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相见不如怀念(短篇小说)
一
豆角多少钱?梅子用小手指将斜跨的背包勾到前面,然后将两只手中的拎着的鱼、肉、菜都倒到一只手中,重重的塑料袋立刻把她胖胖的手指头坠得勒进去一条深深的痕,手指肚变得通红。一边问,梅子一边用刚刚腾出来的另外一只手翻检着豆角,原本被排的整整齐齐的豆角被梅子翻得乱七八糟的,老板娘不开心地按住梅子的手,勉强笑着说:六块钱挑,五块钱收。梅子的手中已经挑了几根豆角,她一边讪笑着一边将豆角装入老板娘给撑开的塑胶袋,说你收吧收吧,我要一斤。这个西红柿多少钱?梅子继续问。大的三快,小的两块。好,我挑两个两块的好了。老板娘看到梅子手里拎了好多东西,习惯性地问,来客呀?哦,不是,给您钱。然后梅子用手指在背包的侧兜中夹出几张纸币,摊到豆角上,待老板娘找零之后,将剩余的零票塞回侧兜里。
回到家,梅子将肉和菜扔到餐桌上,没换鞋就快步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打开邮箱,继而看到一封新邮件,来自“冬天”。她点开之后,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句很简单的话:我回到你的城市,你是否想见我。梅子哼了一声,然后关闭,删除。然后“咚咚咚”地回到门口,将高跟鞋脱掉,换上那双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布拖鞋,拎着蔬菜到厨房去做饭,今天是梅子丈夫崔凡的生日,虽说老夫老妻不过生日,但总是要像模像样地做点饭菜!
一条斤数沉鲫鱼已经请卖鱼的收拾干净,梅子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再次清洗了一遍,继而,切开鱼头和鱼尾的侧面,小心地挑出腥线,然后侧面切上花刀,然后放到汤锅里,倒入开水,葱姜蒜、枸杞、小火炖上。洗干净手后,将肉切成丝,用花椒粉、蛋白、盐、生抽、料酒腌渍上,再将豆角摘好,泡到水里。在围裙上擦擦手,又来到书房,没有关机的电脑现在已经黑屏了,她用胖胖的手晃动一下鼠标,老式的背投式显示屏终于“咔”的一声,重新亮起来,依然是邮箱的界面,梅子点了一下刷新,但却没有看到新邮件。她有点怅然若失地关上电脑,继续回到厨房去做菜。
清炖鲫鱼汤、肉丝炒豆角、蜜汁山楂、麻婆豆腐,三菜一汤很快被端上餐桌,梅子满意地一笑,然后在酒柜里扫了半天,拿出一瓶干红,这是前不久在爸爸那里聚餐,喝剩下梅子拿回来的。取出两个高脚杯,倒上,然后又准备了两听杏仁露。案板上切了西红柿,备好手擀面,就等崔凡接着她已经上三年级的宝贝女儿笑笑回来就可以开吃了。
这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声,梅子顺手拿过来一看,原本以为是垃圾短信,没有想到发信人居然是冬天。打开一看,还是那句话:我回到你的城市,你是否想见我。看过之后,梅子点击删除,然后关上手机。
这时,楼道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梅子打开之后站在门口,看着崔凡牵着笑笑的手有说有笑地上来,她满脸堆着笑,笑笑,我的宝贝,你们回来啦!然后笑笑紧走两步,一下子就扑进了梅子的怀里。梅子抱着笑笑进了屋,而崔凡也满脸笑意地跟了进来。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傍晚,一家三口为了崔凡的生日举杯欢畅。饭后崔凡主动去厨房洗刷,却被梅子微胖的身体挡在门外,去去去,今天是寿星老,可以不干活哈!
崔凡诡笑了一下,真不干活吗?梅子用手肘顶了崔凡一下,然后拧着胖胖的腰身进了厨房。
笑笑饭后去写作业,洗刷完毕的梅子就靠在沙发上,绣十字绣,崔凡看他的武侠电视剧。电视机的声音很小,他们是怕影响学习的笑笑。每每这时,梅子和崔凡还会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今天你单位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呀,今天什么菜便宜或者贵呀,或者说谁谁家买了新房子呀,再或者说说谁谁离婚了呀!事情多为家庭琐事,不关是非,说的无心,听的也无意。等笑笑写完作业,洗漱睡觉之后,崔凡对着梅子使了一个眼色,梅子心神领会,丢下十字绣,故意努起小嘴,一副要崔凡抱着去卧室的娇态。崔凡佯装来抱,但他的瘦弱的小身子板,早早就不是梅子的对手,他努力几次后败下阵来,耍无奈地扯着梅子的手就往卧室拉,梅子早就笑嘻嘻的,故作矜持,半推半就地跟着崔凡进到卧室,然后两个人一起摔到并不大的床上,两个激情燃烧的人像表演默剧一样,有动作,有表情,却没有一点的声音。这是一座很老旧的房子,房子的隔音很差,他们一向都是如此,生怕隔壁的女儿听到。
一番激情过后,崔凡心满意足地睡去,而梅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偎在崔凡并不健壮的怀抱里,酣然入睡,她翻过身,背对着崔凡,看着浅粉色的窗帘在月光映照下,轻微晃动的柿子树,临近秋天,柿子树的叶子大多脱落,只剩下好多大大的柿子,随着风,摇摆着,仿佛一个一个黑色的圆球,而圆球中,突然亮起一个人的脸庞,梅子吓了一跳,她慌忙将被子拉到头上,她可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可即便眼睛被被子遮挡住,她依然清晰地看到那个人的脸,那个人就是冬天。
二
很多往事不是被遗忘了而是被尘封了,当尘封的往事被撩开封存的面纱,很多很多就会淋漓尽致地呈现在经历者的面前,而此刻的回忆,因为增加了审视的分辨度,可能很多会不堪回首,却不得不面对。
梅子就是如此,冬天就是她记忆中最想尘封的那一段。
那个时候,梅子刚刚上高中,上高中的梅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一米六六的个头,长长的头发,漂亮的大眼睛让她非常出众,品学兼优的她仿佛汇集了一个女孩子所有的美德,她就像一个公主一般被同学们暗地里称为班花。但又因为她的高傲,同学们又在背后叫她冷美人。很多男生想追求她,但都无功而返,不管是写情书,说情话,对于梅子来说都仿佛是对牛弹琴,她总是淡淡地一笑,从来不说拒绝,但也绝对不可能同意。就是这样的态度,让所有的男生都敬而远之。也让所有的女生都同性相斥,所以,梅子的高中是孤立的,她没有朋友,但她仿佛不在意这些,她的家就在学校里,她的父亲就是一名高中老师,虽然不是一个年级,但她就生活在父亲的眼皮底下,她并不感觉这是一种束缚,而是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到了高二,文理科分班,喜欢文学的梅子选择了文科,这让教物理的父亲着实郁闷了好久,梅子一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该学习就学习,该睡觉就睡觉,让她的父母在外人面前可是挣足了面子。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梅子正在做她认为的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工作。而这个工作的起因则是一次雨中邂逅。
那天,梅子去书店买书,她和她喜欢文学的母亲一样,有空就将自己沉浸在书的海洋。在书店边看边选择,最后梅子买了一本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喜欢看这种书,仿佛在一个固定的模式下生活的太久了,总是有一种心情蠢蠢欲动,但她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买了书,来到书店门口,梅子发现下雨了,雨并不很大,细雨蒙蒙的。她将帽衫的帽子戴好,将书用塑料袋包好,低着头冲入雨中。雨细细地将她包围,很快,她就感觉帽衫外面的刘海已经湿了,她的脸上也一片潮湿。她低头用衣袖擦了一下,却一不留神撞到什么,她身形一晃差点摔倒。这时,一只非常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回来,完全失去方向的她,下意识地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等她回过神来,她发现,她的胳膊被一个人抓住,而她另外一只手则紧紧地抓住这个人的衣领,而这个人的手中,则稳当当地拿着她的那本书。梅子脸瞬时就红了,她慌忙松开自己的手,退后一步。可对方却并没有松手,而是一直抓住她的胳膊。
梅子边说对不起,边使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然后她轻轻地揉被他抓疼的胳膊。梅子还偷偷地观察这个人,哦,原来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大男孩,看岁数跟她差不多,个子很高,大约一米八零,身材匀称,头发不是男生喜欢留的寸头,而是林志颖一样的分头,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不错眼珠地盯着她,让她感觉有点生气。她从他手中夺过自己的书,快步走开。这时,她的帽子已经滑落,她的长发披散在后背上,随着她的快步走,甩来甩去。虽然这个男孩很帅气,但给梅子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她虽然很感谢他的帮助,但她仍然想要逃离他。
可他却不给梅子这个机会,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梅子的前面,再一次挡住了梅子的路。梅子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吓得后退了两步,双手紧紧地抱着书,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绢,递给梅子:你擦擦吧,头发都湿了。梅子没有接,而是继续后退了两步。什么都不说就想往相反的方向走。可任她不管怎么走,都逃不出他的围堵,反而在慌乱间,她竟然走到了一个很不熟悉的胡同里,胡同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而她就被他堵在胡同的最里面。梅子吓坏了,她想叫,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此刻也都淋湿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而他则居高临下地看着满眼惊恐的梅子。梅子此刻将书双手举出去:我就这一本书,你拿走吧!他惊愕,不语。梅子又从口袋中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大约十几元,她哆哆嗦嗦地递过去,我就这些,你放过我。
这时,男孩发出“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谁,我是抢劫的吗?可笑,你们这些公主生就这样看别人吗?他一副受伤的神情,将她手中的钱打翻在地上。然后回头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怒气冲冲地对梅子说:我虽然不是好学生,但我不是强盗,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叫董天,别人都叫我冬天,冬天,秋天后的冬天。你记住,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说着,冬天将手指着梅子的鼻尖,我要让你为今天藐视我、轻视我付出代价。
说着,冬天转身离去,剩下战战兢兢的梅子,好久都不敢动,过了许久,才从地上捡起书,飞快地跑回家。回到家,她一句都没说,而父母只是看到她淋雨了,赶紧让她洗漱,换衣。而丝毫没有注意到梅子的异常。
梅子知道冬天是谁,其实,冬天这个名字她早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颇具传奇性的名字。冬天家世显赫,但他的父母忙于生意,从来不管他,当初给学校赞助了一百万,将成绩远远低于录取分数线的冬天送了进来,并在学校附近帮他买了一套小公寓,让他住。他对家人的安排非常反感,所以,他就是这个学校的混世魔王,但他有一个底线,不碰女生。也不准跟他一起的人碰女生,说男人的世界,不允许有女人的存在。所以,很多女生对他表示好感,都被冷酷拒绝。冬天比梅子高一年级,已经高三了,明年就要高考了。
梅子在对上冬天的人和名字之后,她更加的恐惧,她不知道这个从来不动女生的他会如何报复她。好几天,她除了教室和家哪儿都不敢去。但好像也相安无事,甚至有一次,她在去教室的路上碰到冬天,冬天仿佛不认识她一般,根本连看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这让梅子放下戒备,哦,那可能只是冬天吓唬自己,逗自己玩呢!
可很快,梅子就领教了冬天的厉害,但她却如何也怨不起来。
三
这天,梅子依然去书店买书,在回家的路上,在路过那个人烟稀少的小马路的时候,她一瞬间想到冬天,但很快又摇摇头,呵,哪里如此巧合,怎么还会遇到他。可她偏巧就遇到他,而且还是一个,一个受伤的他。她看到他鼻青脸肿地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时不时需要扶一下路边的电线杆,仿佛他随时都可能摔倒一般。梅子停下,然后怯怯地看着冬天,却不敢靠近。她想,等他走过去,她再走,干嘛要距离这个危险分子这么近呢!
突然,马上就要拐进一个小区的冬天像一片风吹落的树叶一般,快速地瘫倒在地,而这个时候,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梅子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久,但还是没有抵过自己的心,跑过去查看。冬天的伤比她想象的严重,他的头上流了好多血,已经将他的衬衣染红。她轻轻地唤他,拍他,摇晃他,过了许久,他才苏醒过来,他看到她,并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而是用细弱的声音说,扶我起来,有人追。梅子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她卯足了劲儿将冬天扶起来,然后顺着冬天的指引,来到这个小区一栋楼房的一套公寓中。
刚刚进门的冬天就再次瘫倒在地。梅子的妈妈是一个医生,她从小就经常看到妈妈工作,所以,她非常熟练地将冬天放平,然后仔细地检查他的伤口,还好,不是很深,流出来的血已经凝固住,他应该是受到重击才会昏倒,而不是失血过多。但她心里依然没底,她轻拍冬天的脸,尝试唤醒他。但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梅子开始着急了,在这个陌生的空间,守着这个陌生的危险的男孩,自己真是疯掉了。她退到门前想离开,但看到毫无意识的冬天,又不敢走,生怕他有什么意外。
犹豫了好久,她只好蹲在冬天的身边,看着他。在看他满脸都是血,样子非常恐怖之后,她去洗手间找了一块毛巾用温水浸湿,然后轻轻地帮他擦。擦了没几下,冬天突然醒了,他捂着头一下子就跳起来,仿佛一瞬间就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抓着都是血的毛巾,梅子不知所措,退到门前,开门就想走。可未曾想,却被冬天一把抓住,梅子回身挣扎着,想从冬天的手中逃脱,可却听到冬天虚弱的声音,你别走,我饿死了,你帮我做点饭。
谢谢晓文,读懂了我的心。
这是当初正在体会的人,所不能体会到的。
我一气读完,内容深深的吸引读者,好的文章,希望真真写出我们更加喜欢的文章。
呵呵,我会继续努力的!
真真姐的小说,总是给人以美好的希望,虽然也会有痛苦和波折,但最终都会得到各自的幸福。
爱情,令人浪漫;而婚姻,让人真实。既然爱情已经逝去,那还是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生活吧。
呵呵,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会努力的。
祝福姐姐!
女主人公经过生活的打磨,从感性到理性,从理想主义回归现实生活,尽管经历了矛盾痛苦,彷徨犹豫,最后还是选择在婚姻的温暖中与相濡以沫的人一起走下去,让读者心释然。过去的,曾经深深心念,却是擦身而过的风景,再美,也终究不会成为身边的永恒。
女主人公正确理性的取舍,令人感动;崔凡快乐着妻子的快乐、接受梅子的一切的宽厚豁达,令人欣赏。那个冬天,只是爱情连戏剧中某个季节的一道风景而已,过去了,再纯美的景致也只能尘封于记忆。青春的激情过后,平淡平凡的日子才是真实幸福的日子。
就如作者的名字——平淡是真,这是幸福生活的真谛。
我会努力的。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相反,在得知梅子结婚后的冬天,依然爱着初恋时的梅子,我倒觉得,他让人有些讨厌,或者,这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念念不忘吧!还好,梅子的老公崔凡,在得知梅子和冬天有藕断丝连的关系,反倒是包容了梅子。这一点,也就是我之所以说崔凡这个角色的原因。
值得说一点,小说中的人物名,尽量不要保持在两个字,三个人当中你得有一个人起码是三个字的名字,这样才真实。再有,尽量避开文中的巧合,这是写作的大忌。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我这个人喜欢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还希望姐不要生气。
确实,巧合容易增加情节的曲折性,但会显得肤浅,这篇小说,我原本是想写一个类似于后记的东西,但不知道格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想用冬天的口吻来写,来解释一下那些巧合发生的必然性。但不知道会不会画蛇添足。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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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荷塘大叔的鼓励哈,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