边是一副对联。上联是:“狗特务寻欢作乐恬不知耻”;下联是:“坏男女荒淫无度目中无人”。横批是:“铁证如山”。
  林觉民看了差点气昏过去。他真想上前扯下这张人身攻击的大字报,但是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忍气吞声、强压怒火。
  当他一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着装奇特的人。只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破破烂烂的脏棉猴,帽子把头盖得严严的,一副超大口罩几乎挡住整个的脸。两手插在兜里始终没有拿出来。林觉民觉得奇怪,看来这是一个流浪汉,他怎么对这张大字报这麽感兴趣呢?他明白了,原来不论什么人,都对男女的事感兴趣。哪怕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也会对男女情爱津津乐道。难怪造反派用这种形式来攻击他和柳芭莎?
  林觉民一瘸一拐地从楼下走到楼上。正赶上大串联,看大字报的人很多。尽管林觉民本不愿意多看一眼,但是身旁的造反派左一脚右一拳地,连推带搡地把他带到下一张大字报跟前。这张大字报给林觉民和柳芭莎罗列了骇人听闻的二十大罪状。无中生有、谎话连篇、捏造事实、颠倒黑白。他一回头,那个怪人又站在他身后,全神贯注地看大字报,林觉民更觉得奇怪了。
  当林觉民筋疲力尽地回到牢房时,看见古吉诺直挺挺地躺在地铺上,身旁一摊血。地下一行粉笔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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