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散文】情涌古号角(编辑推荐)
古号角现已离我们很远了,远得快触摸不到它的身影,它早被那缠着红绸的冲锋号所代替,再当大炮和汽笛鸣号时,古号角只有卑微的身影。不管它关乎低沉还是嘹亮,对于我们这些还在活着的生命体,它早被撒在那遗落的长长历史风尘里。
曾承载多少历史风云的古号角,承载多少王朝命运的古号角,就这样安静在历史的沉寂里。
每捡起白石老人那句话,“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心总与一种凄怆定格在一起,心神不定。诉不尽的远古悲情,思不化的冤魂对语。好像,有一位古征人,正在一片死寂中缓缓举起战角,暮色里重复着悲音,是何时,去洗掉征尘,梦回自己的家园。
是古号角,撩拨着乱世枭雄曹操“断人肠”的复杂心境。在多少次戎马倥偬的日子,他登高赋远,长情寄志。
是古号角,卷来长生殿玄宗老爷子的长恨悲吟。一声梧桐雨,十世悲离情。
也是古号角,不知唱和着多少胡汉两族的血泪。他们曾在草原上万里搏杀,曾在塞外漠北千里走单。
小小号角,长在低诉:长城呀,让我站在你肩膀上,拌你衰颓;黄河呀,请给我雄浑的声调,燕山飞度;荒漠,再赐给我孤独的身影,暮鸦鸣叫。血阳为我壮行,两行征人泪别在我身边。
有杜甫诗证:“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
有放翁词云:“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有稼轩文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空念一世之豪。
一声声呼唤,一串串思语,一首首悲歌,汇成旷世奇音。当充满野性的牛角被加工成战角,野蛮就在人类中复苏,头上开始长角。刀戎相见,血肉相博。
贪于权势,争夺土地,炫耀武力,掠取财富,开始无休止的角逐,玉石俱焚。若豺狼当道,壮士扼腕;外侮迭起,仁人首难。号角,在清晨吹响,在黄昏凄厉,在鏖战中血染战袍。
血雨纷飞,尸横遍野,野狗觅食,秃鹰争食,而号角,也落进尘埃里,结束一场恶梦。拾起古号角,就拾起一段沉重的历史,血写的历史。因它一声号角,许多生灵瞬时命丧黄泉,穿坚甲的,穿简装的,穿短衫的,穿长袖的,穿葛衣的,都草草登场,又草草结束,甚至,语言不通,天地迥异,风俗相殊,也会在角斗场上刀兵相见。
于是,屠城者有之,活埋者有之,食肉寝皮者有之,以头颅为酒杯者有之,以头盖骨为胜利者有之。战争的阴云,肆虐整块大地。“野蔓有情萦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
若我见到一只古代的战角,我会重重摩挲,谛听刀枪相击,鼓角争鸣,灰黑里有这类永恒的记忆。废墟过后,有谁来忆起我们和美的家园?是啊,人类永远的和美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