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与鼠斗智(随笔)
一日深夜,突然被一阵异常丰富的声音惊醒。时而是吱吱啮咬,侵蚀神经,啃干果硬物的咯吱声,象细微的针扎入肉里,有一种微疼微痒的感觉;时而是叽叽私语,用密码传达深意,发情的私谈一点也不美好,只能扰人清梦,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时而是轰轰嬉闹,身体撞击物品与含混不清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静寂的夜里如夏日响雷过顶。不用说,是老鼠,老鼠正趁夜深人静,在我家某个角落嬉戏笑闹贪婪饕餮。
我并不想理会它们,我想继续睡觉。人到中年,睡眠已没年轻时深沉。我紧闭着眼,用被子蒙着头,想将声音拒之耳外,重回刚刚消失的甜梦。但静寂的夜里,老鼠制作的交响却愈来愈清晰愈来愈猛烈地传过来,越不想听,越要入耳,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我悄悄爬起来,想找到老鼠嬉闹之所在,但一打开灯,室内便静如止水,老鼠象突然消失了一般不知所踪。我重新睡下,刚走到梦的边缘,声音又异常清晰地响了起来,甚至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又悄悄地爬起来,不开灯,蹑手蹑脚走到客厅与卧室的门边,许久许久,冷得全身冰凉,才大体找到老鼠聚会的地方:客厅空调柜机里面。我打开灯,几乎光着身子跑过去,虽然知道老鼠可能早已逃掉,却依然使劲地拍打着空调柜机,弄出比老鼠嬉闹还要大的声响来。老鼠并不发言,也不理会我的愤怒。等我关灯马上就要睡熟的时候,那声音又异常清晰响了起来。
对这样顽强地对我进行神经战的老鼠,我没有办法。第二天,我把可能隐藏老鼠的地方都搜了个遍,在屋子的旮旯里,清除了许多被老鼠搬弄饕餮的食物残骸。其实我是怕老鼠的,我看到它那毛绒绒的五短身材、尖头长尾,就会涌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我必须将老鼠清理出去,我既没有将它们一一寻找出来消灭的勇气,也没有设法找到它们的智慧。我只有一个既笨却有效的办法:坚壁清野,把一切可食的东西全部藏起来,让老鼠在我家无处就食。
这招电影电视里对付日本鬼子、国民党蒋介石的办法还真灵,坚壁清野没多久,老鼠明知某地有吃食,却无法打开我设置的障碍,渐渐地撤离了我的家。在每晚清静的酣睡中,我对老鼠嗤之以鼻,对自己借来的高招很是满意。
可惜,好景不长,春节将至,我准备了一些腊货。这些东西不能束之高阁,不能全部放入冰箱,必须悬挂在外,让风霜雨雪的自然气息慢慢浸入各种各样的肉里,既确保肉不变质,又使其味道更加甘美。
老鼠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刚挂上去没几天,它就光顾了。一天早晨,我不经意发现,一个腊猪蹄被咬得满目疮痍,不堪入目。说实话,我没有愤怒,只有无奈。甚至想:吃吧,吃吧,反正有好几个腊猪蹄,让你吃一个就是了。但第二天一早,我却发现,它或者它们竟然故意与我作对地将另一个腊猪蹄也啃成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看来,不想法是不行的了。我马上将在老鼠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腊肉搬到另一个地方,重新悬挂起来。但同样,只过了一两天,老鼠又找到了,又吃开了。搬家不行,我便在悬挂腊肉的竹杆两端弄上一张硬纸壳,觉得这样老鼠肯定没法爬到竹杆上去,自然也就没法吃到本该我吃的腊肉。但这个办法也只维持了一两天,不知老鼠有什么神通,几天后,每天夜里,它依然能享受到美味佳肴。想想,或许是我挂的地方太接近厨房,老鼠们或许也象我平时一样有事无事到厨房逛逛,看有什么好吃的,所以容易发现腊肉。于是,我将腊肉整体大搬家,搬到书房外面的窗户上挂着。我想:现在的老鼠可能也是不读书的老鼠,它们一个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满脸油光,早无衣食之忧,用不着通过读书来改变自己命运;而且不读书,照样可以生活得有滋有味,甚至比读书人过得更好,何苦还读书呢?与其读书,不如到歌厅里由小咪陪着练嗓,去桑拿房寻美眉按摩,甚至直接找一个可心的胖妞清爽一下。我边想边笑:老鼠啊老鼠,你如果还想吃到我这里的腊猪蹄,你就不得不被书熏得昏头昏脑;即使吃到了,也要你受一点读书之苦,至少受一点看到书的痛苦。
这招,还真灵。我外出将近一周回家,放下包就跑到书房去看窗户外悬挂的腊肉,哈哈,原模原样滋滋润润地享受着风霜雨雪,一点也没有被老鼠啃咬过的痕迹。其实,书房外,以前是有老鼠的,它们甚至曾经用嘴读过我的的书。为什么现在的老鼠不愿意到这里来了呢?书,竟然无意中克制了无孔不入的老鼠,原来,现在的老鼠不但不读书,而且怕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