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在这黑魆魆的夜晚，滗了一杯茶，面对那盏昏昏欲睡的枯灯，面对空落落的房间，面对静谧得可以杀死一头猛虎的空气，心里五味杂陈。
　　 我一个人，在这胃疼的年代，斟了一杯白干，一饮而尽，瞬间，热辣辣的味道在舌尖翻滚，然后感觉整个身体开始飘飘然。说真的，这种感觉真好，起码我现在喜欢这种感觉，我可以暂时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不必去想的人，或者，什么都可以想，但现在不想去想的人。
　　 我一个人，从抽屉里捞出那张漫漶的旧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这下，我真正打破了思绪，照片上的人，让我不得不去想些东西。尽管我想让酒精麻醉我的知觉，可是，我还是那么清醒着。照片中的女人，她让我狠得咬牙切齿，同样的，我曾经也对她爱得死去活来。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她，甜甜的微笑，柳叶一样的眉毛，会说话的一双大眼睛，一个稍塌的鼻子，樱桃一样的小嘴儿，还有，她那斜斜的刘海。只是，这个女人已成了过去式，她已经不属于我，她成了别人的女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出这见异思迁的事来。或许，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帅，配不上她，她和我过日子，简直就是糟蹋了自己的青春；抑或，女人都是把金钱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物种，而我又那么潦倒。用之，她就不应该这样对我，和一个女人朝夕相伴，只一个突如其来的偶然，就把我俩分开，我的心，一百个不适应。我每天在空虚中过日子，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我？也不知道她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把我抛弃，她的良心是否无悔？她现在在何处，我不知道，但我似乎能感觉得到，她现在过得很快乐。一想到她过得快乐，我就开始加倍地恨她了，我恨她背叛我，起码我还是她的丈夫，她就不应该扔下我，说走，起码也得有句话，这么不辞而别，跟人溜之大吉，亏她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我不懂，我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成了一个喜新厌旧、重钱轻情的女人。她以前绝不是这样的。以前她跟我约誓，不管如何，日子再怎么难过，她都要和我相守一辈子。现在，这句誓言改头换面成了名副其实的谎言，呵呵，这就是女人，从来不把誓言当回事，她以为，我就是一个孩子，说些好听的话来感动我，把我感动得爱她更深，到头来，我却伤得体无完肤，而她，或许开心得喜笑颜开心花怒放。也罢，这件事说明，我根本就是一个腐败的男人，总是以为誓言是一种可以维系现实生活最牢靠的东西，现在，我终于明白我错了，而且错得那么离谱。
　　 说句掏心窝的话，我很怀念过去那种夫唱妇随的日子，而今，留下我一个大老爷们和一个还在哺乳的孩子，这日子的难过处可想而知。每天，我要当爹要当妈，一面照顾孩子，还得忙于家里家外的琐事，大家都知道，农村人一年忙到头，总有忙不完的活。不过没办法，现在摊上这种倒楣的事，我就得硬起腰板撑下去，要不然还能如何？
　　 我一个男人，虽然是叶子货真价实的父亲，可我现在还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乳汁，喂活叶子的乳汁。这日子也是紧巴巴的，既然我没有奶水，那么我总得想个法子让叶子活下去，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离开我，否则，我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啦，到时候，那日子一定比现在更加难过不止几倍。
　　 想到这里，我便跟傅聪借了点钱，给叶子置办点奶粉，现在，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得不落下孩子吃的奶粉。叶子本身就不结肉，再加上这早早地就断了母乳，想想这孩子也是命苦。不过，我既然作为叶子的爸爸，只要我还活着，那么我凭什么让叶子饿肚子呢，那样我不是太显得窝囊废了。
　　 和傅聪转借的这两千块，我千万得省着，我得确保每一分都花在孩子身上，如此，我才问心无愧。其实，我跟人家借奶粉钱，也不是说我真的连一分钱都冇得，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以前靠种土地，收了许多粮食，养了些竹鼠和肥猪，这些动物，我每年都得卖个好几万。说真的，这日子虽说不上在村里是小康之家，可也不至于矮人家一截。那时，我兜里随时可以掏得出来几个钱，哪像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身无分文的一个男人，拖着一个才一个多月大的婴儿，想想，这日子是要多难有多难。为了孩子，所以我不得不卑躬屈膝跟人家借了。而我现在的这一切，都拜我那狼心狗肺的妻子所赐。我之所以骂她是狼心狗肺，其实一点都不过分，我反倒觉得，我骂的还不够，算是便宜她了。你想想，她身为一个人母，在关键时刻，却跟人家男人跑了，扔下我和孩子不管不顾，这也就算了，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有她自己的选择权，她不爱我，完全可以跟别人，我没话说，可是，她总不该将家里的所有钱都卷走。
　　 几万块钱，一夜变成了乌有，我气得差点吐血。要从她身为一个母亲的角度去看她的所作所为，她真的连禽兽不如。你看看，叶子她还不满月，她就跟人家溜之大吉远走高飞了，这样的女人，要我说她什么好！这一点我原谅她了，毕竟她是一个女人，是个有思想有见解、高瞻远瞩的女人，可是，她总不该卷款而逃吧，而且连一分钱都没留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叶子想想，她这样做，不单单是害了我，最主要的是叶子，她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啊，没有钱，我拿什么给叶子买奶粉？因为这一点，我已经不能原谅她了，或许，所有人都不会原谅她，因为她做得未免太绝太绝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和她一起下地干活，我们劳动了半晌，她说累了，我跟她说，咱们歇歇吧，反正节令还没有过，也不忙于这一会。她莞尔一笑，说，好，老公，你真会体贴人，嫁给你，这辈子值了！她这话，像浴室里的温水，在寒冷的冬季，洒在人身上每一个角落，感觉无比暖和。我当时很温心，于是我揽她入怀，确认周围无人后，“啵啵啵”地在她脸上亲了亲，然后我俩开始喁喁情话，没办法，农村人调情就是这样，离不开土地，也许只有土地，才能给他们带来一种身心上的愉悦，包括我和妻子也不例外。
　　 那天，我也确实冲动，冲动得顾不上一切，开始给她宽衣解带，原谅我这样做，我是一个男人，在长时间得不到爱的滋润，我总是表现得很冲动，甚至到了把持不住自己的地步。
　　 当我褪去她的衣服的时候，她突然让我住手，不让我继续。我看了看周围，全是茂密的森林，根本没人看见，于是我打算继续我单纯的行动。她却板着脸，说道：“我们不可以！”我一脸疑惑，问：“怎么了，你是担心被人看见？”她否定了，而且面露难色，最后，她嗫嚅着回：“我来那个啦！”我迫不及待地问：“来哪个了？！”她听完，怫然道：“你一个男人，连这个基本常识也不懂，还算什么男人！”我一脸的纳闷，不知所措，与此同时，她开始急急忙忙穿衣服，于是我对她只能望而却步。
　　 说真的，当我开始解她的衣服时，我就感觉她有些反感了，她有些挣扎，仿佛我们才刚刚认识，又像是我准备强暴她似的。她这样做，并不是担心被人瞧见，她好像完全不乐意，她向来都是这样，从不让我碰她的身子，我一个男人，每天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尤其是一个我深爱的女人，我难免会把持不住自己，可是，她总是不让我近她，每次我开始跃跃欲试的时候，她要么扯肚子不舒服，要么跟我讲来那个这个的，所以，我每次都未能成功。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朝夕相处，却不能碰那个女人一下，这样的夫妻关系，简直就是名存实亡虚有其表。尤其是被她一次次拒绝后，我开始莫名的难过和自卑，好像有人一巴掌拍在我的脸上一样难受，我心中的滋味，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语可以形容得出。
　　 想想当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种爱情，好比生长在亚热带的植物一样，每日都在滋长。以至于后来，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对夫妻。那时，我们彼此爱慕，因她怀有身孕，所以我好久没有碰她的身体了，可是，我并不着急，眼看孩子也快要出生了，我再等上几个月又何妨？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心甘情愿再等几个月。然而，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孩子出生后一个月，我开始试图接近她，可是，她总是摆给我闭门羹，让我不得如愿。
　　 我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以前她怀有身孕，不让我碰她，那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她都生完孩子了，现在依然不让我靠近她半步，这是什么道理？我每天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焉的日子过够了。我也是一个男人，有生理需求的男人，她每天把我拒之门外，难道说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可是，也不能啊！当初她哭哭啼啼来到我家，他说过只要我肯收留她，那么她甘心情愿为我做牛当马的呀。我一个乡下男人，当然见不得女人在我面前流眼泪，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收留了她。后来，我俩便成了一对夫妻，我收留她不几天，问她觉得我是否可以托付终身？她说，我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不光长得帅，而且很有责任感！她的话，总是那么温柔，让我感动得涕泗横流，所以，在你情我愿下，我们便找了乡邻，把我俩的婚事给办了。
　　 虽然她说只要我愿意收留她，那么她愿意为我做牛做马，可是，我哪下得了那个良心，她一个弱女子，做那等粗活，身体哪能吃得消？再说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注定要为谁服务的，所以，她和我结婚后，我就没有让她帮我干过一天活，我每天好吃好喝地服侍着她，敢情她就是我的老佛爷似的。我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博得了她对我的好感的升华。
　　 不久后，她的肚子便一天天大了起来。她温柔地对我说，老公，你马上就要当爸爸了，你高兴吗？我当时心情不错，非常激动，我马上就可以当爸爸了，我对她说能不高兴吗！孩子的到来，也不等于我可以天天都高兴得不得了。渐渐地，我开始闷闷不乐，因为我非常清楚，她守身如玉，从不让我碰她半下，这眼下我就快要当爸爸了，我能不纳闷吗？当说亚当和夏娃是上帝用造出来的，这是众所周知的，可是，我从没有和她有过“肌肤之亲”，哪里来的孩子？莫非，真有不需要男人的协助就能独自一人生孩子的女人？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我这人虽然有些憨，但也还没有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所以，她身上的孩子，我很是猜疑。不过话说回来，我马上就可以当爸爸了，说来也是一件双喜临门的事，不光讨了媳妇，而且三四个月后还得了一个宝宝，在农村，这事真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大喜事了。对于她身上的宝宝，大部分人也是看出来的，大家都认为我和她在结婚之前就有过身体上的接触，所以这事一点都不足为怪，一些人甚至还会有一种想法，那就是觉得我不错，能力不差，不买票就上了船。这在农村人看来，一点都不会觉得是件丢脸的事，反倒是觉得脸上增光不少！
　　 其实，因为这事，我开始变得郁闷，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我压根儿就没有动过她，谈什么孩子，这不是荒唐的事吗？然而这事她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了，没别人会知道，好歹我也轻轻松松就得了一个老婆，而且没过多久还添了个宝宝，何乐而不为呢？所以，我也就不去成天费心思想这事了，毕竟越想越糊涂，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她身上的孩子是别人的！也罢，在农村，可以生两个孩子的，今后我可以再和她生一个不就心里平衡了。
　　 还记得当初她来到我家门前的情景，她说她被父母撵出来了。原因是她父母逼着她好好读书，而她一心只想回家种地。每家父母都希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包括她的父母亦是如此，如今文凭这东西，就好比亚当和夏娃下身那两片树叶，可以遮羞包丑，她的父母当然希望她能好好读书，将来有个出息，可她偏偏忠言逆耳，说要选择回家种土地。好吧，种土地未尝不可，只是，种土地也活不出个样来，如今多少人宁愿闲置土地，外出打工，谁还稀罕老实巴交地待家里服侍那些黄土地，多不划算的事啊。考虑到女儿的执拗，她的父母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非要让女儿和同村的一个男孩好，那个男孩老实能干，人品各方面都靠得住，所以，父母就以他们自己的眼光为女儿物色了一个男孩。可是女儿并不同意，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有喜欢过那个男孩，所以，她很不愿意这门包办婚姻，可是，为了能如愿以偿弃文从农，当时她也就敷衍了事地答应了父母的条件。
　　 其实，男孩的父母，也非常同意这门亲事，加上男孩也特别喜欢她，可她偏偏不喜欢男孩，于是双方父母商议好，为了能稳住女孩，略施一计，绝定让男孩先跨过那条线，给女孩吃颗定心丸。男孩按照父母说的，准备对女孩做点事，以拴住她的心，可是她根本对他没有半点好感，所以，他怎会轻易让她靠近自己？
　　 由于父母态度的坚决，加上自己对这门婚事的不愿意，所以，她最后便逃离了出来，离开了那个伤心难过的家。这是她来到我家时对我说的，我信以为真。当时吧，她满含热泪，如夏天花朵上的水珠，只要用手轻轻一碰，便会滑落下来。处于这种情况下，我岂能不收留她的道理。我当时想过，如果我不收留她，那么她很可能就会饿死，或者成为乞丐，又或者做别的行当，反正好不到哪儿去。用之，我收留了她，是因为她是一个从父母的牢笼里逃出来的女孩，所以，我的心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