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我的二〇一三(散文)
〔1〕
我的2013,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滑过。
这个季节,气候变幻,凌晨霜冻结冰,正午艳阳高照,夜晚冷得要命,偶尔还下点小雨,忽冷忽热的,导致多少人生病感冒。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生活在这个大千世界中,谁也逃脱不了注定的命运,更无法去选择。唯一能够选择的,是文字,忠实无悔的文字,一直伴着喜欢他的人,同苦同悲,同乐同愁。
在季节与心情交替中,在起起伏伏的人生里,与文字为伴,是我无悔的选择。
是的,年末岁首,心底总是想写点什么的,总感觉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东西,如鲠在喉,但真正打开显示屏的时候,大脑却如同空白文档一样。朋友们说,这写字,也是要坚持的,不然,时间长了不动笔,慢慢就不会写了。
像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一样,我敲动键盘,心随意走,去回望过去的岁月,去感悟唯一的2013。
临近春节,平时不怎么样的小山城,已经喧嚣和躁动起来,我看到外来打工的人员和已经放假了的学生,三三两两,邀朋约友,已经准备回家过年了。是的,不论贫穷还是富有,流浪的人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总是期盼着回到那个温馨的家。他们,不论学生还是打工者,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走出来,坐飞机挤火车骑摩托,走山路趟水路,日夜兼程。山高路长,不管回家的路多么艰难,心底总是充斥着一份对家的执着和向往,真的是有钱无钱,回家过年。
前几天遇到在广州打工的几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他们一直在广州打工,对我说,回家过年买不到合适的票,就从广州一直走路回来,走了一个多月呢。地图上一点点,但实际路途遥远,他们一路走来,边旅游边回家,真好玩呢。看他们说来轻松,其实,这其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不为别的,就为了回家过个年。
饱汉不知饿汉饥,生活在小山城的人们,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一旦遇到带点季节性感冒之类的小毛病,在头昏眼花流鼻涕中也要哼半天。也是的,现在政策好了,医疗费大部分能够报销,于是,不论城镇农村,大小医院住满了打点滴的人,边打边还装作病情非常严重的样子在哼哼唧唧。
我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分子,在岁月的起伏中随波逐流,在人生的旅途上颠沛流离,就像茫茫沙漠里的一颗沙子,任凭风吹日晒,就像高天上的流云,四处游离。人生的聚散沉浮,都是上天的安排。
2013,这个平常的数字,在历史的长河中,可以忽略不计,虽然它系着前后万亿年的时光,由此上溯到盘古开天后羿射日,由此延伸到地球毁灭宇宙洪荒。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平时不经意,等到失去了,才发觉,在失去中留下的很多遗憾是无法弥补回来的。
我和你,在茫茫红尘中,可以忽略不计,但无数个我和你,构成了纷纷扰扰的人类,归来去兮的烟雨,光怪陆离的红尘。佛说三生,曾经的我和你,早已游离在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顺便看看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未来的我和你,不知道还在大千世界的哪一个角落萌芽,幻想着继续承担起好高骛远信誓旦旦而未完成的人生使命。
只有今天的你我,还在平平淡淡中度日,在付出和收获中喜忧,在岁月擦身而过之后感叹。
我的2013呀。
〔2〕
人说我是劳碌命,也许吧,谁不是呢?
很多时候,我也感觉很累,工作生活家庭,行七杂八,像一团乱麻一样必须一件件理顺,很多时候,不急都不行,时常自我折磨得身心疲惫,总想歇歇了。记得有个相声里说,谁不想歇呀,问题是,歇了,谁来发工资呀,谁来为你养家糊口,谁来帮你完成从小就立下的远大的理想和生活这个“伟大”的事业呀。
此时,著名舞蹈家杨丽萍在轰动世界的原生态大型舞蹈《云南映像》中说的台词涌出我的脑际——太阳歇歇么歇得呢,月亮歇歇么歇得呢,女人歇歇么歇不得,女人歇下来们,火塘会熄掉呢。
这火塘是云南人的钟爱,在山区的村村寨寨里,每一家的正堂屋内,都是设有火塘的。用一根粗大的树根燃着,终年不熄灭,要做饭烧水的时候,加点柴吹燃就行。特别是在冬季,一家人围着火塘,在火上烧着自己舂的香米粑粑,或者烤几个芋头和红薯,炒点瓜子,边吃边聊,在其乐融融中温暖着身心。
杨丽萍没有说男人歇不歇的事情,但我理解也应该是包含了男人,因为,女人和男人都是人,传说中原来是一个人。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他老人家含辛茹苦,省吃俭用供我读书,后来我出去工作了,他已年过花甲,但却一年四季,不论刮风下雨,依然脸朝黄土背朝天在山地里劳作,哪怕在寒冷的冬季,也舍不得多呆在火塘边一会儿。
我工作的那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唱着那首名噪一时的“光荣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的歌,我对父亲说,爹,我领工资了,一个月20多块呢,你和娘不用像原来一样苦累了,何况那么多山地,整年累月,栽一山坡收一萝萝,不划算呢。我爹说,你小子知道什么,不苦怎么行,“娘有爷有不如自己有”,何况要过日子呢,靠你那点工资,我们不饿死才怪。
于是,他依然一年四季在山地里劳作。春天,他浑浊的双眼注满希望,在竹篱笆上已经开满野花的院子里,用粗糙的手指很小心的一粒粒拣着头年收获时候就留下来的稻谷种子,准备育秧苗。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大大小小的鸡,一只老母鸡带着它的十多个孩子,咯咯叫着,等待父亲拣出来不饱满的种子给它们吃。
夏天,他把被汗水湿透了的破衣服脱下,晾在山地边的那棵树丫上,辛苦劳作。裸露的脊背上,汗水直流。他不断地挥动锄头,任烈日晒伤了他的臂膀,褪了一层又一层的皮,直到整个身躯变成了大山峭壁上的岩石,黝黑发亮。
真的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秋天,他很费劲但满心欢喜地从山地里扛回收获的粮食,微驼的身子步履蹒跚,负重而行,他身后跟着和他一样老气横秋的老牛,布条做成裤腰带的后腰上,还插着几根苞谷杆,那是我喜欢吃的像甘蔗一样甜的苞谷杆。当夕阳即将西下的时候,他的身影像山路一样,拉得很长很长。
多年来,他的身影和那条山路,一直在我梦中。
冬天,天刚蒙蒙亮,踏着满地霜花,他穿着那件分不出颜色的破棉衣,头上戴着那顶老式破旧的雷锋帽,嘴里哈出的热气像他平时抽旱烟吐出的烟雾,肩扛农具,去村子后面小溪边的菜地里,精心护理他种下的瓜菜。
在那个困难的年代,瓜菜养活了一家人。
就这样,他一直劳作到生命的终结,最后和那块山地融为了一体。
现如今,那块山地上已经长满了蒿草,在随风摇曳中唱着一成不变的歌。即便时光流逝,那块山地,渗着无法言喻的情愫,一直在我的心底,像时间的碎片一样,从零零散散的文字间涌出。
比之我的父辈,我是从糠萝跳到米萝里,我知道这些晶莹剔透的米,是父辈的汗水凝结而成。
〔3〕
我想起了老家屋前那棵老棕树。
那是在我很小时候,父亲在艰难困苦中建盖房屋时种上的,当年,它那么弱小和无助,仿佛一点风吹就折了小腰。我问父亲,它能够长大吗?一定能的,父亲很肯定地对我说。果不其然,时光流逝,在风雨的洗礼中它顽强地一天天长大。它用长年碧绿的枝叶,演绎着自己的存在。每年春天来的时候,总是开出硕大几包金黄色的花,记得在花还是嫩蕊的时候,母亲就摘下一包,用开水涮一下,加点豆酱炒吃,我难以下咽,对母亲说,粗糙苦凉,我咽不下去。
母亲说,孩子呀,这棕花不仅能吃饱肚子,还能治病呢,是凉药。那时候生活特困难,不论何种山茅野菜,只要能吃的,母亲总会想方设法做给我们姐弟吃,吃不下去的时候,就瞎编哄我们。
棕花一年开一次,年年如此,树干一年增加一个圈,不断变粗变高,树叶经年碧绿,生机盎然。
风雨飘摇中,棕树坚贞、执着。它永远守护着我出生的老屋,看种植它的老主人驾鹤西归,看曾经崭新的屋顶长满蒿草,看从小在它身边长大的人远游他乡,看小燕子来来去去,在老屋的破墙残椽下筑巢,养儿育女。
如此,四十多年过去,它一如既往。
每次我回家,抚摸着它的身躯,我仿佛感觉到父亲粗糙的双手在慈爱地抚摸着我的脸,我仿佛看到了父亲晒得黝黑的脊背和微驼的身躯,看到了母亲吃力地搬来梯子,爬到树上去摘棕花时的喜悦心情,以及姐弟几人在树下帮母亲扶着梯子时专注的眼神。
只有那年告别了它,就一直在外漂泊流浪的游子,还把情系在它一年年增多的躯干上。
离村子不远的山箐沟边,有一座水磨坊。
以前村子里是没有电的,人们不知道电为何物,晚上的照明是一小盏煤油灯,真正的一灯如豆。读小学时候,一到夜晚,我经常趴在家里那张低矮的木桌子上,借着煤油灯光写作业,只要灯芯挑大一点,母亲总是唠唠叨叨地说,少挑大一点,费油呢。
每年秋天稻谷收回来的时候,是要碾成米的,于是,那间水磨坊就热闹起来。
这水磨坊听说是在明清时候就建造的,这倒不会假,从用石头垒成的墙壁上可以看出来,因为一层层的藤蔓已经覆盖了所有墙壁。
因为需要碾米磨面的人家多,于是就必须排队。那年,母亲让我用葫芦做成的瓢,带上点不好的稻谷,去磨房里排队,我把瓢放在已经有人顺序放着的后面,看到圆圆的石碾子在圆圆的石槽里团团转,吱吱呀呀声不绝,就好奇呢,对正在忙碌的一位大人说,大叔,你带我到磨房最底层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拉着这碾子。那个一身沾满了粮食灰尘的大叔说,还读书人呢,什么都不知道,那是水冲动磨房下的圆盘在转呢。
我跑到出水口去看,只见到飞溅的水花,蜂拥而出的水浪,里面黑乎乎的就看不到什么圆盘。
日子像水磨坊那个圆碾子一样旋转,很多年后我回家,专门去看了那间水磨坊,仿佛它已经被遗忘千年,早已破墙残壁,我心底一阵酸楚,这类似文物的东西,在现代科技下,早已退出历史的舞台,还有多少人记得它曾经的作用。
就像山里耕田种地老实憨厚的老牛,在政府补助给村民钱买旋耕机之类的机器后,也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一样,可怜人们以后唱天仙配你耕田来我织布的时候,就没有老牛来做媒了。
水磨坊和牛,慢慢尘封,它们,不知道2013。
〔4〕
小山城的周围,都是大山。
群山手牵手,组成了云岭的山脉,山脉一直延伸,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人们只知道山上有茂密的森林,有奇花异草,飞禽走兽。
天公造物,阴阳相生,山与山之间,就有了峡谷,有了溪流和盆地。盆地在当地叫坝子,坝子上盖起了房子,有了人居住,人们世世代代繁衍,就有了集市,集市一天天扩大,于是,就成了城镇。
城镇把岁月迎来送往,无意之间,悄悄地长大。只有大山的四季,还一样轮回,只有经年不见的雪花,在不经意间,把纯洁洒落在不算太大的坝子上。
2013年农历冬月14日夜,月色朦胧,天气寒冷。
人们龟缩在自己的窝里,像冬眠的蛇,不想挪动,都说好冷呀好冷。
很少下雪的家乡,在这个冬天里,在谁也不知道的深夜,下了一场雪。冬天里下雪,在北方是很正常的,但在我们这里号称“四季如春”的南方,却是难得一见。
那一天清晨,我从梦中醒来,打开窗子,看到了白色的河流山川。最厚的雪是堆积在山城周围高山上的,高山之间的小坝子,相对少一些,但已经铺满了地上的所有物件,掩盖了裸露的大地,也暂时掩盖了尘世的污浊。
在离小山城20多公里的地方,有座海拔在2600多米的大山,其形状就像农村里人家磨面用的石磨盘,于是,山名就叫磨盘山,听说这是离省城昆明最近的国家森林公园。下雪的了,山上的雪堆得很厚,很多年轻的小父母们兴高采烈,特意向学校请假,带孩子们去山上赏雪。
那些孩子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真实的雪,可高兴了,在雪地里摸爬滚打,兴高采烈地嬉戏,即便回家来后很多孩子都感冒了,在发烧得迷迷糊糊中,他们还在高兴地回味着难得一见的雪景。
年轻人喜欢附庸风雅,也去踏雪寻梅,但我们这里是没有腊梅的,只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那些花团锦簇的杜鹃和野山茶花,竞相妖娆。年轻人赏雪回来,就用手机照了很多照片,高高兴兴地发到网站论坛上,或用微信发来发去,相互炫耀。
在我的记忆中,下雪是在30年前的事情了,那年,我刚工作不久,风华正茂,在古州的一个乡镇工作。那时候看到雪的情景和心情,和现在的孩子们差不多。想不到这么多年后,又一次看到。
纯洁的雪,不仅仅是兆丰年,是把美好留在心中一辈子。
2013年天气不同于往年的,还有土黄天的雨。
从霜降节令前三天算起,一直十八天,在这段时间内,当地人叫土黄天。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叫,但从小时候开始,知道土黄天是阴雨连绵,异常寒冷的,总是一家人围着火塘,听父亲讲他赶马时候那些陈年的旧事。当地人说,土黄天是不能动土的,即便是人死了,没有入土为安,也要一直留着,等过了土黄天才埋,所以死在土黄天的人真的好可怜,死了还得冷着。
对了,我也喜欢拍开花的琼棕呢!
祝山泉老师新春吉祥!
问好山泉大哥,祝福春节愉快。
在万马奔腾的日子,恭祝你和家人万事顺意、春节快乐!
问好老师!祝福安康!
祝写作愉快、春节快乐!
问好十五,春节快乐!
春节将至,祝你和家人春节快乐!
您的身体,是朋友们的牵挂。
谢谢一直以来的关注和牵挂,诚如彼此。
祝你和家人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