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大脸猫和阿蓝(小小说)
城市里,不断地有平房被拆迁,那些住进楼房的人们搬家时残忍地把平日与他们朝夕相处的猫狗丢弃一旁,不让它们上楼,怕它们弄脏了崭新的楼房。于是,猫狗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与人同吃同眠的日子一去不返,它们走上街头,到处流浪,常常集结在人们扔掉的垃圾堆上,饥一顿,饱一顿,浑身脏兮兮的。
大脸猫做梦都想回到过去的天堂,它毛色发黄,腹背上有几道白色斑纹,胡须也是白色的,像个白胡子老头。它的主人是个包工头,没什么文化,不修边幅,长着两排氟质黄牙,好像从来就没刷过,人们称他“大黄牙”。大黄牙常年招揽工程,却从不曾有挣大钱的活计,都是粘地砖、刮仿瓷这样的活,不过是常流水,大钱没有,小钱不断。他爱喝酒,见了点小钱就去喝,常常酒气熏天地回家。
这天夜里,他又喝醉了酒,嘴里滑腔怪调地哼着歌:“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
就这样,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家,正踩在门边蹲坐的大脸猫的尾巴,“哇”地一声,大脸猫痛得直叫,大黄牙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自家弃养的那只大脸猫,气得大骂:
“一边儿去,谁让你蹲这儿了,啊?”他说着就想上去踢它,大脸猫吓得直跑。
别看大黄牙一喝酒凶巴巴的,他家的女主人胖嫂对大脸猫可好了。大黄牙家从平房里搬出到这幢楼房里居住以来,胖嫂就把大脸猫带了过来,虽然没让它上楼,却也给它搭了个窝,让它住在外面的阳台上,自己舍不得吃的香肠都要先拿给它品尝,直吃得大脸猫毛色发亮,见到同类,也和他的主人大黄牙那样,吹胡子瞪眼,在猫群里立棍儿。现在的猫社会,也不知是啥世道,立棍儿的往往还真有怕的,平日巴结大脸猫的各色猫等也不少。白天,大脸猫出去闲逛,总有一堆小猫围拢过来,给它送好吃的,为它舔舔黄毛,把它伺候得舒舒服服。尤其那些贱皮骨的雌猫,还时不时地给它暗送“秋天的菠菜”。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上次大黄牙喝酒回来踩到了大脸猫的尾巴,大脸猫一听到主人回家的动静,就远远地跑开。大黄牙家的邻居,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叫什么“翠兰”的,养了一只母猫,她叫它“阿蓝”,阿蓝跟了她六年,体形稍大,毛发呈灰色,眼睛蓝汪汪的,有点像俄罗斯境内的贝加尔湖闪着蓝色的光芒。阿蓝比较通人性,在她忧伤的时候,它“喵喵”地叫着为她解闷,逗她开心,翠兰要是落泪,它的眼角也落下泪来,用爪挠她,好像在安慰她。因此,翠兰非常喜欢它,上楼以后也把它安排在自家阳台上住,时不时地给它喂些吃的。
翠兰平日靠给人搓澡为生,她的前老公脾气不好,常因为一些小事和她争吵,她受不过就和他离了婚。她有个癖好,喜欢吃腊肉,她家常年不断腊肉,都是她过年时买新鲜猪肉腌制而成,吃不了,就储存在大坛子里,什么时候想吃就用筷子夹出来弄熟,盛在碗里趁热吃。有时,翠兰还把自己腌制的腊肉送给大黄牙家人吃。远亲不如近邻嘛,平日里大黄牙家也没少关照她。大黄牙的老婆见翠兰送来了腊肉,偷偷夹出一块给大脸猫,大脸猫就像《西游记》中杨戬的狗一样吃得东西比大黄牙还全呢。
春天来了,布谷声声。翠兰家的阿蓝要招女婿了。这东西也怪,不用打电话,发短信,也不用发E_mail,只要阿蓝“嗷嗷”叫几声,就有好几只公猫找到了它。大脸猫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听到阿蓝的呼唤,第一时间就赶到阿蓝身边,挠跑了好几只公猫,和阿蓝生活在一起。大脸猫像一家之主一样不离阿蓝家,和它一起出去玩耍,饿了就回来找吃的。阿蓝说:
“我家主人最爱吃腊肉,可好吃了,现在她不在家,咱们偷点腊肉吃吧。”
“你家主人要是抓到我怎么办?”大脸猫说。
“唉呀,她去给人家搓澡了,咱们拿出一点来吃,她肯定看不出来的。”
于是,阿蓝把大脸猫引到大坛子跟前。大坛子就放在阳台,上面盖着一层白布,扣着一个碟子,碟子上面还压着一块石头。阿蓝和大脸猫一起使足了劲移开石头,接着,大脸猫用爪子一翻碟子,碟子掉在地上,打了个稀碎,它俩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吓得魂不守舍,阿蓝还吐了吐舌头。
腊肉的味道出来了,阿蓝和大脸猫馋得要命。阿蓝说:
“别着急,咱们把那块布拿开,就可以吃到腊肉了。”它们鼓捣了半天,才解开套在坛沿上的尼龙绳,掀开那层白布。大脸猫哪管那么多,上去就从坛子里抓到腊肉,和阿蓝分享。大脸猫不仅娶到了阿蓝,还享用了它家主人的腊肉,整天来找阿蓝,乐得连走路都跑着调哼唱歌曲:“幸福的小花朵滋润你和我,我们俩的心情就像热情的沙漠……”
翠兰发现她家的腊肉少了,而且扣在坛子上的盘子还碎了,怀疑是不是邻家的大脸猫偷吃了,就把腊肉放在高处,放在阳台的组合柜顶上,上面扣了一个大碗。这回大脸猫够不着了,眼睁睁地从下面看着坛子发愣,馋得直流口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大脸猫和阿蓝商量再偷吃一次腊肉。它们想尽办法,无计可施。最后,还是阿蓝想出一个办法。它拿来一根棍子扶住,让大脸猫顺着棍子往上爬,大脸猫使尽吃奶的力气把那个扣在坛子上的大碗移开,这次它们又得逞了,吃得肚子溜圆。这时,门响了,翠兰在开门。大脸猫慌忙跳下地,用粘着猪油的爪子给自己化了妆,化得眉毛都成了倒写的“八”字,然后缩着身子溜走。阿蓝急中生智,移走了棍子。这样,翠兰竟然丝毫没有觉察。
大黄牙在外地揽到了活儿,需要带着胖嫂到外地暂住。翠兰重组家庭,决定卖楼到别处去住。倒霉的是大脸猫和阿蓝。大脸猫和阿蓝商量怎么办,阿蓝问:
“大脸哥,以后没人喂你了,你怎么活下去啊?”
“没有人喂我,我决定去流浪,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流浪好了。”大脸猫说。
“我不喜欢主人的新男人,也不喜欢那个新家,我跟着你……”
从那以后,流浪猫的队伍里又多了一对儿,它们到处去流浪,甚至找不到北,痛苦得整天“嗷嗷”地哭,不单是身体在流浪,灵魂也在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