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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平民散文]疼痛的记忆


作者:林儿 探花,15764.2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92发表时间:2008-10-16 17:02:57

[平民散文]疼痛的记忆 这次见到哥,感觉哥真的老了。几十年的时光,在哥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细密的皱纹。望着哥远去的背影,那微微驼起的背刺痛了我的双眼,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往事仿佛就在昨天。可是,当我伸手想抓住时,却发现原来只剩下记忆中的一些碎片。这些碎片就像流过我心中的一粒粒细砂,有欢乐幸福的笑声,有无奈的酸涩,也有遗憾终身的心痛……
  
   一.做错的是我,挨打的是哥
  
   哥是我大伯的儿子,比我大8岁;哥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每年夏天我来老家时哥和姐就是我最好的玩伴,他们会带我玩遍整个小村庄和小树林。记得那一年我7岁,剃着一个小平头,跟男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和哥他们在一起,这里也就是我的天下了。
   那时候,老家还很穷。有大米白面吃的人家不多。记得每天吃早饭时,桌子上总有两种颜色的馒头:一种是白面的,只有几只;一种是黑面的,比较多。爷爷、奶奶和大伯、大妈,还有哥和姐都是吃黑面的馒头,白面馒头是专为我准备的。偶尔我也会耍小性子不肯吃稀饭、馒头,大妈就给我煮个鸡蛋。哥和姐是没有份的。
   鸡蛋是大伯家里养的鸡下的,可是他们从来不舍得吃。除了家里来客人炒一点鸡蛋,别的都卖了钱补贴家用和留给哥和姐交学费。
   那年夏天,大妈家养了二十多只小鸡。每到下雨时,大妈都要把它们抓起来放在篮子里。我问为什么?大妈告诉我:“小鸡太小了,不抓回来就会被雨淋死。”有一天,下雨了,可大伯家里的人都出去了,就剩我和哥在家玩。我急了,拼命的去抓小鸡。刚抓了这只放进篮子再抓那只时,篮子里的小鸡又跑了,忙得我浑身是汗。最后哥想起了一个好主意,叫我把抓到的小鸡放进碗厨里,关上碗厨门再抓。哥和我忙了半天,终于把小鸡都关进了碗厨。心中那个高兴啊,心想大伯和大妈回来要夸奖我们了。
   大伯和大妈从街上赶回来了,我美滋滋地告诉大妈说:“小鸡都被我们抓起来了,没有被雨淋着。”大妈高兴地摸着我的头说:“篮子盖上没有?没盖就会都跑出来的。”我自豪的说:“哥叫我都放在碗厨里了,它们跑不出来的。”大伯和大妈相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一起向厨房跑去。打开厨门,大妈说:“天哪!完了!准备好的午饭菜都喂小鸡了!”大妈抓出小鸡,和大伯把碗厨抬出来洗啊涮啊,我才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哥挨了一顿打,我却被“免于处分”。
  
   二、吃蝉的是我,捕蝉的是哥
  
   在乡村,最有趣的就是跟着哥他们一起下河去捞鱼,摸虾。那个年代,小河里的鱼虾特别多。哥也特别会捞,不一会就能捞到好多好多。鱼虾吃不完,大妈就把它们煮熟了,放点盐,晒干留着冬天吃。
   也许是靠近大海吧,那里还有好多的螃蟹和毛蟹。有时候我们在家里睡觉,螃蟹都能爬进屋子里,发出“滋滋”的响声。有一天早上,我和爷爷他们坐在家里吃早饭,突然脚像被刀割似地一下痛起来。我“哎呀”一声叫起来,哥说:“怎么了?”“脚,我的脚痛!”哥低头一看一只大螃蟹夹住了我的脚趾头!哥赶忙把蟹取下来。全家人都笑起来说,该是林儿的美餐了。
   捕蝉也是我小时候喜欢的游戏。说来也怪,我是最害怕虫子的人了,可是我偏偏不怕蝉。炎热的夏天,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树上,芦苇,花草叶子上,就连小河里的荷叶上都落满了蝉,无处不响着蝉的鸣叫声。这时候,哥就带着我到小河边的大树林里去粘蝉。我们来到小河边的树林里,哥说:“林儿,看看树上的蝉多不多!”我抬头往上一看,那树干和树枝上,黑黑的一片。哥轻轻的将竹竿靠近蝉儿,然后就猛的往蝉身上一摁,接着迅速划一道弧线,将竹竿伸到我身边。我赶快过去捉住蝉,并把粘在蝉身上的面筋拉下来,再顺着一个方向缠在竹竿头上,让哥再去粘。有时候蝉也很狡猾,趁我没抓牢,扑棱几下又飞走了。
   忙乎了一会儿,哥问我:“累不累,林儿?累了我们息一会儿再粘。”我点点头,哥和我在小河边的树林里坐下来。这时哥就向我说起有关蝉的趣事。我因而知道了,蝉也有好多种,我们现在抓的这一种是最普通的黑色的大蝉,叫声很大,也很单调,就会“知——了、知——了”地穷喊。还有一种小一点的蝉叫“鸣鸣蝉”,个性孤僻,不爱扎堆,叫声总是“呜呜呜——哇”的悲哀凄惨,好像是人在哭泣。不像黑色的大蝉叫起来那样高亢有力。
   直到成人以后,我仍喜欢蝉。但是说到蝉鸣,我却体会不到古人对蝉鸣意蕴的诠释。我既听不出虞世南“垂帏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声自高远,非是借秋风”(《蝉》)的清高;也品味不出骆宾王“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在狱咏蝉》)的悲凉。更不理解李商隐“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蝉》)甘守清贫的告白。蝉鸣本来就是自然之声,天籁之音。也许对蝉鸣的不同品味是与个人的处境和心情有关吧。
   然而在我们小时候,对蝉的情有独钟,竟然因为它们是我的一道美味佳肴。这是一般人再也想不到的吧?
   哥说:“我们再粘几个就回家吧。”到最后我们还是粘了一小布袋子才回去。回来后大妈就把它们的双翅摘净,放在砧板上,用刀剁碎。锅里放上油,等油锅烧热,再放入蝉糜,用温火慢慢炸透。装入盘中,那炸得金黄的蝉块,异香扑鼻令我馋涎欲滴;入口酥脆粉嫩,味道真是美得不可言说!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很特别的一道菜,给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所以在远离故乡的日子里,听到蝉的鸣叫声,就会让我想起的童年的那一段生活,想起故乡的亲人特别是我哥。
  
   三、伤人的是我,受伤的是哥
  
   因为长期不在父母身边,在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懵懂童年里,由于爷爷、奶奶和伯父、伯母,哥哥、姐姐及左右邻舍的怜惜和宠爱,我幼稚的心灵滋生了一种单纯的野性:蛮横,固执,不讲理,要怎样就怎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一天下午,哥又粘了一些蝉,因为我想吃,就叫大妈做。油炸大蝉上桌了,大妈照例把最有肉的拣出来给我。我心安理得地独自享受着,认为这是应该的。就在我吃得兴趣正浓时,哥偷偷的在我的小碗里夹了一块吃了,我不假思索地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菜刀,一下子就砍在哥的脸上!哥满脸是血,桌子上地上到处是血,哥用手捂着脸,鲜血顺着哥的手背往下淌。大妈和大伯吓坏了,抱起哥就往医院跑。我也吓坏了,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刚想哭,三伯家的二哥来了。二哥说:“林儿,快点跟哥走,哥把你先藏起来,不然叔叔和婶子来了一定要打你的。”那天偏偏我的爸爸妈妈也在爷爷家。二哥把我藏在大伯家门前的一棵大柿树上。柿树上长着密密匝匝的绿油油的叶子,树叶完全遮蔽了我小小的身体。我坐在柿树的粗枝上,双手抱着树枝,大气也不敢出。二哥说:“别怕,现在他们就找不到你了。哥陪着你,别说话!”不一会儿,大伯、大妈,爸爸、妈妈他们带着哥从医院回来了,哥的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像个伤兵。我刚笑出声,二哥说:“别出声,你坐好了,哥先下去看看。”
   爷爷和奶奶从屋子里迎出来。爷爷问:“伤得怎么样?”爸说:“半边鼻头都要掉了,——这个死丫头太野了!林儿人呢?叫她出来!”奶奶说:“她不是跟你们去医院了吗?她没回来啊!”大伯说:“糟了,快点儿,大家分头去找林儿!天已经晚了,她一个小孩子能去哪啊。”这下可乱套了,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惊动起来,大家焦急地四处寻找。我坐在树上吃着二哥从家里拿来的馒头,看着人来人往、一个个着急的样子,感到有趣极了。一会儿大伯回来了,擦着脸上的汗水着急的说:“所有的小河边和树林里我都找遍了,没有!这孩子能去哪儿呢?”这时候全家人惊慌了,妈妈和奶奶哭了,爸爸也扯着哭腔叫着:“林儿,快点回来吧。”一会儿,脸上缠着纱布的哥也回来了。哥说:“荷花池边也没有,她最喜欢看荷花。都怨你们,砍就砍一下子吧,不就是淌点血嘛!现在把林儿吓跑了,我要你们还我林儿来!包什么包啊!”哥一把撕下脸上的纱布哭起来。这时奶奶也哭着发话了:“我先告诉你们,你们不给我把林儿找回来,我饶不了你们!”看到奶奶伤心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不知是谁叫起来:“林儿在树上!”大家朝大柿树跑来。爷爷说:“林儿乖呀,你吓死爷爷了!慢慢的下来吧,别急,慢一点啊!”我动了动麻木的双腿,哪儿敢下去啊。二哥在下面说:“别动,林儿,哥上去接你。”“不许人接,她有本事爬上去就有本事下来!”爸爸在下面气愤的吼起来。二哥看着爸爸,不敢靠近柿树。“林儿根本就不会爬树,她怎么能自己下来?”二哥嘟哝着。“不会爬树她是怎么上去的?”爸爸问。“是我送她上去的,我怕你们打她。”二哥说完就往树干前走去。“你给我站住!不许接,让她好好反省反省她做错了什么?她太野了!”爸爸说。“乐天,她这么一点点小的孩子懂什么?她知道什么叫野不野的?你给我让开,让二子上去把林儿接下来。”奶奶说,“二子,你上去吧,你慢点儿啊。”“这孩子以后不能放你们身边了,都给你们惯坏了。”爸爸一路说着进屋了。
  
   四、内疚的是我,宽厚的是哥
  
   童年的我是幼稚的,然而任性和鲁莽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因为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技术的限制,哥的鼻子并没有完全修复,伤口处又长一个了“鼻孔”,也因此他得了一个很难听的绰号:“丑三鼻子”。就因为这三个鼻孔,哥一直到三十多岁也没能找到对象,姑娘们都嫌哥的三个鼻孔太丑陋了。哥一直是单身。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感到对不起哥,我真的很愧疚。直到我工作后的第二年,我自己动手给哥的鼻子重新做了复位手术,哥的脸才有了明显的改观。
   哥终于结婚了,可是哥娶的是母女两人,嫂子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女儿和近万元的债务嫁给了哥。嫂子是在她前夫患胃癌住院时认识了在医院做杂务的哥。她看上了哥的忠厚老实和朴素勤劳。她丈夫去世后,便决定嫁给哥。结婚后,哥为嫂子还清了所有债务,还送他们的女儿洋洋继续上初中读书。婚后的哥是幸福的,可是他们的生活却是清贫的。哥没有多少积蓄,仅有的积蓄都用在帮嫂子还债和娶妻上了。
   婚后第二年,嫂子为哥生下一个儿子,哥高兴极了。我曾多次问哥说:“家里生活有没有困难?”我希望他能接受我的帮助。哥却总是笑着说:“布衣暖,菜根香;有儿有女滋味长。”可是我知道哥并不宽余,每当我给哥一点小小的帮助时,哥总是说:“好了,好了。有你这样的妹妹,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时间的流逝真快啊,如今他们的儿子和女儿也都走上了工作岗位。哥的生活也比较宽裕了。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童年情结,无论是你将来走到何处,经过多少年后,都无法将童年的印象从记忆中抹去,无法忘记童年的生活场景。童年的一切都已扎根在我们的血液中。我的童年,却给我带来无法弥补的缺憾,让我深深自责。也许这种缺憾也是一种“完美”。童年因暂短而弥足珍贵,因幼稚而美丽,因痛苦而深邃,因快乐而温馨,因完美而瑰丽。
   哥渐渐远去,背影变得越来越模糊,以至完全淡出我的视野。一时间,我怔住了。我那憨厚正直的哥,真的老了许多……
   (林儿作,2008年10月14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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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笔质朴,情感真挚,作者巧用了“我”来和“哥”这个人物进行鲜明的对比,使得“哥”身上淳朴无私憨厚宽容的性格特征更加形象丰盈地凸显了出来,欣赏,问好林儿!——郑青宜【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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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郑青宜        2008-10-16 17:12:23
  在每个人的一生中,最难忘的人,不一定是自己最爱的人,更不是最聪明,最漂亮,最有权势.....这样的人.
  
   而是:对自己好过的人,行过善的人.善良(聪明智慧才华还在其次),最是能够打动人的心灵!问好作者!
  
   也祝福你的哥哥!
女的
2 楼        文友:浅浅的姿态        2008-10-16 18:19:36
  感动中,我想起我的哥哥……问候,姐姐!祝好!
孤僻,以字为友
3 楼        文友:心语        2008-10-21 16:27:17
  一生中有这样疼爱自己的好哥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愿好人一生平安、幸福!
喜欢浪漫的文字,喜欢动听的音乐
4 楼        文友:潘生床        2015-09-12 17:36:40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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