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朋友相聚，闲谈中，一好友讲述其岳父住院经历，笔者好奇，再三追问，好友讲述全过程。作者以第一人称撰写此文，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晚上正在外应酬，手机铃声响起,是同学L。“你好，老同学，”话还未说完，只听无线电波的那头雷电交加：“你媳妇太不是东西了，竟然向院长告我的状，在医院里无理取闹，让我们如何工作......”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媳妇在医院陪岳父住院，媳妇脾气有点大，是不是出事了。“你赶快来医院把你媳妇替换回去，素质太差了。”没等我问清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已挂机。
　　 拨通媳妇的手机，还未等我张口，媳妇已对我大发雷霆：“你同学L真不是东西，爸爸病情严重突发，喘不上气来了，他都不管，没办法，我电话找了H院长。”我安慰了她几句，不要感情用事，要理智，一会我就到医院。
　　 原来，媳妇下午下班后，没顾得上吃晚饭，就直奔医院而去。岳父患肺癌已三年半时间，近期住院治疗，效果良好，刚刚出院一个月，全家都庆幸能过个团圆春节。万万没想到，临近春节还剩十天时间，岳父感觉脖子以下，两边肩胛骨疼痛难忍，不得不大把大把吃止痛药，且饭量大减，无食欲。无奈，只好再去医院住院吧。
　　 “L大夫，我爸爸病情加重，疼痛难忍，去你院给他检查检查。”媳妇拨通了我同学电话，我同学L现任T市立中医院肿瘤二科副主任。岳父三年半的治疗都是在他科室，我同学一直是我岳父的主治医生，情况他最了解。
　　 “奥，今天我休班，明天过来吧，我给他全面检查一下，是不是转移了？”同学L听出了媳妇的声音。
　　 媳妇看着自己的亲人疼痛难忍，心绞割着难受，恨不得马上去医院。给我打电话求援，我冷静分析了一下，可以理解儿女的心情，但是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医院的潜规则，谁的病号，谁负责，别的大夫不会过多关心，况且医院都知道这病号是L大夫同学的老丈人，别人不好插手。回复道：坚持一下吧，明天L同学上班去直接住院吧。
　　 次日，我和媳妇都上班，有大姨子陪同老人住院检查。昨日已与L同学说过，我们夫妇去不了，你要尽同学之谊，尽快给于诊断，并再次告知，老人虽然是退休教师，但是报销比例仅70%，还有不能报销的部分，算起来报销比例最多65%，你也知道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就尽量本着“少花钱多办事”的原则。同学L满口答应，没问题，你的老泰山就是我的老丈人，你放心就行了。大姨子帮老人办理好住院手续后，护士做了常规检查，其余各项检查等到明天。老人疼痛难忍，大姨子问护士，护士说大夫没下单，不知如何处理，打电话给L同学，得到的回答是：“没我你们就不住院了，我只有你一个病号吗？我现在正接待新病号，不是给你安排好病床了，等着。”就这样，老人在疼痛难忍的吃着自己带去的止痛药挨过了一天一夜。
　　 住院第二天，同学L带着年轻医生来查房。把我老岳父交待给了一位年轻大夫，事后才知这是位实习的研究生。并嘱咐这年轻大夫，给病号进行一次全面检查，彻底查处病人的病因。也没具体问老岳父的病因在哪，就匆匆去下一个病号了。
　　 第三天，检查结果出来了，正常。我们都傻眼了，怀疑癌细胞转移不存在。当然这应该是“好消息”，我们还庆幸。然而，老人疼痛更厉害了，嘶声裂肺的叫，影响其他病号无法正常休息，弄的陪床家属更是心如刀割，要求大夫进一步检查。第四天又做了个B超，结果是癌细胞转移到淋巴结。我们也有思想准备，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但是怀疑，如此重要的病因怎么昨天的全面检查没查出来，令人费解。不计较一些，找到病因我们有点舒心，开始打止痛针，营养药，完全依赖医院的治疗，只要老人少受点罪，该花的钱必须花。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们束手无策，老人不但不好转，反而全身开始虚肿，滴饭不沾，咳嗽不止，喘气愈来愈困难。找护士，护士说按照大夫的单子下药，让我们找大夫，年轻的实习大夫无经验，电话求救主治大夫——我的L同学，我今天下夜班，让她找科室正主任。正主任听说是L大夫的病号，说了声谁的病号，谁负责。就这样把我的老丈人放置一边，无人问津。期间，陪床的一再给我打电话，让我督促一下我的L同学，我觉得肯定是家属心情急切，医方又司空见惯，没必要打电话影响医方正常工作秩序，也就无动于衷。接下来，电话打到我媳妇那里，讯问如何处理，因为我媳妇也从事医疗工作，多少懂一点。
　　 时间已经到了第五天，下午一下班，媳妇没顾得上吃饭就直奔T市立中医院。还未进入病房，在门外只听到“呼—呼—呼”像拉风箱的声音。进门一看，原来是老人喘气声，涨的脸通红，两眼直冒金光，全身哆嗦，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呼吸上。看到此景，二话没说，直接去找大夫。实习大夫说按照L主任的要求治疗的，无经验，只能求救于L主任。
　　 “L主任，17病号，喘的厉害，如何处理？”实习生电话求救。
　　 “你去给他听听，是否是肺部炎症发作。”L大夫电话回答。
　　 “不用听，在病房门外就能听到喘气声。”
　　 “你再给他做个痰培养检查，看看如何。”
　　 “不是早就做过了，没问题。”
　　 “奥，你再做……检查。”
　　 “也做过了，没问题。”
　　 ……
　　 “家属说病号有糖尿病，要求给他会诊！”
　　 “你不要提家属家属的，在医院就按照我们的方案治疗，搞什么会诊！”
　　 “家属和我都怀疑是否糖尿病复发，导致的后果……”
　　 “你不要搞这些名堂，年轻大夫你懂什么？！”
　　 “……”实习大夫似懂非懂，无语。
　　 实习大夫很聪明，或者本来手机扩音器声音大，媳妇都听到了。
　　 病号多种病因相关科室集体会诊，是医院诊断病情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然，好处也是科室之间利益共享。在大医院，科室划分非常明确，糖尿病肿瘤科是不专业的，如果不请内分泌科来会诊，根本达不到全面治疗效果。看来，你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不请，我找人请。加上住院来的所有挤压，媳妇的气不打一处来。
　　 “H院长吗？我是春风的夫人，本来不打算麻烦你，看来是不行了，”媳妇很是激动，声音越说越高，甚至有点气得话不成声。
　　 “你好，你好，弟媳，有话慢慢说，别激动。”
　　 媳妇镇定了一下，稍微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爸爸有病在你医院治疗，病情很严重，你院大夫都不上心。”
　　 “在哪个科室，我督促他们……”
　　 媳妇一五一十把住院的前前后后和H院长作了汇报。
　　 显然是H院长给L同学打了电话，接着有了开头那一幕。
　　 我打的赶到医院，媳妇告诉我，L大夫来过了，把病房门一脚踢开：“我给你诊治不好，你们快快转入RCU（重病监控室）。”
　　 显然，L同学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媳妇不依不饶，和他讲道理，摆事实：“病情没发展到那地步，凭什么让我们转RCU。”两人激烈的辩论。
　　 这时，H院长又打电话给媳妇，确认L大夫是否到位，正好在气头上，媳妇又告了他一状。H院长电话里当场批评L大夫，命令他要尽职尽责，这样L大夫才离去回到办公室。我在路途中，L大夫又电话催促我快来医院，口气显然温和多了。
　　 看着老岳父，满身的虚肿，憋涨得脸发紫，鼻孔上吸着氧气，坐在轮椅上，嗓子里还发出呼呼的喘气声，和老牛拉车的喘息声没什么两样。我的心好凄凉，很难过。几天不见，变化如此之大，难道在医院里治疗五天还不如在家里。尽管癌症病人后期恶化快，五天时间也不至于到了盈缩之期。
　　 我来到L大夫办公室，他满脸笑容的迎接，是刚才我电话里太激动。看着我的脸色还算好看，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大骂我的媳妇如何如何，办公室里还有实习大夫，任其发泄，我只是顺着他说。等L大夫心平气和后，觉得自己做的也有点过，说去看看老人。感动的老岳痛哭流涕。
　　 L大夫驱车送我回家，我也没客气，正好两人单独相处，正面交换一下意见。
　　 “老同学，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媳妇，哈哈，我倒挺同情你，平常怎么和她过。”L大夫气未了。
　　 “挺好，脾气大归大，但还是挺讲理的。平日对我很疼爱的。”我回答道。
　　 “你说她在医院里闹腾，让我怎么开展工作，让我如何面对大夫和护士，还有住院的病号？！”
　　 “换位思考，你的亲人住院呢？要所谓的面子，不要职责了？拿病人的死活于不顾？！”
　　 “有事给我电话，竟然找到院长，这不是害我吗？”
　　 “没给你打吗？我大姨子第一天就电话找过你，你推搡人家，你的助理实习生不是都给你打电话，你放在心上了吗？不得已，谁愿找院长？！不‘害’你，你能重视吗？！”我步步紧逼。
　　 L大夫无语，车内空气凝重，一个急刹车，差点闯了红灯。
　　 “你嘴上说，我的老泰山就是你的老丈人，实际行动能做到吗？”我越想越有气，既然如此，就教训他到底，“你口口声声说老同学，你能给我摊到桌面来吗？事实上，我还在家人面前替你说话，就以前验血，你把所有医学检查项都做了，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每次你都连艾滋病、梅毒等都检查，有必要吗？！媳妇找过你吗？！难道不用机器检查就不会真诊断病情了，明明你知道老人家血糖高，你为什么不找内分泌科来会诊？！”
　　 把L同学说得哑口无言，憋了老半天挤出一句话：“你也跟你媳妇学会了，脾气这么大。”
　　 “老同学，在你办公室我给你留面子，也不想把事情闹僵，但你太不像话了，太渎职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医院不扶伤，医生改经商，患者求活命，钱财被套光’，这就是社会对你们的评价。”
　　 “你怎么认识我医院H院长的？”
　　 “无可奉告，我们已经是多年老朋友了，本不想麻烦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汽车驶到了我家，下车前我送给了他一句话：“H院长那边我给他解释一下。”
　　 我还是心软。
　　 回家的路上我在思索：医生，本是人类最崇高的职业，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却变得……记得小时候，在老师的教导下，知道‘社会主义好，资本主义糟’，社会主义好在免费治病，资本主义糟在病人住院要交押金。但如今，信仰这些理论的大叔大姨们，去趟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都不想回来了。没亲自经历过，听说，西方国家小病在门诊，就开几粒药片，便宜的很，病人病情的恢复主要靠自身免疫力，不像在中国，大病小病都靠打点滴，做检查，就更别说生了大病一般人治不起。导致这种畸形的根源在哪里？在中国的医疗制度？在医护人员素质？在病人盲目无知？我不能回答。民间还有一句觉醒的谚语：今天不养生，明天养医生。唉，时代的悲哀，也算是时代的进步。
　　 第二天，周六，法定休息日。我在陪床。
　　 先是肿瘤二科的正主任亲自来查房，问寒问暖，再三叮嘱老人家和陪房家属，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可以直接找他，哪里做的不好请多多包涵。弄的家属，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内分泌科也来会诊了，看胸前挂的牌子，是主任医师，好家伙，也是科室一把手，跟着一个大夫，大夫手里拿着仪器。询问了病情，病者的平时反应等情况。重点给病人和家属讲解了糖尿病的临床表现，饮食偏好，并告知我们糖尿病近期及远期生理变化，及对肿瘤的影响。不管我们听懂听不懂，像灌鸭子一样给我们灌输。谢谢了主任医师，我们听不懂，只要你给老人家配好药，用在他身上，血糖降下来，让老人少受罪就行。
　　 内科主任也来了，用听诊器给老人胸部听了一遍，用手拍拍肚皮，寻问，是否好几天不大便了，大肠有粪便，可准不好下，但要积极排便，以免造成更大的便秘。有屁放吗？得知放屁顺畅，可以，没事，结论：积极大便。
　　 三大科室会诊完毕，集合到肿瘤二科办公室，经过交流，最后确定好治疗方案。把我们家属都集中过来，给我们讲解一番，我们似懂非懂。告诉他们：老人的病情我们也有思想准备，而且糖尿病也很厉害，我们不是希望你们把他拯救过来，你们也没那个能力，只要求院方和家属们共同努力，让老人在有生之年少受点罪，至于归期就看他的身体造化，顺其自然。
　　 接下来的几天，配置的药方顺利进行，老人的病情逐步好转，血糖降下来了，浮肿减退了，大便顺畅了，尽管还是疼痛，食欲有所恢复，脸色逐渐有了肉色，喘气不困难了。
　　 抽空我要亲自登门拜谢H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