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释 怀

瑞军始终忘不了姚鑫兰的那句话，非要干出个样儿来不可。他在新单位，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业绩直线上升。他的努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得到了领导的赏识，一年后，他被提升为科长。婉玉真为他高兴，希望他能更上一层楼。
又过了一年，瑞军的能力让人刮目相看起来。婉玉想，瑞军工作忙了，早出晚归的，很难顾到家，应该有一个人把家照顾好，与其俩人都在外边忙活，家和孩子撇在一边，不如自己退后，让瑞军一个人在外边打拼，好无后顾之忧。自己在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让“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我就牺牲自己，奉献家庭吧。有了这种想法，就要付诸于行动。婉玉开始每天早起，侍弄好家才去上班，下午一到时间就赶紧回家。同事们开玩笑地说：“婉玉，你都快成贤妻良母了，连咱们的活动都不参加了。”
婉玉笑着说：“贤妻良母不好吗？”
“当然好，是男人都喜欢。”
“那我就当一个男人喜欢的贤妻良母。你们不是常说：‘男是主，女是家’吗？我就得在家，腾出时间让老公在外面打拼。”
“好感动哦，我们都快感动死了，我要是男人，我就把你抢过来。”
“晚了，现在抢，已经不起作用了。”
一天，婉玉下班回家准备做饭，瑞军回来了，婉玉见他一脸的凝重，就问：“瑞军，怎么了，这么严肃?”，
瑞军说：“婉玉，你先别做饭，坐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婉玉放下手里的围裙坐到沙发上说：“什么事?你说吧。”
瑞军说：“我以后可能要忙了。家务上的事儿就指望不上我了，怕你到时候不理解，跟我生气。所以，今天特意跟你商量商量。我被上级领导调农村物资流通公司当经理了。”
“哦，这是好事啊，干嘛那么严肃？”
“婉玉，你不知道，这个单位是多年亏损的企业，三四年了，职工都没好好发过工资。前边也有几任经理，都没把这个单位搞好。职工们发的工资都是从兄弟单位拆借过来的。领导说了，今年如果再亏损，这个企业就要宣布倒闭。局领导不想这样，所以，专门找我谈话，希望我能接下这个烂摊子，到这个单位去能扭转一下局面。领导对我抱了这么大的希望，我不能让领导失望，你说是不是?”
婉玉说：“那是肯定的，你不但不能让领导失望，还得让职工们对你寄予厚望，他们可是等着工资吃饭呢。”
“所以呀，我压力很大。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肩负起几十口职工的吃饭问题了。他们都眼巴巴地指望着我呢，到底行不行，我也不知道，只能拼着命干了。要让工作有起色，就得一心一意，我不想让家庭琐事分心，所以跟你商量，希望你以后能承担起家务。我真有点担心，怕你不理解。”
婉玉说：“瑞军，你小看我了，我身体是差点，但女人的韧性你可能还不了解，虽然比不上你们男人的体力强壮，但决不会压垮的。你放心，只要你是奔前程，我决不会拖你后腿。什么时候，我都会支持你的。”
瑞军听了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脸上现出既感激又欠疚的神情，他拍着婉玉的肩膀说：“好老婆，以后就辛苦你了。”
婉玉说：“放心吧，我决不会让你分心。”
　　瑞军如释重负的说：“那就谢谢老婆。”
瑞军开始忙了起来，忙的几天都不着家，婉玉和孩子想要见他，都难。儿子说：“妈，我好像好几天都没看见爸爸了.”
婉玉说：“谁说的，爸爸回来，你已经睡着了，早晨走的时候，你还没醒来，当然看不见了。今天早晨，爸爸还亲你来着。”
“哦，我咋不知道。”儿子说着摸了摸脸蛋。
瑞军有时候回家倒头就睡，好像多长时间都没睡过觉似的；有时候回家醉熏熏的，东倒西歪，吐得满地都是，婉玉很是心疼，劝他说：“老公，少喝点儿，酒是人家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不要喝那么多好不好？”
瑞军说：“老婆，你不知道，在酒桌上，不能少喝，一口都不能少，少喝了，合同就没戏了。”
说完又吐。看着他瘫软的样子，婉玉真恨不得替他去喝。
这边瑞军忙得不着家，那边婉玉承担起了所有的家务，担水，劈柴，洗衣做饭，忙得连一点空闲也没有，有时候实在累了就想让瑞军帮帮忙，可一想到他工作那么忙，还是打消了念头。
　　 一个星期四的上午，婉玉正在办公室写材料，同事忽然来叫她：“李婉玉，门房有你电话。”
“谁打来的?”
“一个女的，说她是你母亲。”
“哦，真的，你没听错吧?”
“没有，我问了，她说是的。”
婉玉很诧异，母亲几年都不和自己来往了，并且很绝情的和自己断绝了母女关系。自己和瑞军每年都提着礼物去看她，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东西也被扔了出来，今儿真的是她吗?
婉玉怀忐忑不安地心情拿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真的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喂，婉玉，是你吗?”
“啊，是我，妈。”
　　婉玉说完心开始狂跳起来，手也有些抖。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婉玉想，但凡母亲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准没好事儿。以前，母亲为了把自己整治得疼疼的，什么手段都能耍出来。今儿不知又要怎么玩自己呢。正想着，电话那头说：“婉玉，你这几天忙吗?”
“这几天比较忙，单位有几份材料需要写，腾不出时间。”，
“那你星期天过来，家里有事要你做。记住，是星期天。”
“哦，记住了，妈，我星期天就回来。”
放下电话，婉玉一时转不过弯来，母亲这是怎么了，平时只要见着自己就跟见了仇人似的，恨不得把自己一口吞了，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可刚才电话里却没有那样，而是语气温柔了点儿。这让婉玉实在有些不适应，她猜测着母亲叫她回家的原因。想得头都疼了，还是想不出个头绪。
姚鑫兰给婉玉打完电话回到家里。她为什么要给婉玉打电话，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有些不由自主。那天，她在街上碰见了小姑子，小姑子说：“嫂子，你跟婉玉还不来往？”
“我为什么要跟她来往？”
“嫂子，你可不要后悔。孩子每年都回家看你，东西被你扔出来不算，连家门都不让孩子进。五年了，你知道这五年的变化有多大？”
“我管她变化不变化的，再变，她还能当皇后不成？”
“嫂子，你这不是抬杠吗？跟你说不成，我走了。”
姚鑫兰说：“是你提起的，这会儿又不说，有毛病啊！”
“嫂子，你就让你这刻薄样儿给害了。你女婿现在已经不在工厂了，调到了物资供应流通公司当经理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连门都不让人家进，当然不知道了。那时候，你小看人家，说什么‘跟着做官的当娘子，跟着杀猪的翻肠子’如今可是不一样了。俗话说：‘欺老不欺小’，人家还没起步，你就把人家小看成那样。你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你要不打算和孩子来往，就后悔去吧！”
姚鑫兰没说话，她看着小姑子远去的背影，猜不透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星期天早晨，婉玉忙忙地收拾完家务带着孩子就往娘家走去。姚鑫兰站在涧畔上照见婉玉从坡里上来了，就说：“你回来了，进屋先坐吧。”
婉玉说：“妈，你要我做什么，赶快拿出来。要是耽搁的话，今天就做不完了。”
姚鑫兰：“不忙，不忙。今天叫你回来只是想和你说话儿。”
婉玉以为母亲又要骂自己了，就硬着头皮准备挨。谁知姚鑫兰语气一转：“我前几日见你姑来着，听你姑说瑞军调到物资供应流通公司了，是吗？”
“啊。”
“听说在单位干得还不错，现在已经当经理了。”
婉玉一听说：“妈，什么经理，不过是为大家服务而已。”
“噯，别那么说，能干到经理，说明本事不小，许多人想当还当不上哩。”
婉玉没吭声，品着母亲话里的意思。
姚鑫兰见婉玉没吭声就说：“今儿在家吃饭吧？”
婉玉说：“妈，不麻烦了，我家里还堆了一星期的衣服没洗呢，床单也脏得不像样了，不洗的话，晚上连床单也铺不成了。”
姚鑫兰说：“那好，我就不留你了，你忙你就去吧。”
“妈，你不是要我做什么呢？赶快拿出来。”
姚鑫兰说：“不做什么，只是想叫你回来而已。”
婉玉说：“妈，以后需要我做什么活就说一声，我抽时间回来。”
“哦，少不了，等过一段时间，天热了，我要拆洗棉衣，到时候你回来做就行了。”，
婉玉答应着从母亲处出来。她有些不解了，从小到大，母亲很少对自己温柔过，今天的温柔着实让婉玉有些不适应。因为家里还有一堆的活等着自己，她赶紧骑上自行车带着孩子往家赶。
几天后，瑞军下班回来，放下东西说：“婉玉，你妈不知从哪个葱地里过来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来找我了。”
"找你干啥？"
“不知道。听我同事说，你妈进了单位门就打听我，说她是我丈母娘。我单位有个关中人特有意思，一听说是经理丈母娘，赶紧领着你妈往我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给单位的人介绍：‘这是咱宁经理的丈母娘。’他走一路，介绍一路，惹得大家都看着你妈笑。我见你妈来了，很意外，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赶紧的请你妈吃了顿饭，你妈很高兴。吃完饭我又叫司机把你妈送回家，你妈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你妈可真势力！”
婉玉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冲着他的人来的，而是冲着他的头衔来的。那天，母亲叫自己回家，言语之中婉玉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三分。当时心里还在想，还说别人势力，自己的母亲何尝不是呢?不过，这两天，婉玉想开了，母亲要强了一辈子，总希望在人面前抬头挺胸的做人。可在文革期间，由于受父亲的牵连，活得窝窝囊囊，战战兢兢。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多少讽刺。可以说半辈子都没有顺心过。后来文革结束了，除了海平考上大学让她自豪了一阵子外，就再也没有让她引以为自豪的人和事了，她还没有真正的从心理上抬起过头来。如今，她又退休了，失去了发挥才能的机会，心里一直不平衡，有这种心理不足为怪。想到这儿就对瑞军说：“瑞军，别怪我妈，她虽然对我不好，虽然有些势力，但那都是有原因的，她这辈子活得艰难。虽然她很有才能，但没有得到过重用。不像你的亲生父母，事事如意，文革期间又是红极一时的干部。你的养父母生活虽然艰难些，也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当然，你也就不可能了解我妈的感受了。我妈当时的处境与心情谁又能理解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她当时意志薄弱点儿的话，兴许早就化作一缕青烟了，也就不会跟咱闹腾了，你说是不？她能变成今天这样，不能全怪她。”
瑞军说：“我没有怪她，有这种心理的不光是你妈一个，多得是，我怎么能怪她呢?再说，没有你妈，哪有我这样好的老婆啊?”说着拍了拍婉玉的肩膀：“好了，老婆，做饭去吧，我都饿了。”，
婉玉说：“以后还得好好孝顺她，好吗?”
“放心吧，我会的。”。
这天晚上，婉玉释怀了，压在心上的大石头也无影无踪了，一颗心放在了肚里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