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春的花信子(散文)
还没看到春的影儿时,这春声必定先要到来。这是一定的,因为湖岸的枝柳条垂下的时候,如要摇曳出一番新绿,那要借助着几缕春风的。而你知道,北国的春风真有些徒有虚名,谁若以早春的名义发出了春笺,那春风便君临了这处湖岸,却没约来几许暖意来婀娜地附合这样的春曲。
你说这是春的意趣,是随想,北方人惯常于这样的随想的,那些仍旧冰封着的湖面泛着银光,你低头可见一枝枯叶在冰下舒展,那是去年凝固的。
我很不好意思拿这样的枯叶说春,它真没新意,况,这样的无生命的标本不会随一处暖流融解而新生,断掉了的生命以倒叙的方式写出时,总会夹杂些伤感出来,这真不切春天的主题。
于是我便翻箱倒柜一萝筐春秋时的竹笺,那上面有刀刻下去的痕迹,我看到上面记了孟春的第一候东风解冻了,这真有些形象。风的解冻如何?你笑着说东风不解你,解的是这一季的寒川,好吧,我且信了。这缕春风是有名头的,解冻的土下会有草虫开始蠢蠢欲动,你静静地听,其实什么也没听到,于是我笑着说你的痴迷,其实我也在笑着我的痴迷。
节气中的每一候都对应一种花信,立春一候迎春,二候樱桃,三候望春。随意捡起竹笺里的花信,迎春花便先知先觉。惊叹于这样季候对应的花信,萌芽的欣悦让花信透露给你,那不是一种喧哗,便是那缕春风徐徐地,渗进了你的心田。而想起樱桃,我一定想到的是果却不是花。“仲夏之日以会桃先荐寝庙,”那也是竹笺上的记载,樱桃作为贡果进宫的,这季这候它为一种花信,会让人口舌生冿,一种味觉的期待,胜过了花香的主题。而望春又是什么花?我左百度左百度,竟也没对应出一种迎春的花来。金陵十二钗之贾元春,生于正月初一故以元春为名,而迎春探春惜春这或俗套或花名原本不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的取名,皆由元春而得。再读红楼时,竟将元迎探惜读出了“原应叹息”,这是不是曹沾的伏笔暗喻,也或是后来读红楼者牵强连连?名取自节气,冠以这季的花信,的确增添了很多娜娜姿态。话说红楼梦中与花有关的人物中,袭人是个代表,她的名儿是她主子宝玉取的,花香袭人也在于赏花人。
我读着这样的花香与春意时,自然是一副无限憧憬的样子,这缘由当然是北纬四十七度离春尚远的现实。松嫩平原这处有一条江叫嫩江,是松花江的上游,当然也有几潭湖水。湖有天然的水泽,也有人工的水域,依龙沙公园的这处湖就是人工凿的,是清末黑龙江江军府督军程德全使人开发的内湖。湖水引自嫩江。成德全是苏州人,自然是一派江南书生遗风,“塞外无佳境”,让这位文人出身的军人生出许多感叹,于是在这处江沙皱起的地段引水,建亭。想这位将军原喜欢临江倚石而坐读书的,湖水平静,春光亦无限好,如若不是生于那年那代,如不是炮火抵至齐齐哈尔城,那么他还会这么眷眷于他的书中的春意。庚子国难时,八国联军打至北京城,沙俄的炮筒也毫不客气地对准齐齐哈尔全城百姓,就是这位读书人不惧俄国人的炮火,作人清军使节,也做为人质,他奋不顾身,用自已的身体挡住俄国人的炮口。
这是插在这处的一段洪篇史记中的一片花絮而已,是我走在龙沙湖岸探春时的一些随想罢了。历史沉迹中,草亭落寞地立,许多人都淡忘了这段历史,唯亭上的枯黄的草随风摇曳,亭下石碑上的字在这等春光里泛着寒气。
我尚不知在这一处将解未解的冻土下能种上点什么,听说桃花妍妍地会开在春季,那么就栽一株桃花如何?“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这桃花与杨花轻逐,总有一场轻佻在上演,不过这只是一场心情而已,我好生奇怪,桃花总要灼灼,此境却是在说一种闲适,看来情与景相映时,你要悟得什么,还真不完全取自境遇。
这便是一种大意境,杜甫的这等心境如何修得?众人皆言桃花灼灼,桃之夭夭,而诗人眼中的桃花竟不悲不喜,如此淡定心绪,便是看透了看淡了什么吧。最不着调的是唐寅,《桃花庵歌》酸溜溜的,把个好生明媚的桃花唱出了歪歪曲: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那我能不能也行至桃花坞,落脚于桃花庵,做一个桃花仙人?换得个酒钱,喝得那个美,摇摇晃晃,如此岂不快哉?
有点世外桃园的味道,在阳朔一处桃花源,桃花在秋末冬初也开着,这让我一个北方人无限欢喜,本来是三月的桃花,竟错季至此,真有些孤陋寡闻了,这也让我无限怀疑起老祖宗定下的二十四节气来。譬如说现在分明已过雨水,分明已过仲春的第一季桃始华时,而这季的风还没松一下脚下的土,于是春风下的等待还真需要一种耐心。有点世外桃园的味道。在阳朔一处桃花源,桃花在秋末冬初也开着,这让我一个北方人无限欢喜。
我且为一闲人,不过为走过这处湖岸的路人,对于春的探寻,也只夹带些个人的意趣。此时湖上的冰起了褶皱了,裂了口的冰下定会有什么生物浮到断层面处呼吸来了吧,大概冰下的鱼儿会这样,但不知去年的莲荷茎怎样酝酿出今时的花形。陌上草形容消瘦,远不是你说成的春桃柳绿,纵然我大动干戈绞尽脑汁,一锹下去,冻土纹丝未动。这怎么好呢,如何以这样的花信比对着这处早春? 写文字的人,多少有些矫情,这些无绪无缘由的想法,也许就跟文字有关。这番话入耳时,大大合了我的意,思君更是随心所欲,想用自已的身体写意春天,这真是恰到好处的托辞。“自然气候的春天,由地理决定早晚,而人们心中的春天来到人间的步伐,天涯地角都一致的。”于是我便欣然于这样的春了,我不再寻着竹笺里的花信,我想,春的花信子,或许我早已闻悉……
寻觅北国春息。
一腔柔情恋花,
满怀心泉春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