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盖儿里的金项链
某县城有个酒厂是国营企业,生产的酒虽不是什么名牌,却也是本地区老百姓餐桌上常见的酒水。这个酒厂建成的时间长了,以前一直不景气,后在市委市政府的的重视下,成了本市重点扶植的企业。这个厂的酒既便宜又实惠,喝起来口感绵柔,不冲嗓子,再加上宣传的力度,酒在本地区销售的还不错。酒厂之所以能有今天,还全靠了本厂的厂长贺雪峰。
贺雪峰一米七五的个子,虽不怎么英俊潇洒,但白白胖胖,很有当厂长的派头。他原本是这个厂的销售员,一直销酒,因为他人活套,会来事儿,特别会利用手上现有的权利活人,加上他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吧,所以升迁得很快,五年之间就从厂里的一个普通销售员干到了酒厂副厂长的位子,还主管销售。当了副厂长之后,他见的人多了,接触的人多了,工作起来更是得心应手,一帆风顺了。他的能力令许多人羡慕,也令许多人嫉妒!
贺雪峰在副厂长的位子上干了几年就开始投关系找后门,想方设法升到了正厂长的位子一干就是六年。在这六年里,他利用自己的职权送了不少礼,活了不少人,也捞了不少的好处。他的人缘广起来,口袋鼓起来,人也精神起来,春风得意时还在外边偷偷包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不过,他虽然捞得隐蔽,包得很严实,可还是有漏风的时候。厂里的职工私底下都在偷偷议论,说他贪污公款给自己捞好处;说他拿厂里的公款给自己买官;还说他在外边包小三。手下的人就把群的议论悄悄告诉了他。他听了心里真有些郁闷,也有些不安,更有些愤怒。这帮人都是吃饱撑的,怎么就那么喜欢议论别人的事儿?你们也不拍着胸脯想想,是谁把酒厂干到了今天,是谁让你们拿到了奖金?是谁让你们有了住房?是我贺雪峰。没有我贺雪峰找领导拉关系,酒厂能办到今天?就靠你们工人那两把刷子,一个个还不得吃风夿屁啊,真是无聊!不过,他最近也听说了一个内幕消息,市里最近要提拔一批干部,现正在酝酿阶段,这可是一个升迁的好机会啊。好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送钱的送钱,托关系的托关系。贺雪峰也有这个念头,无奈以前和他关系不错的领导已经调走了,送出去的礼也打了水漂儿,换来的也只是个空头支票。现在的情况变了,变得对他来说还真有些难度。因此,他在犹豫,甚至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唉!算了,在酒厂干也蛮好的,自己多呆一年还能多捞一些好处。当听到酒厂群众对自己的议论时,他动摇了,又坚定了离开这个酒厂儿的念头。他想,要走就要借这个机会尽快行动,以免留到最后倒霉。可是,市里面有几个领导都是去年才上任的,这么短的时间,自己还没跟他们处熟,仅认识而已。要真想提拔一下挪挪地儿,恐怕不太容易。他思索着,怎么做才能给自己创造机会,达成自己的心愿呢?送钱?不行,怕人家退回来。再说现在的领导都很谨慎,特别是新上任的领导更是把路堵得严实,滴水不漏,你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送礼,都很难送进去。就是送进去了,只要让他们知道,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你退回来,这还都是给你留着面子,不然的话就上交纪检委,弄得你别说面子,连台都下不来。到底送什么既稳妥又能和他们搭上关系呢?他犹豫着一直定不下来。送东西吧,人家不稀罕,而且想都想得出来,人家领导巴结的人多,好东西也多,而且都是高档的,什么茅台酒啊,软中华呀,酒都是三十年,五十年的好酒陈酿。
他苦思冥想,一直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星期六到了,下午,他下班后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领导叫自己到市里面开会,老婆在电话里埋怨着:“你怎么老开会啊,连星期天都开会吗?你都多长时间没回家了?这个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守在家里操心?”
他知道,老婆说归说,根本就拿自己没办法,她现在可是在心里咬指头呢,生怕我一不高兴把她给踹了,因此也不敢到单位来闹。谁让她是一根老黄瓜呢?只要老婆不来单位,自己又不在老婆跟前闪面,想走哪儿就走哪儿,来去一个自由身。打完电话他就驱车往市里走去。
实际上他到市里并不是去开会,而是有他自己的算计,一是想通过朋友关系摸摸领导的底儿,看看自己升迁的胜算有多大。二是去幽会自己金屋里的小娇娘。一想到小娇娘,他就心痒难熬,这个美人是自己不久前认识的,才十九,花儿一样的年纪,花儿一样的脸蛋,漂亮得让人一见都要窒息。皮肤又白又嫩,嫩得一指甲都能掐出水来。他见她的第一次,就喜欢得发晕,心跳加速,快得都要从嘴里蹦出来,当时眼睛就直了。他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回相信了,不但相信一见钟情,而且坚信小娇娘是老天爷给自己送来的一份礼物。
他给她在市区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一套三居室房子把她金屋藏娇,并尽自己的所能满足她的各种要求。而且他发现,给这位小娇娘买东西竟成了自己的一种享受,只要来了,不买东西就好像缺了点什么。因此,只要一有空,他就来市里与她相会,带着她买东西下饭店。他觉着只要和她在一起,自己就是年轻小伙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即便是死了也值,要不怎么会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名句呢?不过这次,他先不急着去会美人,而是给市里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约他们晚上吃饭。他在市里都是金卡用餐,只要一个电话,饭店就能给他预备好包间,还是豪华的。
打完电话,贺雪峰就来到豪华包间等着朋友们的光临。不多一会儿,朋友们到齐了,见桌子上摆着茅台,还有丰盛的美味佳肴,就笑着说:“兄弟,又让你破费了。”
“应该,应该,兄弟今儿也是有事相求,希望哥哥们不吝赐教,好出个主意。”贺雪峰笑着说。
“是升迁的事儿吧?”
“是啊,兄弟在酒厂时间也不短了,也该挪挪地儿,当然升迁一下就更好了。”
哥儿们一听,说:“好事,好事,哥儿们支持。”
其他人也附和着。
“不过,兄弟对新上任的领导不是很熟,他们的脾气爱好都不摸,因此不敢莽撞,还望哥儿们指点迷津。”
一个哥儿们说:“要说这事儿还得是你自己唱主角,我们当配角。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自己先跑路子,哥儿们在边儿上给你吹风。这几个领导和原来的领导不一样,都是新官上任,别人说什么根本不起作用。所以还要你自己去跟他们谈,让他们对你的能力有个初步的了解才好弄事儿。最后再一步步把这事儿办成,你看怎么样?”
贺雪峰觉得很有道理就问:“你说我是到领导的办公室去呢还是到领导的家里去。”
哥儿们说:“你先到领导办公室以汇报酒厂的工作为由跟他们谈,然后哥儿们在领导耳边给你吹风,再给你创造个偶然相遇的机会请领导吃饭。等你跟他们熟了,再到他们家里走一趟。以你的能力说服领导提拔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其他哥儿们也说:“行,这主意正,下面就看你的了。”
“假如前边一切顺,到他们家我拿什么礼物比较合适?”贺雪峰问。
“别拿贵重的,一般就行了。太贵重了小心人家给你退回来。”
另一个哥儿们说:“我看你们酒厂的酒就合适,让领导品尝,了解自家的企业,多好的礼品啊。”
“哦,明白了,谢哥儿们赐教。”
“你记住啊,跟领导说话千万不要夸大其词,要给领导一个诚实干练的印象。”
贺雪峰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两个礼拜之后,他准备充足了就到领导的办公室去和领导见面,在汇报厂里工作的时候他谈了自己这几年来在工作中的想法和做法以及酒厂近几年来在自己领导下的变化和效益。领导们听得频频点头。大约谈了十几二十分钟,他见谈得差不多了就不失时机的告辞出来,临出来时说:“我们酒厂的酒味道纯正,口感也不错,完了给领导们送两箱过来品尝一下,了解了解自家的琼酿,希望能有机会把咱自家的酒推荐出去。”
领导见他这样说就点头道:“行,只要是好酒,又是咱地区的重点扶植企业,我们一定想办法往出推,推到全国,有可能的话推到国外就更好了,毕竟是一家人嘛。”
他出了领导办公室赶紧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朋友问他:“领导对你的印象怎么样?”
他说:“好像还不错,我说的时候领导不时的点头表示肯定。”
“这么说第一步走的不错了?下一步哥儿们给你安排,你就等我电话。”
这几天,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一分钟也不敢关,就等哥儿们给他电话。他往自己的包里揣了五万元时刻备着,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几天过去了,还没消息,他着急得不行就干脆来到市里住在自己租的金屋等着。
一天下午,他正在金屋焦急等待消息,手机响了,他赶紧接听,朋友告诉他领导们要到某饭店吃饭,让他提前赶到饭店等着。他忙忙地驱车来到某饭店。
大约七点来钟,领导们到了,他赶紧站起来装作偶尔遇见和领导们打招呼。领导们也和他打招呼。他把领导们送进包间,又拿出自己厂的酒。这酒是自己当销售员时厂里出的一批质量最好,口味最纯的酒,他给自己藏了一箱,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在饭桌上,领导们品尝之后直夸这酒的味道不错。
第二步实施的也很顺利,下面就该第三步了。
第三步就是该到领导家里去送礼了。他吩咐手下准备十箱酒,把促销酒瓶盖儿里的四克金项链改成八克。
又是一个星期六晚上,他先来到其中的一个领导家,领导不在,家属不肯开门,他就以送领导吩咐要的酒叫开了门把两箱酒搬了进去。家属心里有些纳闷儿,丈夫要这玩意儿干什么,他又不喝这种酒。但转念一想,既然丈夫叫送来,必定是有用。她见这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留了下来。贺雪峰送完又到其他领导家用同样的方法叫开了门······
再说先送的那位领导家属见这两箱酒放在家里太占地方,就把酒放到了阳台上。领导回来在阳台上看见这两箱酒就问:“谁送来的?”
家属说:“酒厂的厂长贺雪峰,说是你要的。”
领导说:“我没要。哦,大概是那天在我办公室说让我往外推荐酒专门送来的吧。”
“家属问:“那这两箱咋处理?”
领导说:“留下一箱就够了,剩下的你看着办。完了看谁要给谁,我又不喝。”
家属说:“那行。”
过了些天,家属见这两箱酒放在阳台上太挤就对保姆阿姨说:“阿姨呀,你家生活不太好,一箱酒你拿去补贴一下家用。”
阿姨说:“哎哟,一箱酒太多了,还是你们留着喝吧。”
领导家属说:“给你就拿着。”
“行,那我放到小卖部让代买了,换些钱捎回去。”
领导家属说:“行,反正给你了,你爱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
遇了个星期天,保姆阿姨做完家务就把酒抱出去托付给了自己的老乡,一个小卖部的老板。
老板见老乡托办事儿哪有不应的道理,就说:“行,你放这儿,我给你代买就是了。”
一天,有位顾客到小卖部买酒,想买却又犹豫着不知买哪种酒才好,老板问:“你想要什么酒?”
那位顾客说:“什么酒便宜?”
老板赶紧介绍说:“这个牌子的酒最便宜,是咱本地酒,四十八块钱一瓶,口感柔,也好喝。”
说着给他拿了一瓶,那人见老板这么热情就付了钱走了。小卖部老板虽说是代卖,但想到这酒进价比酒商哪里还便宜几块,既能挣钱又能落个人情,以后说不定还能代卖,双方获利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只要来了顾客,他就极力推荐这款酒。
不大会儿功夫那位顾客又来了,他笑着说:“老板,我还要买刚才那种酒,好喝。”
这次他买了两瓶走了。没一会儿工夫,那位顾客又进了小卖部,这次他要买四瓶。小卖部老板奇怪了,这人怎么这么能喝,一会功夫就喝七瓶酒,他们家到底来了多少人啊?正纳闷着,小卖部“呼啦”来了一群人,大家争着都要买这款酒,而且买这款酒的人越来越多,小卖部都快被挤爆了。一眨眼的工夫,一箱酒就剩下两瓶了。
小卖部老板觉着太蹊跷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抢着要买这种酒,难道这酒里有什么值钱东西?于是他笑着对大家说:“对不起各位,小卖部一共进了一箱,都卖完了,请大家原谅。”
大家“唉!”的一声,脸上都显出及其失望的表情。有的不甘心,站在小卖部不肯走,一再地问:“老板,酒真卖完了?没留下一瓶?”
有的跟老板软磨硬泡起来:“老板,求你了,你就卖我一瓶吧!”
小卖部老板说:“不骗你,真卖完了。我还从没有过这么好的生意,今儿算是头一回。感谢大家的光临啊!”
来买酒的人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见人都散了赶紧拿出一瓶酒打开了酒瓶盖儿,“啊!”这时,他眼前出现了一个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圆圆地盘在酒瓶盖儿里:“金项链!”老板的眼睛放光了:“乖乖,怪不得那么多的人来买这种酒,原来是有硬货呀!”
他把剩下的三瓶酒盖儿全打开:“天哪,天哪!我这是交了狗屎晕了,瓶瓶有奖!”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就使劲地掐了一下大腿:“不是梦。”
他高兴得差点犯了心脏病,捂着胸口半天也平静不下来,后悔不该把那些酒卖了出去。
小卖部卖酒卖出了金项链而且瓶瓶不空,这消息不胫而走,轰动了全市,也传到领导们的耳朵里。领导们紧张了,把酒从家里拿来,赶紧碰头召开了紧急常委会,当着纪检委和大家的面打开一瓶,他们惊呆了,这才知道酒瓶盖儿里真有秘密。他们估算了一下,一箱酒是十二瓶,八箱酒是九十六瓶。每瓶装八克金项链,这金项链总共是七百六十八克。按每克三百六十五块钱计算,总价是二十八万零叁佰贰拾元。
“天哪!这是严重的行贿买官行为,为这酒差点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幸亏发现得早。”
几个领导惊出了一身冷汗。
送人酒的那位领导自己赶紧地掏腰包按市价补齐了钱连同剩下的一箱酒送到了纪检委。他们为这事还在常委扩大会上作了深刻地自我检讨。
这消息从市里传到县城,又从县城传到酒厂。工人们愤怒了:“这是拿着咱们的血汗钱给自己买官,告他去。”
两天以后,纪检部门收到了一封集体压着手印儿的告状信。在收到信的当天,贺雪峰被请到了纪检委,检察院也开始了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