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第47章

　　也就在那天，听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穆善果说过，杜晓晨、兰青青随之当场跟穆副队长策划了当天去天上人间娱乐城一探究竟的行动方案。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期间在杜晓晨问及而回应杜晓晨说自己还是单身的穆善果的言行举止间，他总是对兰青青大献殷勤，杜晓晨为此还在窃笑穆善果可真是个情种，毕业好些年头了，还依然这么热恋警校同学。再看兰青青，穆善果感到警校毕业走出社会这些年的初恋女友，已不再像学校时那样让他难以接近了。这倒不是因为出身官宦家庭的兰青青瞧不起他这个来自农村普通农民家庭的同学，而是因为在学校时，兰青青总是被不少的男生追逐着，空闲时间，总能看到一大群男生围着她向她卖乖。这让穆善果心生自卑，讨好兰青青的男同学几乎清一色家庭条件优越，爸妈不是政府握有实权的官吏，就是富甲一方的富豪，相比之下，每次穆善果只能远远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看着兰青青跟一群同学嬉笑打闹……忽然间，不期而遇，见到暗恋多年的兰青青，他似乎豁出去了，他在说完天上人间娱乐城的内幕之后，大着胆子问兰青青是否有了男朋友？兰青青听了莞尔一笑，看了一眼杜晓晨，回答说她只暗恋过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对她没有兴趣。这话让杜晓晨都感到惊讶，好个兰青青，怎么当着同学的面敢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在贬低自己吗？连一直情绪消沉的关巧巧也不解地望着虽然萍水相逢、但是待她不薄的兰青青。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杜晓晨多多少少了解兰青青的性格，转念一想，依她泼辣的劲头什么话不敢说啊？这样也好，可以考验一下穆善果到底对他的感情有多深。要是虚伪的男人，肯定会因为这句话而犹豫不决，甚至于甘愿放弃追求对方，可是穆善果却不以为然，听过兰青青这么一说，他原本拘谨的神情反倒活跃了起来，竟然坦然地对兰青青表露心迹说他一直暗恋着她，警校毕业这些年他连做梦都总是梦到跟她在一起，除了在工作上默默奋斗外，闲暇的时候他就会给她写信……
　　“写信！给我？”兰青青一脸疑惑地插话道。无论是在警校还是警校毕业以来，她还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一封信件呢！
　　穆善果却不再言语，而是走到办公桌后从一个加锁的办公桌抽屉中拿出了两个大的牛皮纸信封，信封鼓胀鼓胀的。随之，他神色郑重地回转身走近还坐在沙发上的兰青青，神色凝重地把两个信封递给了初恋情人。
　　“这是我这些年，包括在警校的时候，还有参加工作以来写给你的全部信件。”说这话的时候，杜晓晨看到穆善果眼圈泛红，眼里闪烁着泪光。
　　“哦！？”兰青青低下头，双手抚摸着两个鼓胀的大信封，轻声应道。
　　“好男人！场面太感人了。”穆善果竟然不回避生人，急不可耐地把压抑了若干年的情思向兰青青抒发了出来，杜晓晨在心中暗叹道，“像穆善果这样的男人，在眼下这个人与人之间唯利是图、薄情寡义的社会中，对于谈情说爱的男女来说，实在是少有啊！”她不由得替兰青青高兴起来。刚才，兰青青说她曾暗恋过一个对她并不感兴趣的男人，杜晓晨心知肚明她说的肯定是关望，这让她难免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苦衷。好在兰青青有自知之明，没有刻意追求关望，否则，她想兰青青也就不会在眼下表现出对穆善果的好感了。这下好了，凭着穆善果跟兰青青的恋人关系，要搭救关俏俏，穆善果就不会不卖力，使杜晓晨更加高兴的是以后，穆善果说不定还能在她扳倒文帅的行动中起大作用呢。所以，善用心计的杜晓晨当场就主动打定了要做兰青青和穆善果媒人的主意，她想借此增加同穆善果的友情，让他感激她，以方便将来为她所用。
　　“青青妹子，难得穆队长这些年忠贞不二，情真意切，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啊！”杜晓晨忽然开口，以半似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冲兰青青说。
　　“哦！”兰青青这个时候仰起头，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稍后红着脸侧头看了正向她挤眉弄眼的杜晓晨一眼，嗔怒地举起右手轻轻拍打了一下杜晓晨的肩膀，趁机斜靠在杜晓晨的身上，撒起了娇，还说：“姐姐坏死了，坏死了，现在什么时候，还有心思谈儿女私情，救人要紧！”言者有意，听者也有心。兰青青这么一句话，不但表明了她已经接纳了警校同学的求爱，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还提醒了杜晓晨和穆善果。大家即刻重又聚拢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完善着到底该如何拯救关俏俏的办法。
　　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就因为有着爱情甘霖的滋润，穆善果之后似乎像变了一个人，再没有前面畏畏缩缩的怯意了。转而，他以大无畏的气概，积极主动地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谋士，在他的牵头下不多工夫就制订出了营救关俏俏的方案。经过再三完善，直到感觉方案细节周到，可行性不容置疑了，杜晓晨心里才踏实了。在决定搭救关俏俏的方案过程中，大家不是没有想过跟市公安局应该通一声气，让市局堂而皇之地出面，他们再从侧面协助行动，不怕达不到目的。然而，这个念头一经关巧巧最先说出口，立即就遭到了身为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的穆善果的反对。
　　相比之下，兰青青作为人民警察，在跟她身份一样、也是她的警校同学的穆善果面前，她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闺中秀女，对于当今法令难行、人心叵测的司法腐败的现实知之甚少。还一度天真地表示了对关巧巧建议的支持，这一点，穆善果知道她的用心，她是担心他们几个人力量不够，难以达到搭救关俏俏的目的。
　　“我说过了，天上人间娱乐城之所以敢如此造孽，在于他的背后有文帅的支持。”当时，穆善果说，“文帅是市委常委委员、副市长，主管着全市的公检法，还担任着市司法局局长，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如果了解中国如今官场风气的人，是不难知道，像文帅这样一个道德败坏、心思狡诈，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为所欲为的人，之所以能在仕途上春风得意，很大程度上，一方面固然在于他善于钻营，另一方面更在于他有后台。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台，他是不敢如此胆大妄为，置国家法令和公理乃至良知于不顾而坏事干尽的。也就是考虑到这些，我才反对巧巧的建议。她的建议对于一个不熟悉文帅势力的人来讲，是正常的，但是要知道，对于熟悉文帅的我来说，我敢断言，今天我们搭救俏俏的计划一旦泄露给市公安局，马上就会陷俏俏的性命于危亡之境。”
　　“啊！”兰青青吃惊不小，双眼瞪着男朋友，说，“会有这么严重吗？你也是人民警察啊！怎么对同行存有这么大的偏见呢？”
　　穆善果应道：“这不是偏见，而是现实。青青，你虽然待在一个小县城，多多少少总也听说过一些同行违过纪乃至于干过违法的事吧？”
　　“嗯。不但听过而且还见过。”兰青青实话实说，“不过，这样的现象毕竟是少数。”
　　“少数？不见得。”这一次，杜晓晨接了兰青青的话头，说，“暂且不说官匪一家的实例多不多，单就说我们中午去市公安局报案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副局长洪河对待我们的态度，他还以为我们是一般群众呢？刚开始对我们一副不屑的神气，后来说了失踪的是市委宣传部关部长的堂妹，他这才一下子变了神态，正儿八经立了案……”
　　“什么！？你们……你们已经去市局报案了？”穆善果脸色陡变焦急地打断杜晓晨的话头，说，“这……这不就糟糕了？”
　　兰青青被男朋友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就问穆善果：“怎么了？”
　　穆善果说：“你们这么做，不……不是把俏俏推向了危险的境地了吗？”
　　穆善果所言提醒了杜晓晨，在刹那间明白过来的杜晓晨赶忙冲他说：“你的意思是……”
　　穆善果镇定了情绪，侧头瞅了瞅办公室牢牢反锁的门，而后压低声音坦言道：“你们不知道，洪河可是文帅提拔起来的啊！他是文帅的心腹，你们一报案，引不起他的重视还罢了，但是你们说了俏俏是关部长的堂妹，这一下洪河肯定会重视起来的。而你们想过没有？俏俏能去天上人间娱乐城，肯定是被骗进去的。像俏俏这样年轻美貌的姑娘，一年来已经有十多个在清水市失踪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都是被龙啸云手下的地皮混混给拐骗进了天上人间娱乐城的。一旦洪河把这个案子报告给了文帅，不难想象，因为牵扯到关部长，考虑到关部长不是普通群众，所以文帅肯定会先下手在他所掌控的娱乐场所查寻俏俏。如果查出来的话，俏俏会因为是关部长的堂妹，反倒会被他们尽快除掉。这个道理很简单，要是放在俏俏是一般人，大不了他们会把她看管得严一点，坏就坏在俏俏和关部长是兄妹关系。关部长也是市委常委委员，论级别跟文帅不相上下，源于此，文帅因为担心关部长借助权势来打探找寻他的堂妹，所以他们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俏俏除掉，以防范他们干的坏事被泄露出来。”
　　穆善果的一番话，听得杜晓晨和兰青青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关巧巧闻言浑身又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既然事不宜迟，还犹豫什么呢？我们得赶在文帅对俏俏下毒手之前把她营救出来。”别看兰青青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涉世不深、不那么成熟，不过关键时刻她是很起作用的。这一次，她一语惊四座。穆善果立即把已经策划好的拯救关俏俏的行动计划因突然变故给取消了。随即，大家临时决定，先让穆善果借着去天上人间娱乐城吃喝的便利，趁机先去一探虚实。穆善果勇敢地答应了下来，他随后利落地脱去身上的警服换上了一身休闲便服。至此，杜晓晨一行三人正准备要告辞离开，谁想穆善果脸色又陡然大变，原来他无意中从刑侦大楼他的办公室西边的一扇窗户看到了从对面的机关办公大楼里走出了副局长洪河，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洪副局长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你们现在不能走。”穆善果转身扫视了一眼杜晓晨一行三人，冷不丁地说，“洪河有几个手下去了前院，你们去报案，他们肯定认识你们，而你们要出市公安局就得经过前院，要是让他们看到你们是从刑侦大楼我的办公室出去的，肯定会怀疑我跟你们有瓜葛，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到我们后面的行动，所以你们最好待到天黑以后出我的办公室。那个时候早就过下班时间了，加之借着夜色掩护，就不会被洪河手下人发现。你们认为呢？”
　　看来穆善果行事十分谨慎，他说的话极尽友善之意，都是为大家好。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在这个搭救关俏俏的节骨眼上，理所当然他的建议得到了杜晓晨一行三人的赞同。就这样，见机行事，临出门他还不忘叮嘱兰青青，等他走出办公室后，得把门反锁好，谁叫门也不要开。
　　走出刑侦大楼，走过单位的前院，穆善果跟在门卫室闲逛的洪副局长手下的几个同事打过招呼，漫不经心地回头朝刑侦办公大楼望了一眼，揪紧的心才松缓了下来。好险哪！幸亏洪副局长所在的机关大楼在刑侦大楼的后面，跟兰青青一行三人在前院邂逅，穆善果热情地邀请她们到自己的办公室，眼下想起来他多少有些后怕。刚才，要不是多个心眼，让她们出去的话，那还了得。她们向洪副局长报案已经犯错了，后面可是不能一错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