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韵】荆楚风云(小说)
前言
1
日子就是这样日复一日过去的。平平淡淡,白开水样。于是,视力一天天降下来,腰围一天天粗起来,激情一天天少起来。每天,铺天盖地的信息不由分说,像马队一样在你脑子里轰隆隆踏过;每天,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做同样的微笑状,说些大同小异的话,做各式形同机械的事情。久之,脸上的肌肉变得生硬和僵化,活像一台机器。但即使是一台机器,也不能无休无止地运转吧,总还有熄熄火、加加油的时候!这样,突然就有了出去转一转的打算,这种念头积存在心里,慢慢成了一团积存在地表下的岩浆,它们越集越多,在日夜奔涌、在千方百计寻找一个突破口,它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终于,突破地表寻找到了一个喷射的机会,出去转转自自然然付诸了实践。
就这样,一个暖暖的秋日,和家里人打声招呼,我一个人背了旅行袋出门了,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已要到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已到底出去要做什么,就到处逛吧!反正,人生处处皆风景。从此,我开始了萍踪无定、浪迹天涯之旅。
这种田园牧歌式的日子过了不知多久,我完全沉醉在这种自助式的旅游里,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一天,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我,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宁乡黄材镇月山境内。举目四顾,荒无人烟,重峦叠嶂,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参天古木,拔地而起;树荫浓密,亭亭如盖,织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百鸟和鸣其间,珠圆而玉润;松鼠在枝间嬉戏打闹,不时有松球从它们的爪中掉落;枯枝败叶满地都是;阳光从树隙里刷下,林荫地上晃动着碎碎的金子。天籁齐鸣,一切都那样舒展自如,浑然天成。置身其间,听松涛阵阵,看眼底云烟,品树木清香,陶陶然,欣欣然,乐而忘返,不知南北西东。这时候,所谓生病、死亡、失业、阴谋、仇恨,呼啸着离我而去。股票、房价、汽车、NBA、尚文婕,也远在天际,完全可以不想。冥冥世界,朗朗乾坤,天不动了,地也静了,风不吹了,水不流了,整个世界,只有了一个我。“沏茶松树下,洗钵古松间”、“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诸如此类的佳句,次第在脑海里一掠而过,滋润着身上的每一颗细胞。欣赏着如诗如画的风景,你不能不其乐融融,物我两忘,脚下生根,如老僧入定,头一歪,就在一棵大可合抱的古松下甜甜进入了梦乡……
“轰隆隆”!陡起的惊雷将我作了一半的美梦炸得支离破碎。睁眼一看,四周漆黑一团,夜色已严严实实包围了我。天际,雷声隆隆,电光闪闪,显见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嗖嗖嗖”,风仿佛从天外吹来,从林间树梢拂过,如千万条冰冷的蛇,舔着你的肌肤,那种冷气,直欲钻入你的骨髓……真不敢想像,白天,这里如诗如画,人间仙境一般;晚上,却狰狞恐怖,恍如阴间地狱。我虽出了名的胆大,此刻也无法镇定自如,手心里沁出了冷汗,心突突突差不多要蹦出胸口。一摸身边,还好,旅行包尚在。于是摸出手电筒,揪亮开关,一道电光“刷”地射出,正射在一白一黑两只在此云游的野兔身上。见到电光,它们猛然一惊,呆若木兔,随即反应过来,就地十八滚,一溜烟跑向密林深处,三转两转,转眼不见。我一场虚惊,长长嘘了口气。此时,才感到饥肠辘辘,人软得像一摊泥,嗓子也干得好像要冒火。这时候我才记起还带了食品。于是从包里摸出面包和矿泉水,一屁股坐在一棵倒伏的“树干”上,对美味而大嚼。
三两口下肚,忽觉有什么不对劲,屁股下的“树干”在挪动!用手电一照,天呀!这哪是什么树干!分明是一条两丈来长、水桶般粗的大蟒蛇!蟒蛇只留着一条尾巴在树洞里,大半截身体露在外面。只见它高高的昂着头,盘成一个圆圈,眼里闪着绿幽幽的光。或许,这个宠然大物见外面电闪雷鸣,热闹得很,惊醒了它的好梦,于是从家里爬出,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想阴差阳错,碰上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怪客”,不但侵犯了它的领地,还与它肌肤相亲。“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误闯绝境,冒犯蟒威,难怪它要奋起反击了。我大惊,几乎当场休克。见蟒蛇吐着红信越来越近,脑子里才稍稍清醒。“快跑,快跑,还不快跑你就没命了!”一个声音在提醒我,我一下抓起旅行包,深一脚,浅一脚,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没命狂奔起来。但听身后“嗖嗖嗖”响,一回头,那畜生竟摇头摆尾,穷追不舍而来。衣服挂破了,撕成了片片条条;皮肤划开了,露出了斑斑血迹;一只鞋子掉了,不久另一只鞋子也不知去向,我只是不停地跑跑跑,一刻也不敢停,也不敢回头望。不知跑了多久,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腿沉重得像灌了铅。兴奋、恐惧、劳累,使我差不多要晕倒。巨蟒闻到人味,兴奋起来,怎甘心到口的肥肉跑掉?所以它穷追不舍,不达目的不罢休!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摆脱不了它的纠缠,只能困兽犹斗,冒险一击,和它拼个鱼死网破。于是突然转身站定,这畜生一见,也停了下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毒信一伸一缩,大口大口喘气,一股腥气袭来,呛得人直欲呕吐,显然它也累了,正在积蓄着力量,随时准备“反攻”。
我脑子里急速转动,寻找对策,忽然记起一本什么书上说过:“蛇有蛇路,兽有兽道。”如果在蛇路上插一口锋利的小刀,蛇爬行时就会被“开肠破肚”而浑然不觉。想到这里,我眼前一亮,忽然有了主意:急忙隐蔽到一道山梁后,这道山梁正中有一道豁口,恰好容蛇爬过。我拔出身上的防身匕首,倒插入豁口处,刀尖朝着巨蟒,期待着它自投罗网。果然,一会儿后巨蟒按捺不住了,吐着毒信朝我进攻。爬过辖口时,但听“丝丝丝”一阵响,巨蟒的肚皮被活生生切开,鲜血喷了出来。割了一半,它就开始爬不动了,负痛挣扎起来,接着它全身剧烈扭动,尾巴“啪啪啪”一通乱甩,但见四周灌木纷纷扫断,地上一团尘土弥漫开来……渐渐地,它耗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份力气,油枯灯尽,不动了,地上流了一大滩鲜血……
此时,我悬着的心才开始放下来,但觉浑身无力,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2
这一觉竟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我才悠悠醒来。
活动活动四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睁开惺忪的睡眼,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眼前的一切恍如梦境:离我丈把远的地方,躺着那条死去了的巨蟒,腹下尚插着那把置它于死地的匕首,仅余一柄刀把在外。隐隐地,还见到它头上有什么光亮,我好奇心大起,走近蟒尸小心抽出匕首,撬开它的血盆大口,这时,意外出现了,蛇头里竟有一颗鸡蛋大小、晶莹透明、光彩夺目的红宝石!我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将它取出,把玩良久,才用布包了放进旅行袋。
想想这一次在外旅行,竟有如此奇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小命都差点搭上,却有此意外收获,也算不虚此行了。还是见好就收,急流勇退吧!家里温馨和睦,平平静静的,回去过家常日子,岂不强过在这深山老林百倍?一时间,我思家心切,退意萌生,决意迷途知返,金盆洗手,作别山林,回到小城里我的家里去,回到自己熟悉的工作岗位上去。可是,举目四顾,但见山山相接,树树相连。除了山还是山,除了树还是树,归家的路在何方?
我心里一紧,完了!迷路了!昨天晚上被巨蟒追赶,在深山里到处乱蹿,已远远偏离了唯一的一条进山通道!衣衫单薄,食物匮乏,若不赶紧回撤,后果不堪设想!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不由升起了一团寒意。心烦意乱之际,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乱撞乱闯,希望能找到出去的路。但事实却是:我越走,越偏离了进山小道,在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里陷入了绝境!
时近黄昏,我仍然徒劳无功,找不到目标和方向。眼前,仍是山高林密,山连着山,树挨着树。树下,飞鸟走兽出没,灌木荆棘丛生。危险,如同一只睁着大眼的怪鸟,在注视着我,随时准备给我以致命一击!显然,短时间内想找一户人家歇宿已属奢望,还是趁早寻找一处栖身之地吧!这样想着,我就特别留意起周围环境起来。走了不知多久,我开始头昏眼花,几乎走不动了,还是没有找到出口和落脚的地方。就在我无计可施,几乎准备放弃寻找听之任之的时候。正前方离我约100米远的地方,一大片高大苍老的桃树林吸引了我。
怪哉!莽莽群山,哪里来的这么多桃树?我好奇心大起,决意进去瞧个究竟。走过去一看,但见桃林片片,多达成百上千株,桃林下,隐隐约约有一条布满了青苔的石板路,顺道而进,走了约百米,出现在我面前的,赫然是一座残破的古宅!
3
显然,古宅年代已极其久远。久经侵蚀,使得它唯余一堆废墟,几块断壁残垣,几丛离离芳草,于风中呜咽,无声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石头垒成的墙上斑斑驳驳,生了一层厚厚的绿苔;地上堆堆乱石,杂草丛生,不时可见野兔一窜而过,在昭示着这里还有丝丝生气。墙边,还有一口废弃已久的古井。荒凉至极!凄清至极!古宅的西边,则有一面稍为完整的墙,墙上雕有一中年美妇。美妇神色安详,体态微丰,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衣裾飘扬,衬以祥云和宝剑等饰物,更见出其不同凡响。她是谁?生长在什么年代?有何传奇经历?为何雕于这片残破的壁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团迷雾。
在附近寻来些干草和树叶,就在这扇古墙下,我简单地垒了个“窝”。天作帐、地当床,枕着阵阵松涛声,伴着这位远古的绝代佳人,我与原始森林浑然融为了一体……我梦见我又回到了热火朝天的校园时代,梦见了眷恋已久的女孩柳儿。我和柳儿在云端里翩翩起舞,四周百鸟和鸣……
怎么,鼓声响起来了?“通通通”,“通通通”,一下又一下,一声接一声,隐隐夹杂着阵阵的呐喊声和金铁相鸣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厮杀、在鏖战……梦境模糊了,柳儿不见了,我再也飞不起来,我急得直跺脚,大叫一声,一下就醒了。睁眼一看,这才发现不过是南柯一梦。但是,那神秘的鼓声、呐喊声、马蹄声、金铁相鸣声却分明回响在耳际,一声声仍然那么真切。这一来,我真的糊涂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有什么妖魔鬼怪?然而睁眼一看,无边黑夜,分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丝丝生气,只有那些天外飞来的声音。
忽然,鼓声沉寂了,呐喊声也突然消失。金铁相鸣声、马蹄声,仿佛童话中的精灵,说走就都走了。一切复归平静,一切复又沉沉睡去,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惟有天空中密密的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低,使人感到沉闷和压抑,仿佛要将人压成一快肉饼。空气越来越闷,蚊子却越来越多,它们纷纷从不知名的地方窜出来凑热闹。“嗡嗡嗡”,“嗡嗡嗡”,丧门神一样,要喝你的血!此时此刻,我却心如止水,分外平静。我知道,害怕也好,嚎叫也罢,都是徒劳的。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只有自己能救自已。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胆小鬼。独立特行,我行我素,无所畏惧,是我的一贯风格。我曾有过“白日见鬼“的经历,所以我什么也不怕。
4
说起“白日见鬼”,还真是邪门了:那时候,我尚是一个快乐的单身汉,是当地有名的“夜猫子”,不折不扣的“夜神仙”。深夜两三点睡是家常便饭,早上六七点又要起床,只好利用白天时间午睡一两个小时补充体力。但是有一次,我的生物钟被彻底打乱。有一次正要午睡。两位客人来访,午睡自然取消,当天晚上,夜读贾平凹,兴奋过度,毫无睡意,竟熬了个通宵!第二天,又有知交过访,远在广州的老朋友跑来看我,我自然要倒履相迎,略尽地主之谊,舍命陪君子,不但没睡,还喝了不少“猫尿”。如此一来,纵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吃紧。送走老友那天,我心力交瘁,劳累不堪,决意补充睡眠,睡它个昏天黑地。
记得当日,正是下午两点前后,万里无云,天空艳阳高照。窗外的水泥球场上,有学生在进行篮球赛,击球声喝彩声清晰可闻。我住的地方是单位的套间,中间有一张门连接着两间房。我睡外间,另一个同事睡里面,但当天他没有到房里来。临睡前,我分明记得将套间前后门关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两间房之间的那张门未关。躺到床上,头才落枕,眼睛睁着,还翻了个身。忽然心念一闪;房内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藏着?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团灰影,从里面房间飞快滚出,悄无声息,一下站在了我的面前!这东西偏着头,离我不过两尺远!我麻着胆子看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但见一个“鬼”,不见五官,男女莫辨,头上吊了一块灰布直悬到了脚的地方,穿着长袍大袖,两手似拿着件什么东西,正侧着头在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一见,如电击一般全身一麻,不能动弹,也叫不出声来。这是真真实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事,至今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我当时还算相当镇定,我是这样想的:这是不可能的,决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幻觉,幻觉,默念几遍后,“鬼”忽然消失了,我也能动弹了。但我并不怎么害怕,三两分钟后就睡着了……想起这件令我有惊无险的事,突然听到这些古怪的声音,我并没有慌乱。我想:这或许是幻觉,或许实有其事。如果实有其事,那这件事情就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也许,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一片战场,进行过一场惨烈的厮杀。当时的战斗场面和声响,被地磁场摄像机一样摄了下来。在与当时的环境,如温度、湿度、风力等一致的情况下,地磁场有可能再将这些声音原原本本地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