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行东
　　 求学篇
　　
　　 我出生在一个名副其实的山沟里，房子破得没法在再破，接近于茅草房，两边都是山。八岁的时候才搬到了新房子里，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电灯，煤油灯是当时照明的唯一工具。这种东西烧起来烟很大，第二天早上，鼻孔全是黑的。从老房子出来就是山，山脚下有一些梨树、杏树、桃树，儿时的我经常爬到树上解馋。山上原来树木繁盛，听爷爷讲，过去还经常有狼出没，有的时候，趁人们熟睡，狼就会跳到院子的猪圈中将小猪叼走，听到猪叫声人再出去，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夜色明朗的时候，借着月光会看到山上狼群在树丛中穿梭倒映在院子中飞快流动的影子，非常恐怖。
　　 新房子是在离老房子能有四里路的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建成的，新房子上梁时的情景至今我仍依稀记得。新房子的前面当时是一片杨树林，在正式进入学校之前，我就在这片杨树林子里上了一年的育红班（比学前班还要早一点），组织我们学习、活动的是当时小队的妇女队长，她教我们学一些简单的知识，更多的时候，是领着我们这些小朋友一起玩，应该说，那段时光是非常美好的。夏天的时候，我们会在树林中用做好的弹弓打鸟，我的“枪法”很准，碰到幸运的时候，还会遇到一石击二鸟的美事。雨天之后，我们会到树下用大石头震树，几下之后，就会从树上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井虼螂子（一种类似于甲虫的动物）。震下之后，我们会把它的小腿掰掉，让两只同类互相顶牛，先被顶翻者即为败方，然后，我们便在这种动物之间的较量中，获得成功的满足。
　　 我是八岁上的学前班，本来可以再早一些，但是上了几天觉得太过束缚，便又回家玩了一年。我的九年义务教育是在农村完成的，农村的教育环境和教学条件与城市相比可谓天壤之别，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至九十年代初的农村教育更是如此。在农村读几年书，比在城市里要多付出许多。
　　 我念书时的小学是在离我家有大约三里路的地方，一排有着若干年历史的瓦房中不知走出了多少代人，屋顶上那一片片残破、酥松的瓦片记载着贫穷与沧桑。我的学前班和小学教育就是在这片砖瓦房中度过的。学前班留给我印象比较深的事情就两点，一是每天能够吃到两个苹果，当然都是有点毛病的苹果。再就是我会经常被请到前面为小朋友们唱歌，那是我比较自豪的事情，因为歌唱得比较好，小学六年我一直是班级里的文娱委员，这是我学生干部经历中最早的一笔。我对写文章比较有兴趣，小学时候我的文章就经常作为范文在全班诵读，那种感觉就像吃了蜜似的。
　　 教室很破，夏天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用桶子接雨水是常有的事。屋里地面是黄泥地，坑坑洼洼，课桌放在上面没有平的，只有把一条桌子腿用石片垫起来才勉强能够找到平衡。我们的桌椅都使用了好几代人，破烂不堪，能立住的，不缺胳膊掉腿的，就是好的了。桌面全是坑和刻刻画画的痕迹，写字必须垫上书，有些桌椅修都没法修，不夸张的说，城市里面淘汰的桌椅比我们那儿最好的桌椅都要好许多。学校没有电铃，平时都用手摇铃上下课，偶尔手摇铃坏了，便用铁锤敲击挂在树上的铁块，岁月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种非常原始的手段中延伸。
　　 学校没有自来水，就连操场中间的那口井也是在我快小学毕业的时候才有的。平时值日清扫用水，我们都是两个人用木棍抬着水桶到一里外的水库去打水，冬天冰将水面封住，我们只有用石头将冰面砸开一个窟窿，用罐头瓶一点一点地往外取水，和现在城里学校对学生安全的高度重视相比，那时我们生命的价值又值几何？冬天在教室里上课是最辛苦的事，没有暖气，只能靠生炉子取暖。政府只提供学校一点点煤，绝大多数的燃料要靠我们学生自己从家里带过来，所以那时冬天我们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利用课余时间准备上交学校的柴火，硬木棒、生火用的软柴、脱了粒的玉米棒等等都要交，生炉子的活也就成了我们每个人都要轮到的工作。每次轮到自己生炉子，都要早早的到校，引炉子要冒好多烟，生着之后就好了，碰上不好着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烟。炉子散发的热量毕竟是有限的，整个教室尽管炉火通红，但仍哈气可见。有的时候，早上到教室打开钢笔都写不出字，因为钢笔水管都冻了，需要用手捂一会儿才能慢慢写出来。前几日，见到报纸上说，庄河市某学校学生要带着帽子、手套上课，教师要披着棉被在办公室里备课，我很震惊，但非常理解。震惊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境况竟然没有多少改变；理解的是中国农村发展的步伐确实远远落后于城市，农民的生活确实是非常艰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