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地面对着警察的盘问，租住的房门是从外面被一脚破开，彼时她正在为客人服务着。廉耻建立在活着上面，当一个人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要和这个人谈论名节道义吗？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简直都是扯淡。
　　 她阅历的人，各色男人们多了，有的人很气胜，有的人很猥琐。她从不挑剔客户，只要有钱，还可以讨价还价。因为她已经没有资本和那些花季女人并论，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他们要吃饭，要穿衣，要上学，要尊严，她只得加倍地去“工作”，靠自己的身体，这是交换，各取所需，撇开颜面外她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当的。
　　 往日她平下心来写信告诉孩子们要安心读书，钱她会去挣，在这个距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城市，找到一家条件不错的户主做保姆。自己的男人五年前一个夜晚不幸出车祸死了，肇事车辆趁着夜色逃逸。这个家顿时崩溃掉，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仅靠种地显然不能维持生计，给别人打工又没有一技之长，开门第一件事就会伸出手来要钱花。
　　 左徨右顾，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些男人半夜敲她家门，吓得连夜无眠。?欺负她没有男人估护，她为了自卫常在枕头下掖着一把剪刀，万一闯进来坏人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为的是不伤到孩子。她想到老母鸡展着双翅，为罩着幼仔与猎鹰斗争的场面。
　　 刘大能爬上她床时她正在酣睡中，模糊被一双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剥她的衣裤，尽管用力反抗仍无济于事，完全是因为刘大能说了一句话“你要为你孩子着想，我知道他们上几年级几班”，没什么会比拿孩子来要挟更有威力，她放弃了，不是屈服是怒火。刘大能得意地放下五十元钱，并说她很懂事，扬长而去，此刻她很想把钱撕碎但是转念想，它可值一袋米两斤油的。忍着苦痛的泪水吞了下去。
　　 在她这个乡村里，女人发泼发浪就会被指成破鞋，人们津津乐道家长里短的事情，从不把别人的隐私当作隐私，而是笑柄，偷汉子养女人稀松平常不过，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反被讽为没有本事。
　　 她要出去，跳出蕃笼，外面的天空真像传说那样精彩么？没有人付给她答案，出去的人也笑而不答并说以后会明白的。当她走出大山才感觉到，自己像一只山雀进了五光十色的森林，眩晕迷失。为什么人们那么有钱而且会享受，几十元一杯的咖啡她从未了解的一种消费。在她四面碰壁求职时，老乡阿珂告诉了有家店招服务员。她去看场地才知道老乡们口里，所谓的明白就是脱穿衣服陪人那个，她有点脸红，老乡说的坦然，不以为忤，告诉她此行内的种种，并一再表示习惯了，就像和自家男人那样就没什么感觉。
　　 左手握右手，她想那死去的老鬼，短促狭，什么也没留下给这个家，命苦，偏偏遇到这个世道，笑贫不笑娼的伟大时代，她摇摇头。
　　 老板克扣她们几个费用，算下来稍比做苦工多一点，黑心呐。有的男人变态地拧掐，当她接过那些大团结这些疼痛感便消失无踪。心理上的抚慰战胜肉体，肉体不属于自己，它是一团肉，五十元一百斤的市场价。
　　 孩子们来信说成绩提高了，能居班级中上游，各项费用省着花，毕竟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早成栋材。没什么会比这些更让她忘记彻夜不眠的折磨。
　　 她决定单干，不再接受老板的提成。站在大街上拉客户是向别人学的，没待别的姐妹谈价她主动降价，一个接一个的老男人进入她租的房间里完成一道道工序，没有言语，只有眼神，很默契的那种。钱比之在店里收入要多一些，她很欣慰，可以多一些寄给孩子当学费生活费。做一个母亲活着的意义就是亲手把他们培养成材，不再像自己仰人鼻息生存着。
　　 这一切短暂的幻想随着警察的破门而入化为泡影。警察说盯她已经很久了。之后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店主那长久地开下去，一张网她所没有的庇护。
　　 警察问她姓名以及家庭情况，她均详实地说出来，摆在面前的一部电脑在她说过后已经核对了资料。她毋须说谎，她需要生存。警察说将把她的犯罪事实寄回当地，包括她的孩子。犯罪，这个词眼像一团被点燃的火即刻把她吓着了。她要极力地维护孩子的声誉，如果让他们知道母亲做了什么，他们是不会理解，即使多年以后会明白这份苦心。
　　 她疯狂地磕头，血从上额头迸出来，模糊一片。办理警察不为所动，斥责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如果死能解脱，她早想过，可惜孩子尚未成年，许多事不能放手，亦放不下手。耻辱一文不值，高尚又像午夜的精灵不可捉摸。
　　 孩子来收容所看她，哭着喊着对她说不要这种钱，太肮脏了，宁肯缀学也不要母亲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现在好了满小城风雨飘摇都说她是搞那个的，烂货。妈，这不是真的…
　　 没有事实能掩盖住过去，她心里明白将来的路将十分坎坷。不能说是咎由自取，她已经一脚踏进泥潭，另一只脚在火海。世上从没有救世主，孩子谁家也不愿意收留，人们在事件之后又在乎名声起来，同情心搁置在一边。
　　 逾期释放出收容所，她决定搬离那个所谓的名存实亡的家，在一个偏僻的小县城城乡结合部搞起废品收购，人们看到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骑着破旧三轮车，后面跟着三个孩子，黑不溜秋的，像个土著人。
　　 太阳每天从东面升起，西方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