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铺就的甬路
　　
　　 暮鼓的余音还在昏黄中战栗
　　 敲鼓的人已走远
　　 土地微陷
　　 滞留于体内的爱恨情愁
　　 垒起，一道道伤感的高墙
　　
　　 温婉的梵音，抚不平流血的伤口
　　 锋利的刀斧逼近内心的悬崖
　　 虔诚，彻夜地奔逃着
　　 如一群追逐猎物又被猎物啃噬的
　　 盲从者
　　
　　 整个世界，伸手不见五指
　　 像有人打翻了灯盏
　　 庙宇，如一座颓然倒下的雕塑
　　 狗尾草的枯萎或枫叶的飘落
　　 一概不知
　　
　　 人群安静，像一支抽走灵魂的兵马
　　 隐于舌底的话语在徘徊
　　 像风，像雾，像池塘中细碎的倒影
　　 而诵经声温润，如一溪流水
　　 要送走什么或留下什么
　　
　　 人们像颠倒了黑白，又无处诉说
　　 有轻叹声，仿佛要吐出千年的因果
　　 青砖铺就的甬路，向外伸展
　　 是通往美丽的天堂，还是昏暗的地狱
　　 从未有人说过
　　
　　 ◎等待救赎
　　
　　 一颗颗，等待救赎的心
　　 犹如一叶无人驾驭的小舟
　　 他该以怎样的虔诚面对青灯古刹
　　 又该以怎样的姿态驻足停泊
　　 僧侣如风一样飘过
　　 一切皆如天堂一般的安静
　　 就像从未在我眼前走过
　　
　　 我猜想僧袍里是空的，容不下
　　 离愁别绪或万种相思
　　 而朝圣的人群多像飘渺的黄昏
　　 夕阳沉醉，一切皈依空寂
　　
　　 在这料峭的寒风里，在这笼罩的
　　 轻烟中，这被亵渎过的青春该以怎样的历练
　　 才能还原成昨天的明媚
　　 枯草的芽胞，还隐匿于地下
　　 我胸口的温度被一只手压了又压
　　 铅华洗尽，犹如一棵没有叶子的树
　　
　　 当经年的月光，穿过我的胸膛
　　 我内心的草原，早已是一片荒芜
　　 我已不想为几株杨柳找回春天
　　 为几只蚂蚁找回家园，或为一个浪子
　　 找回远方。在这失血的岁月里，就让那
　　 沉闷的钟声，一遍又一遍的击打
　　 我眸中的断墙和骸骨吧
　　
　　 梵音的余韵，肢解了我动荡的灵魂
　　 而在那佛陀一言不发的肃穆里，我委顿成
　　 不屑一顾的尘埃，
　　 等待一场火的燃烧或一场雨的洗涤
　　
　　 ◎那香客
　　
　　 那香客，脚踏青砖之上
　　 步入一个幻境
　　 不知他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
　　 或祈求什么
　　 我看见，他在与佛陀的对峙中
　　 膝盖
　　 瘫软了下去
　　
　　 而在青砖之外，他还不止一次颂赞
　　 红尘的美。现在梵音占领了
　　 他体内的高山，他必须表现出凝重
　　 的神情或皈依的姿态
　　 他双手合十，他要祈祷，为这凡尘
　　 这众生，为这忽明忽暗的世界
　　 和那个在心底，走进走出的灵魂
　　
　　 他仿佛在告别一场经年的旧梦
　　 或一个陈旧的自我
　　 他要在黄昏到来之前，濯洗体内的
　　 污渍。他似乎已在没有愈合的
　　 刀口上站了起来，他要用残留的血液
　　 捂热这片土地
　　
　　 我不知，那香客掏空了什么
　　 又填补了什么
　　 世界依然雾霾笼罩，冰霜如期而至
　　 我不敢想像，他走出这座庙宇
　　 灵魂回归何处
　　
　　 不想猜测，那些熟悉的街道或蜿蜒
　　 的山路，还是否记得他的容颜
　　 唯一可见的，就是料峭的春风将他
　　 刚刚留下的足迹，清扫的不露
　　 一丝痕迹
　　
　　 2014-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