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言爱(杂文随笔)
茜茜坐于窗口。外边,风淡淡地响着鼻息,树若有若无的应着,鸟儿忙进忙出,悦耳地唱着;窗外的景色,如水;窗内的人儿,如痴。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人久久凝望;是什么样的神奇,让人恍似从前。儿时,茜茜就爱立于窗口,看云聚云散,人过人往,这时光,总不觉长。
那是八十年代两层的砖瓦楼,茜茜一家住在有些西晒的二楼,二房一厅,居室里没有装修,平整的水泥地,白色浆过的墙壁,简单清爽。
居民楼中间有条隔离墙,墙那边是父亲上班的地方;母亲则要每天骑自行车往返于医院与家两个点,茜茜和妹妹婧婧相随,与楼下养的鸡鸭相伴。
茜茜和妹妹闲时喜欢在阳台上玩耍,楼下种的树木高而盛,夏日里,风大时,枝叶常常调皮的伸着脑袋探进二楼阳台,茜茜和妹妹笑嘻嘻地拉着树枝,不让它回去,还是风的力气大,枝叶呼啦啦地又跑了。
躲进屋里,姐妹俩爱看父母的旧照片,黑白的,写着母亲年青时的样子:两根麻花辫,略略的鹅蛋脸,笑笑的表情,茜茜会看上好一会儿;还有父亲在上海读书时的模样:俊逸的脸上架着眼镜,亮亮的眼睛里闪着智慧与书卷。母亲说,父亲的学识,是她仰慕的。
过节于茜茜眼中是不期待的,因为母亲时时要值班,一家人不能团圆着坐在一起。那年的中秋,母亲晚上又要当班,茜茜默默地拿着喂鸭的盆,独自下楼,哭了,这时,母亲下来,看到闷闷不乐的茜茜:“怎么了?”母亲看着茜茜,满眼是关切,“明天中秋,你又要上班?”茜茜抽噎着说,“傻孩子,”母亲微微笑着,“这样吧,都到我单位过,怎么样?”茜茜揉揉眼睛,止住了难过,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就是温暖!
江南的冬天,冷得难以忘怀,除了体温,世界都是冰的,风霜似把刀,刮过便留痕。一早,下了晚班的母亲风尘仆仆从医院赶回来,顾不上合眼休息,今天,要洗全家人的衣服。冬天的水,似烙刑,触过就红通通。记忆里,母亲冬日的手红肿跟萝卜般突出来,只是茜茜还不曾懂事,不知道分担,后来,有了洗衣机,母亲的手缓和起来,冬天的水也美好了几分。
刺骨的风,引得茜茜感冒不断,恼人的天,恼人的针,痛在茜茜身上,疼在母亲心中,对着熟识的护士,说:“这孩子,一向体弱,人又跟个唐僧似的,不象婧婧,这往后,出入社会,定是要吃亏的,我得带在身边。”每回听到此话,茜茜都不以为然,因为她还不晓得社会的坎坷。
饭桌上,父亲会给姐妹两讲趣闻轶事,母亲不在时,父亲偶尔能说点与母亲相识的细节,“还是太奶奶牵的线,太奶奶相中你母亲的。”父亲说这话时,有着不觉察的笑。
太奶奶,住在一个大宅院里,院结构是天井式的建筑,从后面的小脚门进去,穿过厨房黑黑的小巷,尽头便豁然开朗起来,右边依次排开三、四间房;左手则是用来蓄水和采光的天井,屋檐是可以开合的,方便晴、雨季节的变化。抬腿跨过一个较高的门槛,面向正门,有一四合的庭院,院中除了房间,还有一口老井,井里的水自然是冬暖夏凉,离井十几米的地方,就是太奶奶的居所。父亲说,太奶奶是一个享过很多福的老人,在旧时代,家里是开钱庄的。一般只有过年时,茜茜和妹妹才去拜见,等行过礼,太奶奶就会摇着三寸金莲忙着给拿果子。太奶奶较少笑,喜欢定定地打量你,你的心事在她的注目下,东躲西藏,寻觅不到安身的地方。不知是什么样的美好打动了这双沉静的眼,会欣然接受母亲同这个大家庭的长孙交往?茜茜时而会在脑海冒出丝丝疑惑。
其实,家里是热闹的,叔叔们,小姨、小舅,或为备战高考、或为争取好的工作而突击学习、或为严加管教,他们都会来和姐妹两做伴,吃、住、学习;还有远房的、近处的亲戚,他们都愿意来找母亲看病,无论中午、晚上;茜茜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却少见母亲抱怨,就象从没有对姐妹俩骂一句粗话般,理所当然。闲暇得空时,母亲也会坐下来和姐妹俩聊那过去的事……
“那时,你们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我们上班去,就把你们两关家里,有一回,上班中途回来,想让你们两出来玩玩,一开门,一地的面粉,两个小白人,当时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一钢精锅面粉,就被你们全部铺地下当煤球玩了……好在是冬天,好在左邻右舍劝住……那是第一次打你们,也是最重的一次。”母亲讪讪的说着,夹着无奈与愧疚,茜茜摸摸头和脸,“妈妈,好象记忆里没好痛过呀。”“你们哪能记得了,当时还小呀。”母亲宽厚地笑了笑。
后来,医院给母亲分配了房子,母亲上班再也不用骑自行车,下楼,几分钟就可到科室。日子越来越要好了,母亲开始憧憬着退休后的生活。“到时,我去摆个档卖茶叶蛋吧,你可要多来帮衬啊。”母亲一本正经地和小姨说,眼里闪着笑,“你不会还没卖就己经吃完了吧,你最爱吃茶叶蛋。”小姨哈哈地笑着,一番话逗得母亲也大笑起来。
暑假期间,茜茜和妹妹放学回家,帮着母亲擦地、擦席子、洗衣服,尝试着炒菜之类,母亲看到,总是满足地笑着,说:“不用做那么多,留下的我来。”
这天,母亲值夜班,感觉有些不舒服,没有吃晚饭,傍晚时分,母亲回来,“牙有点痛,明天休息,我想去做个CT”。“好的。”茜茜和妹妹吃着饭,应着母亲的话。
入夜,有人来敲门,“快!快!你母亲出事了!”姐妹两一听,慌了神,父亲出差不在家,情急之中想到爷爷,茜茜一路小跑着,搭上三轮车,而妹妹去医院。车轮声、呼唤声、CT室、病房,一切都乱了。天,黑了。
母亲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己不能说出半句话,茜茜轻轻握着母亲的手,泪水从母亲微闭的双眼里滑落下来,落进茜茜的心里,再也无法收回去。
茜茜坐在病床前,慢慢给母亲打着扇子,心里祈祷着:“妈妈,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去逛街。”
一天又一天,母亲最终没有醒来。脑溢血,因颅内出血量太大,当地的专家也无力回天。母亲走了,在蝉鸣嘶叫的夏天。父亲,半生中,凡事一肩挑的汉子,失声,恸哭;一夜间,“鬓如霜”。一片凝满冰雪的叶子,猝不及防,飘进茜茜姐妹两的心窝里,迅速蔓延、扩散直至身体全部,纵然是六月的骄阳也融不开这份浓重。
母亲走后的日子,不曾相信来生的姐妹两,也盼望着有来生,因为那是寻找母亲的希望之路,再见母亲之路。
不言爱,有些爱说出来会沉重;不言爱,有些爱适合在心里摇荡;有时,不是我们不懂把握现在,只因现实中有太多意外;有时,我们来不及计划,变化就不期而至,仿若梦魇般,无法思量。
不言爱,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句家常话,于有感者,都是爱;载于心底,溢于双眼,幸福的、悲伤的、痛苦的,都是情;唯灵犀相通方能照应。不言爱,处处行行爱相存。
“咕咕……”布谷鸟幽幽地歌唱声惊醒茜茜呆呆的目光,岁月好似轻盈的云彩,悄悄移动着脚步,有意无意间,茜茜也将步入中年。“云呀,你慢些儿走,请携上我们的思念;北去的雁儿呀,请下来歇歇脚,为山那头的母亲捎去一句话‘母亲,女儿学会了坚强’!”茜茜望着蓝天,眼里浮现出母亲的笑容,忍不住,泪洒两行……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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