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总结这句话之前，有过真实的体会
　　 “不管男人或女人，在独病中，思想力越浓密”
　　 下午我还在楼上守着笔记本，看书，写字
　　 窗台上的仙人球，默默地注视着我，还有窗外
　　 我于是向窗外投出一粒眼神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打篮球
　　 两件彩色的球衣，多么美好的事
　　 几年前的我也曾这样热血爱动
　　 如今的几年，身体越来越脆弱了
　　 记得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热心于在场上奔跑
　　 还有，热心于场下的一个身影……
　　 我合上笔记本，换了球鞋，向楼下走去
　　
　　 回来之后，就病了
　　 对着天花板打了几十个喷嚏
　　 眼角也开始泪流不止，鼻子也塞塞的
　　 我想抽支烟，于是点火
　　 我想再喝杯茶，于是走向饮水器
　　 我的腿开始发软，我又坐回了床头
　　 为了甩脱这种无奈的聊赖
　　 我上网，像往日心情低沉时窜网
　　 我总希望在自己疲惫的时候东走西窜
　　 但是别人又发现不了我
　　 因为我不想叫别人看到我的疲惫
　　 更不想沉沉地睡去
　　
　　 很多的人，走的地方太多了，就会很累
　　 我也是，当我窜网窜得再没了下一个目标时
　　 就会盯着14寸的屏幕，一动不动
　　 我要开始思索，我不能停止
　　 我一次次地回忆着自己走过的地方
　　 搜索着那些记忆里无聊的经过
　　 还有那些个无聊无谓的人
　　 我从刻意存留的记忆里把他们拉出来
　　 他们就会像风一样地逃窜
　　 从我的脸前奔到我的脑后
　　 这会叫我有一时清醒着的感觉
　　 是的，我还是可以清醒着的
　　
　　 清醒着的我，清醒着的烟缸和清醒着的茶
　　 一直在做着找朋友的游戏
　　 我的烟在找火，火在找烟缸，烟缸又在找我
　　 我又是在找谁
　　 我看着那杯忘喝的茶水
　　 杯在找水，水在找茶，茶又在找我
　　 我又是在找谁
　　 我看着那个孤独的仙人球
　　 我一直告戒着自己
　　 一定要找到他，你才能睡去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就在我的心里
　　 我却一直游走在我的身外
　　 我的确是在找他
　　 但要先把他投在心外的影子，全部捉回
　　 这样很累，我一直在做着
　　 我曾经追寻到了海边
　　 那是在秦皇岛的海边
　　 海风吹着海浪，朝我汹涌卷来
　　 它在叱退我，叫我蜷回自己的身内
　　 我光着脚战栗着，然后向它走近
　　 我对着无边张望
　　 天空灰暗了起来，我没能找到
　　
　　 那种无边使我畏惧了
　　 我又走到了一架梯子面前
　　 人们都说，梯子可以延到天上
　　 然后就能够找回自己
　　 那个夜幕里，我开始爬梯子
　　 我从漆夜走到黎明
　　 一路山水淙淙，早上开始有了蛙鸣
　　 我站在南天门前，天下起了雨
　　 左边是峭壁，右边是悬崖
　　 荆棘和着雨水把我的身体刺破
　　 我没能登上迈向天门的台阶
　　 那个时候我没有眼泪，全身都滴着水
　　
　　 记得那是零四年的清晨，在泰山的脚下
　　 大雨倾城，洪水蔓延
　　 我躺在路边，沉沉地睡去
　　 身体浸泡在滂沱的雨水中
　　 手臂上的伤痕，脚上的水疱
　　 我走得无力，饿得无力
　　 前面模糊驶来的货车
　　 我就是被雨刷赶下的污泥
　　 被丢弃在年迈苍老的土地里
　　 就在睡去的前一刻，我想起了另个清晨：
　　
　　 也是从污泥中揉醒了眼睛
　　 秦皇岛上的凌晨三点，人头压着人头
　　 那是我带着满身的污泥，走进了遣散的队伍
　　 几万人的队伍在凌晨前开路
　　 天压着阴云，阴云压着人头，处处都是人头
　　 那是几万人的回归史，只有阴冷，只是无声
　　 就在若干天后，我寻到了泰安
　　 一个寻找的路上，有妈妈打来的电话
　　 说的什么记不清了，内容是我的生日
　　 我嘴里叼着劣质香烟听电话
　　 我把烟头咬碎，一起和泪吞进胃里
　　 那个时候起，我做出了决定
　　 远行不应该是目的，寻找不应该是颓废
　　 我原路返回，带着减轻的体重，还有体黑
　　
　　 睡去，睡去
　　 像是回归，像是返回，我沉沉地睡去
　　 我的睡醒，在三十多个小时之后
　　 挣扎着，却不能够站起
　　 如同二十多年前一样，很是费力
　　 我挣扎着回到家里，推开了门
　　 看到的一瞬是母亲昏厥地摔倒
　　 我扶着她，我的母亲，想哭，可没有泪
　　
　　 我是决心不上学了
　　 决心的肯定就是奔劳的开始
　　 那些回忆就是无聊无谓的人和事
　　 我刻意存留他们，在我的心底
　　 一起的还有，球场下那个身影
　　 我存留他们，并且给他们上了锁
　　 没有我的允许，他们不会私自出来
　　 为了找那把锁，我去了TO城
　　 TO城的一年的内容，就是摇撼
　　 业余的是工作，主题是烟，酒，书
　　 我把几个书店的书翻了底朝天
　　 最后带着一卷草稿又一次回归
　　
　　 那卷草稿是我的青春，还有我的青春之后
　　 正如一切未知的猜想，活在思想中的奴隶
　　 奴隶没有自由，更不能有记忆
　　 于是《天奴》只能在青春期夭折
　　 是我自己给它掘的坟墓
　　 坟墓上写着《天奴》，一边立着题主
　　 题主是我，一把断剑的形象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形象和这夭折的青春一起
　　 是多么地幼稚和荒唐
　　 我私自改了名字，从那时候起，一无所有
　　
　　 上路，边行。边行，上路，就在边缘
　　 我大口喘息，大步奔跑
　　 我在路上否定一切，拒绝施舍
　　 最初是生活变得单调，话语变得很少
　　 我不停地思考，不听地行走
　　 为了能够找到边缘，我打听一个有着极端的名字
　　 我总在尝试着自己都觉无聊的寻找游戏
　　 我找到了极端，它告诉我边缘已经不远
　　 一切不知名的怪状物体向我走来
　　 一切不知名的图纹印在我的身上
　　 这就像一个梦
　　 一个有着真实触摸感的梦
　　
　　 “梦魇
　　
　　 我沉陷在一个坠落的梦里
　　 暗夜无边，一道光束从头顶处撕开
　　 我，被赤裸裸地彰于无尽之中
　　
　　 脚下的土地开始塌陷，塌陷
　　 光束趁机直通幽冥的地狱里
　　 重重，重重
　　
　　 我的眼睛捕捉不到任何一丝光明
　　 我的手触摸不到任何一带攀岩
　　 我的耳朵灌充着隆隆的风声
　　
　　 坠落，坠落，我在坠落
　　 我的皮肤在灼伤
　　 在速度的张扬与咆哮中
　　
　　 当我稳定身形，想要重新我的呼吸
　　 我的身体洞穿分明的折翼
　　 抵在时空蒸腾的虚枉里
　　
　　 那道枯井，就在我的下方
　　 我在挣扎，我将要坠落
　　 我扭曲的双手死死攥着那个梦醒”
　　
　　 那个梦就是我要寻找的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边缘
　　 我去边缘就是要把我的游戏做完
　　 就是找到他，我的朋友
　　 我说过，先要把他投放的影子全部抓回
　　 第一个已经被我咬碎和着泪吞进了胃里
　　 在那里，他不会乱跑
　　 这是第二个，抓住了他，他就会告诉我第三个在哪里
　　 其实，我隐约能够知道剩下的那个在哪里
　　 不是吗？不是在北方吗
　　 他以为化作了风，化作了其他我就找不到了吗
　　 他曾在无助绝望的时候呐喊，被我听到过
　　
　　 “放逐北方——祭奠
　　
　　 就在这个充满着绝望和死亡的空间里
　　 我的身体，我的手，颤抖着
　　 似乎忍受不了秋的尽头
　　 那些个无限哀怜的阴霾
　　
　　 我蜷缩着身体
　　 想用进粗的呼吸来温暖
　　 这夜
　　 冷地望不到边
　　
　　 哦，该死，我又开始游离了
　　 我站在一片秋尽的草场
　　 无垠的枯黄色
　　 将我僵硬的身躯埋葬
　　
　　 面对死亡，我一声没吭
　　 面对绝望，我长长的笑
　　 我笑那些草
　　 都比我坚强
　　
　　 身边无尽蔓延的枯草啊
　　 你们疯长吧
　　 把我的卑微，把我的倔强
　　 摇曳在你们随风飞扬的种子里
　　
　　 带着我
　　 带着我一路走向北方
　　 到北方比沙漠更荒凉的地方
　　 去接受神圣纯洁的天葬”
　　
　　 等我在北方的边缘，把最后一个抓回
　　 我就可以真的结束游戏
　　 不在边缘，不再行走
　　 他也就会自己跑出来
　　 告诉我一些游戏之外的秘密
　　 还会告诉一些我的秘密
　　 他还能够停止我的喷嚏，控制我的泪流
　　 他能做的很多，包括一切
　　 但是他现在在我的脑海中用鞭子指着我的脑袋说
　　 上路，边行，上路，边行
　　 ……
　　
　　 2009．0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