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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四十年杂忆


作者:田效益 布衣,333.1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36发表时间:2014-02-27 01:19:15
摘要:经历了童年的懵懂与荒唐,青少年的轻狂与自卑,不知不觉我已步入不惑之年,想来人的生命原来也是可以掐着指头计算的。回想这短短的四十年,我的人生历程中既没有成功的辉煌,也没有失意后的自暴自弃,有的只是平凡。然而正是这平凡却时时使人产生对命运的种种不甘心。每每闲暇时候,想起这人生四十年的春秋更迭,成长路上的风风雨雨,諸多的往事依然记忆犹新,所以总有一种想写下来的冲动。我想,平凡的人生中总会有一些值得回味一生的事情吧。但愿这平凡的人生会因我顽强的记忆而闪现迷人的光彩。

引子
   经历了童年的懵懂与荒唐,青少年的轻狂与自卑,不知不觉我已步入不惑之年,想来人的生命原来也是可以掐着指头计算的。回想这短短的四十年,我的人生历程中既没有成功的辉煌,也没有失意后的自暴自弃,有的只是平凡。然而正是这平凡却时时使人产生对命运的种种不甘心。每每闲暇时候,想起这人生四十年的春秋更迭,成长路上的风风雨雨,諸多的往事依然记忆犹新,所以总有一种想写下来的冲动。我想,平凡的人生中总会有一些值得回味一生的事情吧。但愿这平凡的人生会因我顽强的记忆而闪现迷人的光彩。
   童年轶事
   小时候我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四,据母亲说,儿时的我长得比较乖巧,人见人爱,所以相比其他兄弟姐妹来说,从小受到的优待还是比较多的。
   (1)我的奶奶在我父亲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世了,因此对我而言,记忆中的奶奶就是二奶奶。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我依然清晰的记得二奶奶慈祥的模样:一头雪白的银丝经常梳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绾一个圆圆的髻,再包上黑色的纱套,用发簪小心翼翼的插住;上衣是传统的大襟褂子,裤脚总是用带子仔仔细细地缠着,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精精神神,从不显邋遢之相;一双小巧的三寸金莲,始终给人一种站不稳当的感觉,故而拐杖是从不离手的。也许是打小裹脚缠足形成的习惯吧,即使坐在炕上,也从没见她脱掉过那双鞋子。从整体着装风格来看,确实是一副典型的清末民初老年妇女的样板。在我们这个家族里,二奶奶辈分最高,威望当然也是最高的。虽然她平时话不多,对人却是很有爱心的。无论是谁,一进她家的门,二奶奶都很热情地嘘寒问暖,倒茶让座。即使在家里面,我也从来没见过她对谁疾言厉色,总是一脸的慈祥。尤其一见到我们这些孙子辈,脸上就堆满了笑意,颠着一双小脚,忙前忙后地侍弄,显得特别和蔼可亲。
   二奶奶家连续两代单传,男孩子比较稀罕,所以她只要一见着我,就常常慈爱地用手指弹着我的胖脸蛋说:“哟,四窝子来了啊。”赶紧忙着给我寻吃的找玩的,眯着眼睛乐呵呵地望着我,满脸都写着爱意。有时见到我在崖头边玩,就拄着拐棍走到院边里,抬头向着背崖上吆喝:“四窝子,下来,我给你吃饼干。”那时饼干点心对我们农村小孩子来说,确实属于奢侈品,除过偶尔亲戚来访拿来一两盒,平时很少能吃上如此美食。二奶奶这一叫,立马勾起了我的馋虫,就赶紧飞跑下去,美滋滋地享受这难得的口福。
   听母亲说,很小的时候,不单是二奶奶喜欢我,堂伯一家看到我都喜欢得不得了,隔几天就把我抱下去,这个抱了那个抱,甚至都不愿把我送回来。因为堂伯家里五个女孩,只有牛娃哥一个男孩,所以他们几次三番想把我抱养到他们家,给他做个伴,将来长大了也算多个帮手。我们家弟兄四个,一个妹妹,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可是在父母眼里,那一个孩子都是他们的心头肉,那能舍得送人啊。终究由于父母的不舍,三伯父一家抱养我的愿望没能实现。
   (2)我们兄妹很小的时候,父母忙着劳动挣工分,看门抱娃的活计自然就落在了爷爷的身上。
   爷爷身高超过一米八,体型偏瘦;下巴上留着稀疏的胡子,蓄成燕尾形;头上一年四季都戴着一顶瓜皮帽。早年的一场病,导致他右脚残疾,因此走路的时候稍微有点跛。虽然他脾气大,经常和父亲、二伯闹矛盾,但是对孙子却很慈爱,我们兄妹几个都是他一手抱大的。
   母亲说襁褓中的我比较调皮,总是要大人抱上睡觉,一旦放到炕上立马就会哭闹不止,所以那时爷爷只要一有空闲,就拖着残疾的腿,抱着我从沟西边的家里一路颠簸到沟东边铺子旁(六七十年代我们村仅有的一家商店),然后再“牙杈骨台台”上,和那帮老汉们边拉闲边哄我睡觉。等到他们东家长西家短的拉够了,我也睡踏实了,他就又抱着我一路颠簸着回家。没料想刚把我小心翼翼地放进被窝,一松手,我又醒来了,无奈之下只得又抱上我重复他的一路颠簸,从没半句怨言。
   小时候,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是爷爷去世那天发生的事。
   一九七一年,我还不满三岁,却已经能记事了。记忆中那段时间爷爷脾气不是很好,隔三岔五就与父亲或二伯毫无缘由地吵架,嘴里还念叨着死啊活的絮语,我是根本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来听老人常说,老年人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往往乱发脾气,看到人就烦,那是离世前掰亲的一种表现,也许爷爷正是这种状况吧。
   那天早上刚起床,父亲抱着磨担正忙着推磨,爷爷颠着脚一路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撕扯住父亲又是打又是骂,父亲无可奈何就随手把磨担一撂,顺势走了出去。没想到磨担却把爷爷给绊倒在了磨道里,他就索性一骨碌躺在地上大喊着:“土匪杀人了,土匪杀人了……”,当时我母亲赶紧跑过去要把爷爷搀起来,外婆也坐在炕上劝说着爷爷,可是他脾气大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不但死活不起来,而且嘴里依旧骂声不断,无奈只能由着他的性子闹腾。等到闹够了,爷爷这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回到他住的窑里,谁也不知道他在窑里干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我站在窗台上看得真真切切,爷爷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到厨窑的窗台下,一骨碌躺在地上,光是呻唤任谁叫也不起来。躺了好大一会儿,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蹒跚着向厕所走去,可是走到前院小坡前的时候,只见他向前走几步又向后退几步,走着走着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大人们着急慌忙的乱作一团,又是灌洋碱水,又是掐人中,可到底还是没搭救下。后来才知道爷爷是喝了老鼠药自杀的。
   这就是爷爷留给我的最后的记忆。
   爷爷去世得早,要说他和我之间感情有多么深厚,确实有点言过其实。可是儿时的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给我留下的印象却不能不说很深刻。爷爷温暖的怀抱,就是襁褓中的我最温情的摇篮。我怀念爷爷!
   (3)在我牙牙学语之时,二伯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政治改造”,从长春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那时他孑然一身,还戴着“四类分子帽子”,本来精神上就有很大的压力,可是爷爷和二伯不对脾气,一说话就闹起仗来,爷爷还一口一个“四类分子”地叫着,确实很伤二伯的心。家人的亲情就这样闹掰了,无奈之下二伯只得分家另过。可能是长辈们个性固执的缘故,也可能是阶级成分不相容的缘故吧,很多年间,我们两家来往不是很多,总给人一种很生分的感觉。
   在我们少不更事的年纪,二伯对我们几个小辈总是不热不冷,谈不上很疼爱,可也不算很讨厌。记得二伯刚回来那会儿,随身带着一条精致的钥匙链,闪闪发亮的链子犹如一条细长蜿蜒的“节节虫”,钥匙环上还串着别致的指甲刀和小马驹,让人看着很是眼馋。在那个年代,像这类东西还属于很稀罕的物件,平时他摸都不让人摸,也不知咋的,那天他却给我当玩具耍,一不留神,等到大人发现时,钥匙链已经被我咬成了几截,二伯很是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哥哥们就又给我起了个绰号——“狼”,而且一叫就是十几年。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至今记忆犹深。那年生产队开会,也不知给父亲安顿了个啥事,他回到家里后,让我去给二伯传话,我说他是个四类分子,我不去。一听这话,父亲一气之下就操起灰耙把,照着我的头上就是几下,母亲急急忙忙拦劝,把灰耙夺过来,将父亲推出门外,这才使我免受更大的灾难。摸着头上几个血刺刺的包块,我心里真是委屈极了,心想:为了一个四类分子,竟然对亲儿子下狠手,我恨那个四类分子!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因为爷爷把他另出去单过,二伯把病怪在了父亲身上,所以老兄弟俩好多年互不搭话,两家也基本上没啥往来。可兄弟毕竟是兄弟,尽管有矛盾,可多年来父亲还是暗暗地帮衬着二伯,一直到二伯寿终正寝。我那时年龄太小,不懂得兄弟情深、血浓于水的道理,冒冒失失把二伯称呼“四类分子”,也难怪父亲大发雷霆。
   真是时代弄人,当年的阶级成分划分,把人情冷暖、家庭和谐都变得不可思议,亲人相见不相识,也许就是那个时代绝无仅有的特征吧。
   (4)其实,说到童年生活,记忆最为深刻的还是在那紧巴巴的生活中,我们却始终能尽享那份只属于孩子们的无忧无虑和快乐。
   那时候家里的生活比较艰难,父母整天忙着劳动,一家人难得聚在一块享受家的温暖。遇上生产大会战,早晨天还没亮父亲就得起床用石磨磨面,母亲则忙着做饭。等到大喇叭里传来上工的号声,就把我们兄妹几个反锁在屋里,匆匆忙忙地上工地了。等到收工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透了,这时父亲就又抱起了磨担,母亲则不顾劳作一天的疲累,又是忙着做饭又是收拾家里的卫生,一忙又到半夜,直到一切都安顿停当这才上炕休息。而我们呢,则满心喜悦地抢着分吃父母从工地上带回来的白面饼子,虽然吃起来感觉有点牙碜,但这却是我们那时最为稀缺的美餐。我们都知道,那肯定是父母没舍得吃,给我们攒下来的。想想那个时代,父母一年四季不停地辛苦劳作,尽管只有极其微薄的收入,而我们一家人却还是过得平安祥和。现在回想起来,父母的抚育之恩真是无以为报啊。
   生活是艰难的,而我们的童年生活却是丰富多彩的。记得那时候各家孩子都比较多,所以闲暇时候小伙伴只要聚在一起就有玩不完的游戏。“吆木牛”是我们最爱玩的节目,每个孩子都拿着木牛聚在生产队的大场上,一时间满场都是木牛在飞速的旋转,时不时的还会传来鞭子“啪啪……”的声响,整个场院里都洋溢着孩子们快乐的叫喊声。还有的小伙伴们在玩推铁环、“摇老倌”,女孩子则兴高采烈的玩跳皮筋、“踢方”……
   到了夏天,我们最快乐的活动就是去河里游泳。一到河边,小伙伴们就三把两把脱个一溜儿精光,那时候也没有洗衣粉,就把衣服撩上水在岸边的石头上胡乱揉洗一下,赶紧晾在沙滩上,然后会游泳的就一头扎进水里,有的互相浇水嬉戏,有的的则玩起了“狗刨”,扎起了“猛子”......而像我一样由于胆小不会游泳的伙伴们,只能钻进浅水区胡乱扑腾一气。这时,伙伴们欢快的笑声和叮咚的流水声,在徐徐的清风中汇成一支悠扬而美妙的交响曲,随着滚滚的河水飘向远方。玩累了,尽兴了,小伙伴们就赶紧上岸,也不管衣服干没干就套到身上,结伴回家了。
   寒冬腊月,每逢下雪就是我们这些孩子们尽情玩闹的时候。看着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悠悠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碧绿的麦苗盖上了白色的被子,落光了叶子的树枝上结满了亮晶晶的雪淞,常绿的松柏树上顶着蓬松松的雪球,山是白的,房是白的......好一派银装素裹的世界!吆喝着伙伴,顶着满头的雪花,我们边堆雪人边打雪仗,雪灌进了脖颈,或一不小心滑了一个屁股墩,没哭的没闹的,顶多就是一声声夸张的尖叫。欢快的笑闹声把树枝上的积雪都快要震落下来啦……
   伙伴们的童真无邪、无忧无虑就在这尽兴的玩乐中展示的一览无余,而我们的童年就在这无忧无虑的游戏中一天天过去了。因了快乐,也只有快乐,使得我们的童年生活里没了生活困顿的记忆。
   岁月悠悠,世事流转,人生长河中最难忘记的,依然是短暂而又快乐的童年啊!
  
   我的二伯父
   二伯父大名田丰,是我们家族里,甚至是我们泾川方圆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古董知识分子之一。求学一生,在外闯荡大半生,装了满满一肚子知识,却又迂腐了一辈子,固执了一辈子,既没成就荣华富贵,也没能光宗耀祖,临了终究还是潦倒一生。唯一留给后辈的记忆,只有自始至终都没有被生活的风风雨雨改变的“洋楼头”,以及村里各个庙宇牌匾上那一幅幅的潇洒飘逸的毛笔字。相信再过几十年,随着岁月的迁延,世事的变迁,甚至连本家族的后辈们都不会再忆及他这个先世的先生了。想想人这一生,轰轰烈烈是一辈子,庸庸碌碌也是一辈子,甚至浑浑噩噩也是一辈子,而二伯父的一生确实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悲欢离合,真是难言的一生。要了解他还得从我们家族的兴衰史说起。
   我们家族在我太爷当家的时候,曾经是我们泾川城方圆百里有名的大财主。据老辈人讲,县城以北有几百亩土地都是我们家的产业,光马车就有几驾,清油都装了满满十几大缸,当时确实算得上富甲一方,所以我的太爷人称“田买主”。可正当我们的父辈们可以风风光光的被人们称作少爷,安然成就求学成才、安身立命之梦的时候,我的爷爷和我二爷兄弟两个却相继成为鸦片烟鬼。为了满足自己的烟瘾,先是卖地,地卖完了,又卖房产,可怜我太爷辛苦一生积攒的偌大家业,不几年就被我的两个爷爷挥霍一空,最后几乎连个栖身之所都差一点都没有了。那时我的二伯正在外地求学,突然没了家里的经济支持,爷爷不管不问,他自己也没有财力和精力谋生,求学路上的艰难可想而知。好在那时候正好兰州有一个人称“田胡子”的泾川老乡,他贵为国民党的中央委员,确实有钱有势。走投无路之下,二伯只得去求人家能念在是同姓乡亲的份上给予帮助。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田胡子还是挺仗义的,爽快地答应了二伯的请求。在他的接济下,二伯终于顺利完成了学业。后来,二伯又进入国民党黄埔军校重庆分校学习,毕业后被分配到国民党长春警备司令部工作,每天和达官贵人相交,尽享佳肴美食,也算风光一时。没曾想时运竟是如此捉弄人,二伯工作仅仅八个月后长春就被解放了,他的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之梦算是彻底破灭了。因为二伯从事的工作隶属于国民党军统属下,所以他就被当做战犯关进了监狱。好在工作时日不多,并未做下太多恶事,十年劳改期满后就被释放了。本来他可以留在当地的国营农场就业,可六十年代末硬是被爷爷叫回了老家,而这时的二伯已然是孑然一身、落魄潦倒,还戴上了一顶“历史反革命”的帽子。至于他当年的学习生活工作情况,也许是政治运动的因素,也许是二伯心里有个死结的缘故,没人主动去问,他自己也很少主动谈起,因此了解这一切的人少之又少。至于我所了解的这些,也是他老人家摘掉“四类分子”帽子,解除了压在心底几十年的压力,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加之我年纪稍长,对世事有所了解,他这才在闲暇的时候,断断续续地给我讲述他的陈年往事,故而脑海中存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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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人生就像是一场风景,而记忆就像是照片一样,把每一个瞬间,都定格了下来,然后存在脑海里,就算是岁月的变迁,也无法磨灭!文章通过几个自己的亲人和自己的一些经历,记录了一些整整四十年中的片段,历历在目,一切似乎还在昨日。文章集结了几篇散文在一起,却又不显得突兀,很好地衔接了在一起。文章感情细腻,朴实无华,娓娓道来,语言还需精炼!推荐欣赏!【编辑:一斩天下】【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228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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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一斩天下        2014-03-11 23:11:32
  四十年的记忆,值得去回味与深思,欣赏
回复1 楼        文友:田效益        2014-03-16 10:50:37
  感谢编辑的辛劳!我们共同努力,为荷塘的美好明天奋斗。
2 楼        文友:一斩天下        2014-03-16 23:36:17
  你这是投稿在系统的,不是投稿在你们社团荷塘.所以,为了荷塘努力奋斗的我们,不是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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