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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Novle·空城】悟道(二)


作者:且贪杯醉 举人,4286.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593发表时间:2008-10-16 12:56:00

这人全学王婆的手段: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腰,也会收小的,也会说风情,也会做‘马泊六’,全村第一个不良的人。生得怎般模样:虽不至于是个侏儒,也就1.30的个头,身体不能向上生长,便向了两旁伸张,活脱脱的一个弹壳。
   却说两年前,苏琬家因为公路拆迁,就借了大伯的一块地盖了现在的这栋房子,也才跟这个马虔婆成了邻居。这新居建好了,准备安一个排气扇,以便通风透气,这马虔婆就不乐意,道是烟会刮到她家去,而苏琬家安排气扇也没跟她家说一声。其实,就算风怎么刮法,烟也断不可能吹到她家去,况且这是苏琬的家事,又与她家何干。当然马虔婆不可能这样跟你理论,她说苏琬他们不跟她家说就是不把她家放在眼里,所以这排气扇是断然不让安的。马虔婆就拿了根竹竿将那塑料筒给挤掉,硬是不让师傅放。苏老太便过去抢她的竹竿,她就用手来掐苏老太的脖子,于是两人就在那扭打了起来。晚上,她家大舅子就过来了,说是苏琬家三四个人把她妹子给打坏了,要去验伤什么的。简直就是笑话,她弹壳一样的身躯,而这苏老太可怜啊,顶多就八十斤了。当时,苏琬的弟弟妹妹都在场,想冲上去去帮忙,苏老太硬是不让,整个身子挡住了(苏琬的弟弟苏昆妹妹苏香那年刚考上大学)。第二天,苏老汉还是跟她家男人带了她去验伤,结果当然是没事,苏琬听弟弟妹妹说过,这口气如何能够咽得下,才有了订婚宴上的责难。
   订婚之后,苏琬便继续忙着签证的事,苏老太闲中倒生出了不少忙来,常常的给苏琬泼冷水,说她的签证、护照、还有其他的七七八八的一些证件会办不成,或者是苏琬说今天要去办,她硬说要改天去,因为她算过了今天出门对流苏不利,事情会办不成。苏琬闹不清母亲是什么意思,好像对她的婚事极不情愿似的,到底是因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于是便拖得一天是一天了。
   签证到底还是下来了。苏老太的心思便只能转到帮苏琬收拾行装上,临行前又让苏琬他们姐弟别告诉苏老汉,说是苏琬走的是猪日的辰时,跟苏琬的生肖相冲,出门不利,苏老汉又是属蛇的,又相冲,去送苏琬的话,坏运气会带给苏琬。苏琬到底还是让苏昆背地里给了苏老汉电话。苏老汉心急如焚地赶来,临行前那天晚上,一家子五口人便都聚在苏琬租的小房间里。苏老太到底还是不让苏老汉送苏琬,苏香第二天还要上班,于是便商议定了让苏昆去送苏琬。
   离别的时刻到底最是难舍,一起合租房子的苏琬的好姐妹名唤单单者,便送了一对陶瓷新人。新郎新娘浑身涂得红艳艳的,或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许是焦虑,苏琬撑不住哭了,说不想走了。苏老太又是气又是急道:“好端端怎么又不走了,妈都放下了,舍得让你去追寻幸福,你自己还不能放下吗?都是这对废气的新人,别带去了,省得见了心烦,气人。”于是将那对陶瓷新人扔进垃圾带里,又哄了半日,苏琬方渐渐苏缓过来。
   于是,苏琬跟苏昆先去安寝,苏老太又往苏琬的旅行箱里塞了几件衣服、被套,苏香累了,也去睡了。苏老太跟苏老汉在外头坐着,互不答理,各想各的心事。苏昆一觉醒来,见苏老汉撑不住困,趴在了竹椅上打盹,过意不去地道:“妈,你跟爸还是到里面去睡吧。我年轻,不睡一晚也没什么。我在外面帮你们守夜。”苏老太接过话茬道:“他不睡一晚也没什么,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送你大姐呢。”苏昆不满道:“妈,你这不是叫我难堪吗?一起住的人家会怎么想,让老父在外面睡竹椅,自己倒在里面床上睡安稳觉。”苏老汉这时候已经醒过来了,便道:“你也别在外面睡,你跟我睡,让你妈跟你姐他们挤挤。”说完看了一眼苏老太,苏老太已不再言语,自己先进房间去了。苏老汉和苏昆相视一笑,也去睡了。一宿无话。
   苏琬走了,暂时的如愿了。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一个个都说她是攀上高枝了,苏老太也自认为上脸,虽不大吹嘘,逢人问起,便也说:“这闺女原就生得高傲,一般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是个爱新潮的主儿,读了这几年的书,越发的爱这外国的文化,谁曾想这姻缘会种在这里头。”苏老汉早又跟以前的狐朋狗友混在一块了,一次苏琬打电话过来,提到了这女婿准备送他们每人一样礼物,苏老汉又是渴望,又是兴奋,羞答答地道:“我听他们说天王表在美国就只卖1000多美元,你要是可以的话,就送我一块。当然,你们现在准备着结婚,我也没想着你们现在就给,你在那随便工作两三年,先存点钱,再慢慢考虑。”苏琬自然是满口应允。
   于是,便有人说,苏琬勾搭上外国人,无非是图他的钱。她本就不是什么烈女节妇,这自己做主的嫁给男人本就很了不得出格的事;而且她嫁的是外国人,这就更要不得了,全然的没半点的羞耻了。当然,多半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狐狸。或者是马虔婆放出来的话,又或者也有苏老汉这群狐朋狗友当中的人,也未可知。
   有人说:有些人,愿意他的朋友如虎、如鹰——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就可以在别人面前显得自己高人一筹;又有些人,当看到别人对他毕恭毕敬,俯首帖耳,起先还有点胜利的喜悦,到后来,这种感觉经受得多了,他于是便没有了朋友,只有自己在上,一个,孤零零,凄凉,孤独,便反而感到了胜利的悲哀了。苏老汉断然没有这样乏的,便是要人以群分,前些年,他也只能分在穷人的一组。这一群富人眼里的所谓下三滥的东西自然也没多少文化,与这么一群只顾着自己活得舒服的人一起,他自然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而他最近的朋友多得有点冒油了,都是些以前不大走动的,无独有偶,甚至是一些坏绝了的朋友。
   就说二十年前,苏老汉没几个朋友的时候,倒是有个人跟他相交甚厚。他是苏老太姐姐的老公,称呼起来是“同门”。间而“同床”——那是苏老太姐姐的话——苏老太是狐狸精,勾搭上了她老公。苏老汉居然不以为意,惟这位“同门”之意是从。在没有任何经验,任何技术,任何信息的情况下,办了一个鞋厂,这位同门出资了1万,自然地成了大股东,只需要享受年底的分红,却断不必跟着苏老汉为一些没有销路的鞋起早贪黑地奔波劳碌。
   而这位同门,他原是电力局局长,跟妻子的感情隔阂很深,常年都在公司住。跟苏老汉交好,倒有段时间,三天两头地往苏老汉家跑,也怪不得他老婆说他有外遇,只是这些编派苏老太的话,却未免太过苛刻,最后闹得没法,苏老太跟着她到神明面前诅咒。然而,这位还不肯罢休,见风就是雨,又给编排了一位,这回的女主角换作了他的同事,连“私生子”都生出来了。也难得就只有她会相信,她的老公有这般大的魅力。
   便是这样的一位感情上受挫的同门,成了苏老汉家的常客。或许是饭团酒局经历得多了,这位同门说话很是有一套,且从来当不得真的。鞋厂便是一次大的忽悠了,他跟苏老汉说外面有人要鞋子,具体是谁,根本就没有影儿的事,鞋子生产出来才知道根本就没人订货,苏老汉少不得自己走南闯北的去卖。可怜我们的苏老汉一点都不会接受教训,照样地热情招呼,也指望着从他这里谋条生路。大约十年前,全镇的电路整改,电工要重选,本以为凭着这位同门是电力局局长,这事是十拿九稳了,此后苏老汉也将有个稳定的职业了。孰料,煮熟的鸭子也会飞了。个中原因,不提也罢。苏老汉倒好,还替着他这位同门开脱道:“这事也不能怪他,他也有难处。”苏老太毫不客气地道:“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可拿你当朋友了?”一刹那,苏老汉寂然,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叹气。
   也怨不得苏老太有气,谁经历了这些罪不气的,这位同门倒是不敢再上门了,苏老汉也老老实实地去做了几年营生,与他也不再来往,苏琬一家可算是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再后来,苏老汉转到了一家工厂里上班,住在了厂里。而这位同门在苏琬家倒时常流露出对家的眷念,对后辈的爱,以及还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情感。也便是这样,让苏琬一家可怜同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知道了他说话不着三不着两,便厌恶了,当然苏老汉是个例外。这位同门又找上门来了,苏老汉还是欢迎得紧,全然不记得前些年受的罪,还刻意地避开了苏老太。诚然,苏老汉已然觉得自己有点高高在上了,看啊!他飘飘然地快要飞上天了。
   若不是发生了后来的这些事,苏琬一家该是让人羡慕嫉妒得眼红的。
   先是苏琬嫁出去又回来了。苏琬真有点搞不清自个儿了,她嫁到国外去,真的是图他的钱吗?不,不对,他并没有多少钱,当然比起国内大多数的人来说,无疑是天壤之别了。这之别应该也就是美国跟中国的国民经济之别了。是了,嫁出去,她不就图个名嘛,此外,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加入美国国籍了。成为地地道道的美国人,自然的到时候她什么都有了。可现在呢?一切都化为乌有,就凭他的一句“没有感情了”的话,就宣判了她的死刑,她从此再没有希望,没有目标,没有归宿。她忍受不了自己一个孤零零地在异国他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名义上离异的丈夫,虽然官司还没有判决,离婚协议书还没有签订。她就这样被她的丈夫抛弃了,被唯一的亲人抛弃了,被全世界抛弃了。满世界里全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物,陌生的感情。她在寻找一个出口,努力地挣扎,呼吸,渴望着和煦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温暖的感情。于是,她选择了回国。她渴望着结束这无休止的痛苦,结束这荒唐的婚姻,结束这不可预知的黑暗。
   然而,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只想过,她在美国——异地他乡,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关怀,没有人爱护,她只想过在异地他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侣的痛苦。她全然没想到她回来要承受更大的痛苦,因为她绝然不会想到回来了一切都变了样,都她离开之前的判若两人——物是人非——令她不寒而栗。包括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父亲、母亲,甚而至于是亲妹妹,看她的眼光一样的产生了变化。她感到了绝望,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一个人,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有错吗?
   她嫁给外国人,无非就是不想在国内受苦,纵使她能在大城市里立足,这承受的压力,工作上的,生活中的,情感里的。
   谁曾想,感情破裂,梦想破灭,她唯有接受这样的现实,她又不想举目无亲,于是她想到了家,想到了亲人,想得到慰藉,来抚平心灵上的创伤。
   然而,现实却将她割得遍体鳞伤。
   她并不是没有想过,没有想过这最坏的结局,只不过是她不想去想,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也不是说她是个没脑子的人,相反,她是个极要强的人,不恁地,如何敢独自一人只身到美国?只是到底是欠稳妥了些,她原不过是想拼了她父母一顿骂和村里人的一阵闲言碎语也就是了,只不曾想这言语的力量这般的强劲,似千百道锋利的刀子割得她体无完肤,气息奄奄。
  
   先是原先的那话:苏琬勾当上外国人,无非是图他的钱。真弄到了钱,也不会无声无臭的回家来了,显然是没得到他什么好处。本来,一个女人上了男人的当,就该死;女人给当给男人上,那更是淫妇;如果一个女人想给当给男人上而失败了,反而上了人家的当,那是双料的淫恶,杀了她也还污了刀。而这回她是让人给休了回来,而且还是外国人,于国体上也有损,比慰安妇更让人不齿了。
   平时村里,谁有了一点芝麻大的过失,大家便炸了起来。逢到了真正耸人听闻的大逆不道,爷奶奶们兴奋过度,反而吃吃艾艾,一时发不出话来,大家先议定了:"家丑不可外扬",然后分头去告诉亲戚朋友,迫他们宣誓保守秘密,然后再向亲友们一个个的探口气,打听他们知道了没有,知道了多少。最后大家觉得到底是瞒不住,爽性开诚布公,打开天窗说亮话,拍着腿感慨一番。她真真的是瞎了眼,当初还给她三婶脸色看,这回不知道她要怎么个横法,还有那个马虔婆,自己撵了她,还不知道她要怎么编排自己呢?早知道就不该回来,随便出去找个小事,胡乱混一碗饭吃,也强似受这些气。
   更可气的是,连父母妹妹都道她的不是,说她心高气傲,不会做人,又说她这些年只知道享清福,半点事都不做,难怪要讨人家的厌了,谁铁了心要白养她?在家里呆了半年多,还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苏老汉便又说了,要她好好想想,以前须是有人养,现在自己还不做事,整天就那小姐样儿,懒洋洋地,象什么话。她妹妹也整天没好脸色给她看,好像她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又或者是人尽可夫的荡妇,那眼神说不出鄙夷。
   之前她嫁过去,无非就是想出国,有个好的前程。现在虽然回来了,但至少的游历了一番,增添了人生的阅历,她应该庆幸才是,他们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可没有人会这样想,她现在落到借债的地步,她原就没几个朋友,同村的同龄的女孩子就她一个人读书,其他人早早地就到针线厂里当工人了——那可是她想要过的生活?去了,不是白白的自讨没趣吗?白白的让人家看笑话,而城市里,她是穷人家的孩子,又有谁会跟她合得来?有的话也是自己生活多艰。没奈何只得向家里要,可她都已经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儿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已经算不得是她家的人了,少不得听了苏老汉的许多训话,才勉强地拿到点仅够度日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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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杯杯的小说总是在情节和人物环境等安排上有很厚实的感觉,语言风格有些生活味,还有些调侃,是人看起来的时候很轻松。文字背后却也隐藏着细腻的情感脉络。期待后面的部分。感谢您的来稿。问安。——您真挚的编辑 琥珀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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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李锦恒        2009-01-14 23:30:12
  我们需要回过头来,继续阅读这些文章,我们总能在在文章中发现新的闪光点,值得我们去欣赏去学习.那么,我们的文字会提高的很快,同时我们对文章的鉴赏水平会提高很多,这是对阅读者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市滨海新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微信公众号:锦书恒言。
2 楼        文友:潘生床        2015-09-12 17:36:11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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