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对九台其塔木的记忆(散文)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继五八年大跃进之后,接着就是全国性大面积受灾,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二年期间,历史上被称作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在这种困难时期,国家还要偿还前苏联的债务,所以那时也被称作国民经济困难时期,人民生活水准下降到了最低限度。
在这几年当中,河南、河北、山东等省份的灾民,由于无法忍受饥饿的煎熬,被生活所迫无奈之下便大量流入了我国东北地区,当时形成了一股势不可挡潮流,那时有人称这种现象叫盲流,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闯关东。
我老家是在河北沧州某地,父亲在老家时是教师,当时以父亲微薄的工资实难维持全家八口人生计,所以父亲便一狠心放弃了自己心爱的教学工作,撇下娇妻爱子,扔下年迈的父母,独自一人加入了闯关东的队伍,两眼含泪、一脸茫然地奔赴了浩瀚的东北大地,到漫无边际北大荒寻求生路去了。
父亲在家是独子,从小就娇生惯养,他突然之间闯关东一走,视儿如命的爷爷奶奶哪受得了啊。父亲走后最初几天他们还能坚持,过了半个月后家里没收到父亲丝毫信息,爷爷奶奶当即就坐不住炕了,天天咳声叹气,甚至彻夜不眠,因为父亲走时家里只知他去了东北,具体去东北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因为父亲是盲目出去闯关东的,去哪里落脚当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个年代交通与通讯都极其落后,当时我们村如谁有事打电话时,都须去四十里地外的县城。在这种情况下半个多月没有父亲的信息,爷爷奶奶受不了,一天天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团团转。
在经过几个彻夜难眠的忧虑之后,爷爷奶奶不听母亲劝阻,带上十一岁的我,也盲目地踏上了闯关东之路,但爷爷奶奶闯关东的目的与父亲不一样,父亲是去谋生路,他们是去北大荒找儿子。
爷爷奶奶由于思儿心切,带着我当天就赶到了沧州,连夜就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我当时由于年龄小,不知道爷爷买得是去哪里的火车票,只记得爷爷奶奶在火车上看着茫茫的东北大地唉声叹气,因为他们不知道去东北哪里可以找到父亲。
后来我常常想,爷爷奶奶当时是多么幼稚啊,浩瀚的东北大地方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当时交通与通讯又那么落后,在没有丝毫线索的情况下去寻找一个人,这是多么滑稽可笑的事情啊,然而爷爷奶奶思儿心切,故此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火车到四平车站时,不知什么原因爷爷带着我们下了火车,在火车站听见一个说家乡话的人,爷爷就上前与人家搭讪,攀谈了一会之后,便跟着人家去了九台县(九台当时是县,此时早已是市了),到九台县的第二天,那人带着我们去了其塔木公社(乡),只记得当时一个姓季队长给我们安排了住处。
我们暂时在其塔木住下来,爷爷没忘了我正在念书,两天后就把我送进了学校,还记得季队长和爷爷领着我走进学校时,那些学生就如看见外星人一样,都围着我一边观看,一边唏嘘不已地议论着。
我被插进了三年级的一个班,老师姓张,班长叫李娜,我的同桌叫李奇。
虽然我在其塔木学校仅仅念了月余书,但这个学校在我心里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我现在还可以记起校舍的轮廓,及张老师、李娜、李奇等个别同学的模样。
记得在这个学校读书时,曾经和一位叫李纯壮的同学打过仗,原因是因为他不叫我名字,而是喊我——山东棒子(东北人无论是哪里来的,只要是山海关以南过来的,统称山东棒子,当时听山东棒子一词比骂八辈祖宗还难听)。
还记得张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表扬过自己,还没忘那首《洪湖水浪打浪》和《红色娘子军连歌》就是在这个学校学的……
那些天我在学校里念书,爷爷则每天都出去打探父亲的消息。
突然有一天爷爷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接到一个纸条,上面写得是父亲在白城某县某乡落脚的具体地点。
那天中午放学我刚一到家,奶奶就难以掩饰心里的喜悦,看着我大声说道:“铁蛋,你爸爸找到了,快吃饭吧,咱们一会就去找你爸爸……”
中午草草地吃完饭,爷爷向队长及左邻右舍告别之后,我们便搭乘一辆敞篷汽车去了九台,然后坐进火车直奔白城去找父亲了。
这段记忆在心底沉淀了半个多世纪,虽偶尔也在思绪里闪出,但毕竟时光已飞逝过去五十多年了,当年还是一个十一岁孩子的我,此时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当我今天在某网友博客里看见发表的《柳风》文学杂志创刊号,特别是看到征稿主办单位是九台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时,九台二字立即勾起我心底的这段回忆,一股不平静的感慨在心底泛起。
是啊,九台,这个地处吉林省中部、吉长两市之间的交通走廊城市,我曾经在那里做过短暂的居民,虽然仅仅住了短短月余时间,但也在我人生历程上记下了一笔,这一笔虽不是浓墨重彩,但也在心里刻划下了深深的烙印,任凭无情的岁月去肆意冲刷,也是无法涂抹干净这段深深记忆的,最多也只是略略淡化些而已。
二零一三年十月
冰儿大哥这代人的生活也许是我们这代人不能想象的,因为难以想象的苦难,才会铸就你们的坚强和坚韧。
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